第二十一章
书迷正在阅读:回到宋朝当暴君(赵洞庭颖儿)、修仙模拟:开局全点气运了、你是我的取向狙击[电竞]、我用修改器横推了诡异世界、阳间活死人、斗罗:我是比比东的守护之剑!、为漫威世界献上忠诚骷髅、我在遮天为圣体、我修道靠瞎练、从大唐开始的寻仙志异
自从决定以夫君的名义把姜莺骗进王府,福泉很是忙碌了几日。做戏要做全套,他特地找人写好婚书,还专门请了位写话本的书生编撰姜莺身世。 王府上下统一口径,到时便对姜莺说她本是汴京沅阳王府收养的孤女,自小与殿下青梅竹马成婚一年有余,今年开春沅阳王没办好差事惹怒龙颜,一道圣旨被贬至临安自省。 五月初五两人到千台庙祈福,哪知姜莺意外受伤,又突逢陛下召沅阳王入宫,只能暂时把姜莺托付给好友姜怀远夫妇照顾,等沅阳王处理好宫中事务再来与之会合。 这么编造一番似乎还挺像那么回事,福泉听完都觉得是真的。当然除了编造姜莺身世,福泉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那便是改造沅阳王。让独身二十四年,这块没人能捂热乎的冷玉学会讨女子欢心。 福泉做了好多功课,当他将一摞书堆在书房时,王舒珩揉揉眉骨,用一种极其冷淡的语气推拒:“福泉,好好做你的差事,不用操心这些。” “殿下——”福泉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您自小与女子接触甚少,怎会明白女子的心思?” 王舒珩好笑,“有何不明白的,娘亲不就是女子?我与她相处就很好。” 那怎么能一样!福泉感觉自己像个操心的老妈子,“属下听说女子的心思极其难猜,光一句‘不要’就可能有好多种意思。二姑娘又一直被姜老爷宠着,性子难免娇气,若到时因为殿下不懂她的心思惹来猜忌,那还怎么把人骗进王府。” “又或者好不容易把二姑娘骗进来,殿下惹她不高兴,一生气离家出走麻烦的不还是咱们……” 王舒珩气笑了,“你还懂得挺多。” “那当然,属下这是无师自通。”福泉认真向主子传授夫妻相处之道,说:“殿下万万不能冷淡,得主动找话同二姑娘说,实在没话就夸她好看,说思她之情如洪水,必要时来两句情话也是可行的。” 王舒珩被他念叨的不行,还好外头有人来报,说孙嬷嬷从乡下回来了。 孙嬷嬷是老王妃的陪嫁丫鬟,当年王府出事一直没走,王舒珩出征后孙嬷嬷偶尔回临安打理家坟,更多时候呆在乡下。前几日孙嬷嬷儿女双双成家,王舒珩念她独居寂寞便请她回王府做事。 很快,一个身着青灰布衫,满脸褶子的婆子跨了进来。手上挎着一只木篮,里头装着十来只鸡蛋和一小袋白面,佝偻着腰要行礼。 王舒珩制止了她,询问过孙嬷嬷身体状况让她早些回房歇息。 近来府中有大事,田七雄送孙嬷嬷回屋的路上说:“王府又不是当年日子难过的时候,嬷嬷怎还从乡下带东西来。” “你懂什么!”孙嬷嬷睨他一眼,“这十五个鸡蛋是邻居送的我没舍得吃,白面是在家吃剩下的,搁在乡下也是浪费还不如带到王府,能吃一顿是一顿。” 孙嬷嬷是过过苦日子的人,节俭二字深深刻在骨子里。 “王府马上要来一位王妃啦,王妃自小不缺银子花,您这习惯得改改,要不然到时惹怒王妃,为难的还是殿下。” 恍若一道惊雷,孙嬷嬷惊喜道:“殿下要成亲了?怎么现在才与我说。是谁家姑娘品行如何……” “不是不是……”田七雄细细与她解释起来。 福泉收集的书册厚厚一摞,王舒珩随意翻阅几页便失了兴致,他对福泉的话不以为意。与女子相处有何困难,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姜莺。 他随手将书册归置于书架最上方,正取过一本兵书来看,外头福泉慌慌张张跑进来:“殿下,二姑娘……二姑娘她自己上王府来了。” “这么快!”王舒珩起身往正门去,昨日才让人暗中给姜莺透露夫君在王府的消息,今日她就找来了?速度那么快,足可见寻夫心切。 福泉阻止道:“二姑娘不在正门,在跑马场那堵白墙,二姑娘不走寻常路,是爬墙来的。” 又爬墙! 联系前两次姜莺进王府的方式,王舒珩也不奇怪。不过之前都有积正,现在她一个娇娇姑娘,爬墙也不怕摔了。 这么想着,王舒珩加快步子去迎她,吩咐众人:“本王去就即可,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 彼时,姜莺正顺着木梯往上攀爬。自意外受伤后,她在床榻上躺了好些时日,虽说现在伤口都好的差不多,但好像也落下了病根。四肢时常绵软使不上劲,就连久站都撑不住。 那架木梯约莫三十来级,放置的还算稳当,她手脚并用往上,途中竟停下来歇了四次。尤其爬至高处时,只觉手脚酸软又颤又抖,好几次差点摔下。 等姜莺终于爬到墙顶,已经感觉去了半条性命。她瘫软地坐在墙头,等养足了力气抬眸,望见一片比身后更为广阔的天地。碧草如因翠□□滴,远处院落不似姜府华丽,却古朴幽深隐隐透着股神秘。 她的夫君……会在这里吗? 罢了,总要进去找找才知道。姜莺俯身打算一跃跳下,然而眼前骇人的高度实在可怕。太高了,白墙另一面没有木梯,下面铺着一层浅浅的绿草。她情不自禁摸了下自己的腰臀,摔下去肯定疼。 内心做了一番激烈的斗争。听那个叫小鸠的丫头说,她从九十九级的石阶滚下,那种情况都能活下来可见福大命大,与之相比这点高度算得了什么呢?更何况,她不想呆在身后这个鬼地方了。 她要去找夫君! 什么都无法阻挡她找夫君的路! 姜莺咬牙,奋力做着决心。然命运已经等不及了,脚底不知踩到什么一滑,身子飞了出去。 下落瞬间,姜莺脑海一片空白,心跳快得似乎要蹦出嗓子眼。她听到耳畔风声猎猎,本能地发出尖叫:“啊啊——” 身体急速下落,让她没有时间思考。她闭眼静静等待落地的疼痛,然而等了许久,耳畔风声停止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姜莺察觉,自己似乎重重落入一个清冷的怀抱,她再次闻到梦中那股熟悉的乌沉香。 她睁眼,望见一张陌生的俊脸。 这人约莫二十多岁,面上无悲无喜眸子冷冷清清,容貌仙姿秀逸,说不出的翩翩绝世。 他是站着的,而姜莺稳稳落在他的怀中。好奇怪,明明方才下落时那样害怕,现在却好像归巢的倦鸟,她感到内心前所未有的宁静。 “那个……” 她想说点什么,然刚开口已被男人冷漠的声音打断。他的语气不容置喙,还带着斥责:“不听话!” 听他说话的语气,这人认识自己? “放着大门不走爬墙也不怕摔了,姜莺,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天知道,方才看见姜莺从墙头摔下,王舒珩有多害怕。这姑娘不久前才摔过一回,这一摔谁知道会摔出什么怪病。 还好他飞速而来接住下落的姜莺,若再来晚一点姜莺肯定摔了。 “那个……能先放我下来吗?” 王舒珩依言将她放在地上,姜莺站稳立马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挺拔高俊,她特意绕至身后望了望背影,与记忆中那个熟悉的身影简直如出一辙。 “这位公子……” 王舒珩挑眉:“公子?你以前可不叫我这个!” 许是紧张,姜莺变的语无伦次起来,“抱歉,我……我不久前受过伤什么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夫君。有人告诉我夫君在这里,请问我……我的夫君是住这儿吗?” 对方久久不回答,姜莺心头漫上一股失望,他真不是自己的夫君吗? 转眼却见男人已经走到跟前,似是微微叹息一声,抬手拿掉她乌发上不知从何而来的落叶,声音放软几分:“怎么这么晚才回家。”他语气极淡,也很平常,“抱歉是我的错,不该扔下你独自去汴京的。” “你到底是谁?” 王舒珩又走近了些,“不是找夫君吗?夫君就在眼前,怎么,认不出我了?” 有过前几次被骗的经历,姜莺很谨慎,“那你告诉我我的身世,父母是谁与你如何相识何时成婚?还有我为何醒来会在姜府,那里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 王舒珩按照事先计划一一作答,说完见姜莺没反应,不禁心道:莫非自己演技太过拙劣,姜莺不信? 其实这会姜莺已经信了大半,莫说此人身形与记忆中的对得上,周身乌沉香更不会骗人。不知怎的她有点难受,又想哭了。 姜莺忍着眼泪,抬眸眼睛红红地瞧他:“抱歉,我不是不信,实在是……这些天被太多人骗了。你既说这里是我们从汴京移居过来府邸,能否带我看一看。” 若他们真是夫妻,那生活起居的痕迹是骗不了人的。 “好。”王舒珩依她。 两人往王府后院走,王舒珩走在身侧,与姜莺之间始终隔着一尺距离,这不禁又让姜莺生出好感。这人没有因为是她的夫君就冒然靠近,想必是顾及自己的感受,与姜府那位随随便便就来抓手腕的坏人真是天壤之别。 谦和有礼,她的夫君就该是这样子的。 穿过垂花门遇见两个王府小厮,恭恭敬敬地唤她:“王妃万安。” 姜莺有片刻怔愣,又走了一条长廊,她望着周遭景致竟生出几分亲近之感,好似以前来过一样。 这种感觉尤其行至篱笆围起的院落时愈发强烈,一只兔子停下吃草的动作,蹦蹦跳跳朝她而来。 “这兔子你从前就喜欢。” 姜莺点头摸了摸兔子的小脑袋,她确实喜欢这只兔子。 不过这种信任在来到卧房时遭遇了危机,卧房在玉笙院,福泉提前打点过,院中物品齐全且都是双人份,看上去毫无破绽但姜莺还是起了疑心。 她打开一只紫檀雕花立柜,不解道:“屋内全是男式的衣物,我的呢?”若他们真是夫妻,不可能家中没有一件她的衣物吧。 想必是福泉出了纰漏,王舒珩顿住!还好他反应快,随便寻了个由头:“还不是你自己扔的,总说衣裳穿过一次就不能再穿,所以汴京衣物只带了换洗的过来还在箱笼里,新的没做好。” 姜莺一点不怀疑,甚至颇为赞同地点头。穿过的衣服怎么能再穿呢,潜意识里她认为自己就该每天穿漂亮的新衣裳。 看见二人婚书,姜莺已经完全放下怀疑。她立在桌前,小声唤他:“夫君。” 折腾了一个时辰,王舒珩见目的达到,正欲交待几句,却见姜莺红着眼睛凑近,纤纤素手攀上他的腰侧,仰头好不委屈:“夫君,抱我一下。” 显然,事情还没完,眼下姜莺认完夫君,这便要开始撒娇了。 王舒珩不擅长应付这个,虽之前已经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但肢体接触还是越少越好,毕竟姜莺一个清白女子以后还要嫁人。 他正犹豫,姜莺已经抱了上来,声音闷闷地,“夫君。” “夫君。” 她叫地实在可怜,像一头摇尾乞怜的幼兽,贴着自己撒娇耍横。无法,王舒珩只得应声:“夫君就在这里。” “夫君抱我一下。” 再三犹豫,王舒珩轻轻揽住她削薄的背。又听姜莺道:“再抱紧一些。” 王舒珩依言抱紧了些,姜莺埋首在他胸前哭了。她轻轻啜泣,转眼哭声越来越大,呜咽道:“夫君我好怕,好怕。醒来一个人都不认识,就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她紧紧抱着王舒珩,好似要一口气将这些天的委屈说尽:“姜府那位曹夫人好凶,还骗我。人人都说是我的夫君,可我知道他们不是的。” 她醒来意识浑沌,感觉自己置身孤岛。一个没有来历的人,和世界没有任何联系人,就算没有熬过那场劫数,悄无声息死去又有谁在乎呢。幸好,她还记得夫君,把他带回人世的夫君。 怀抱太过熟悉,姜莺抱住就不愿撒手了。她呜呜哭着,仰头已然是个泪人,眼睛红鼻子也红,“夫君不能再丢下我,要和夫君一直在一起。” “好。” 王舒珩说完,转身进隔壁净室拿了块湿布巾出来替她擦眼泪。姜莺还是抓着他不放,衣裳都抓皱了。王舒珩好笑:“我不走,可以放手了。” 姜莺这才不好意思地缩回了手。她止了哭声,周遭不可避免地安静下来,王舒珩想起福泉的话与女子相处万万不能冷淡。可他实在不知能说什么,只得道:“数日不见,姜……莺莺愈发好看了。” “夫君也好看,比我梦中还要好看。”姜莺热情回应他,“不过都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许是我们夫妻分开久了,都觉得对方更好看了。” 屋外,福泉和一众小厮偷摸听着墙角。方才听闻哭声他以为出了什么事,急急忙忙赶来只见主子抱着二姑娘,分明是受难夫妻好不容易团聚的感人画面。 他悄悄退出屋,有小厮问:“可是主子把人欺负哭了?” “早说了主子不会和女人相处,说不定嫌麻烦要上军法了。” 福泉得意一笑,“你们知道个屁,我看主子挺会的,肯定没少看我送的那堆书。” 天渐渐黑下,今日找到夫君姜莺已觉是天大的惊喜,不过她还有些事要做。 她从袖中掏出那只平安扣耳坠递至王舒珩跟前:“夫君可还记得这个?醒来便在我身上,它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吗?” 白玉质地中间镶嵌血红宝石,王舒珩眸色渐深。这东西眼熟,他也有只一模一样的,不过是受人所托。王舒珩下意识想问她从何得来,然而又想到如今姜莺记忆全无,问了也是白问,还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倒不如让她继续误会好了。 很快,王舒珩从一只箱箧中取出木盒,里面也是一只平安扣耳坠,与姜莺手上那只一模一样。 “真的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姜莺又朝他缠了上来,“我好喜欢夫君,再抱一下!” 王舒珩目光坦荡,却是头一回知道了何为心虚。 他垂眸望向趴在自己胸前的少女,忽然一股愧疚漫上心头,这副场景若叫姜怀远瞧见,只怕对方能气得把棺材盖掀开,掐住自己脖颈质问:贤弟怎可打莺莺的主意?简直是罔顾人伦! 可没有别的法子。姜家出事恶狼环伺,姜莺若继续当姜二姑娘只会被磋磨死。他看着姜莺高高兴兴的模样,又觉得愧疚感淡了一些。如果欺骗能保住她的命,叫她一直快乐下去,似乎也不亏。若姜怀远还在,必定也希望姜莺一生顺遂,无忧无愁。 要骗过姜莺不容易,夜色渐浓,见姜府二姑娘娇娇唤着主子夫君,王府众人悬了一整日心才放下。晚膳已经备好,姜莺随王舒珩去听花堂用膳,她想起什么脚步顿住,面上有些悲凄:“夫君,我想回姜府一趟,有些事还没办完。” “何事?” 不知为何,姜莺说起来竟有些难受:“夫君才刚从汴京回来想必不知姜府情况,照顾我的那对夫妇出事一家三口皆死于外海。醒来后没人告诉我的身世,想必也是姜府忙于办丧顾不上我。我想着,夫君既能放心把受伤的我托付给他们,这对夫妇定是良善之人。他们死了,我想去灵堂前祭拜。” 王舒珩自然依她,况且于情于理,自己也该去送姜怀远一程。 这会姜府正门聚着不少人,今日是为姜家大房超度的最后一日,漆老夫人带头二房三房一家都在,漆老夫人双手合十,虔诚道:“姜家遭此劫难,多谢法师超度亡魂,大儿一家在天有灵必能安息。” 千台庙前几年重塑佛祖金身,也曾受姜怀远恩惠,法师道了声阿弥陀佛。 诵经的十来个和尚一走,曹夫人便嚷着要去慈安院议事。以往大房掌家,姜府各院月银开销,库房,账册都由孟澜亲自过目,如今大房一家罹难,漆老夫人便把掌家的的重任交到了曹夫人手上。 可曹夫人知道,漆老夫人交给她的只是府中部分事务,真正值钱的库房归属还没着落。姜怀远每年不知要送多少宝贝进库房,想想都价值连城,是以曹夫人才着急接手。 慈安院内,漆老夫人并不着急,反而问起姜莺的婚事。 曹夫人叹道:“二姑娘如今生了怪病,哪家公子还敢娶她。前几日好不容易搭上高家庶子和国公府世子,二姑娘闹脾气不嫁可把人家得罪了,这不最近都找不着人家相看。” 大房倒了姜莺一个孤女,婚事也没什么讲究的,老夫人便说:“临安不缺财大气粗的商户,能保莺莺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就成。她如今病着,男方门第才学都不打紧。” 曹夫人又应了声,说会再找几个公子来与姜莺相看。 “大房出事,我的意思是他们院里的东西先不要动,等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再说。” 锦兰院的东西虽值钱,但毕竟是死人用过的东西,大家伙都有点抵触,自然没有异议。不过曹夫人真正关心的是库房里的东西,她想要那把钥匙。 然天色不早漆老夫人似是乏了,打发众人回去歇着,曹夫人拐着弯提醒:“老夫人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话音刚落,漆老夫人一记锐利的目光扫过,不客气道:“怎么?你还有事?” 库房钥匙就在漆老夫人手上,这便是不想给的意思。曹夫人虽有怨言也不敢说,神情恹恹退出了慈安院。 人都走了,慈安院安静下来。漆老夫人由婢女揉肩捶腿,气道:“二房也是个沉不住气的,丧事才办完就着急进库房,真当我年老眼拙看不出她的花花肠子呢。” 婢女轻声劝解:“老太太息怒,二夫人目光短浅,往后日子还长着呢,等掏不出各院月银时就知道难处了。” 漆老夫人叹息,这也是她担心的。如今姜家最能赚钱的走了,往后只能坐吃山空自然要省着点。库房里的东西万万不能拿出来,否则日后几个姑娘的嫁妆和孙儿娶妻怎么办。 虽然除了家中这些财物,临安还有许多姜府的商铺,但商铺一直是姜怀远打理,背后的经营管理情况他们一窍不通。若冒然插手只怕引起各商铺掌柜不满。况且漆老夫人隐隐觉得想把商铺拿到手上不容易,只怕姜怀远还留着后招。 另一头,王舒珩和姜莺从侧门进了姜府祠堂,这个点祠堂撤下白幡,明灯也暗了几盏。四周昏暗看不清脚下,姜莺便自然而然抓住了夫君的手。 对方明显一怔,手微微瑟缩了下被姜莺抓住,姜莺挤着他问:“夫君害怕?我不怕,夫君害怕就牵着我。” 眼下已经进了祠堂,姜怀远灵位就在前方,王舒珩更觉心虚。他见姜莺在蒲团上跪下,便也跟着跪了下来。 身侧,姜莺虔诚地闭上眼睛。她明明没见过他们,却觉内心酸涩有种想掉泪的冲动,想必死去的一家三口生前定待她很好。她点燃一炷香,默默祝祷:以后岁岁年年,定要常安乐少悲苦,才对得起这条被捡回的命。 身侧,王舒珩望了一眼姜怀远灵位,又望了望姜莺。两人郑重地拜了三拜,上完香后走出祠堂路过沉水院,姜莺想起那个叫小鸠的丫头。 王舒珩看她脚步微顿,问:“怎么了?” 犹豫了下,姜莺还是决定回沉水院一趟。沉水院女眷众多,夫君还是不要跟着进去了。姜莺便道:“这是我在姜府住的院落,我进去收拾一下,夫君回府等我好不好?” “你自己能行?” 姜莺点头。今夜许是姜府所有人都累坏了,一路过来连个小厮都没见到,路她都熟悉不会有事。 漫天星斗下,沉水院已褪去往日繁荣,丫鬟们都睡了,姜莺进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这些东西虽然喜欢却是姜家的,姜莺只收了两件换洗衣物。 她动作极轻,没有吵醒趴在桌上的小鸠。出门前姜莺望望小鸠,心头漫上一丝不舍,狠了狠心还是决定不当面道别了。她从手上摘下一只镯子放在小鸠身旁,头也不回出了沉水院。 像来时一样从侧门出姜府,面前是一条狭长的小道,前方拐个弯便是王府大门了。想到夫君此刻就在府中等她,姜莺心头一热,紧了紧肩上包袱加快步子。 忽然间,有人在身后叫住了她。 “姜莺?”程意叫她。 白天和姜莺吵过一架后,程意就一直候在姜府外院,姜羽还在李姨娘的院子,程意等的无聊来回踱步,隐隐约约看见夜色中一个背着包袱的瘦削影子。他觉得有点眼熟便跟过来看看,竟真的是姜莺! 程意不解:“你这是打算去哪儿?” 再次见面,姜莺还是有些怕他,这人白天粗鲁的行为实在让姜莺印象深刻。她着急去找夫君,转身想跑又觉得:这人虽然坏,但若没有他自己不会如此顺利找到夫君,还是道声谢谢好了。 “谢谢你,我找到夫君了。”她顿了顿,忽然有些得意,插腰道:“你说的没错,夫君果真就在隔壁。若没有你的指点,我不知还要找多久。” “不过你以后不要这么没礼貌,会被人嫌弃的。多读些书,才能成为我夫君那样谦和有礼的人。”教育完程意,姜莺不再回头快步离开。 身后,程意傻眼了,她哪里来的夫君?也是这时程意才意识到,姜莺并非装疯卖傻,而是真的患上了失魂症。回想白天自己说过的话,程意慌了,比那天被姜怀远发现自己和姜羽苟且还慌,姜莺莫非信了? 而姜莺离开的方向,正是王府。程意快步追上,他用力奔跑,终于看见前方那个小小的身影。 王府门口灯火煌煌,照亮姜莺回府的路。姜莺走着走着心头漫上一股甜蜜,夫君觉得她怕黑才点燃这么多盏灯吗?她走至王府门口,身后程意也追了上来。 四周静谧,程意望见那道朱红木门,抬眸便是鎏金的四个大字。这道气宇轩昂的沉重木门背后,于姜家人来说却是地狱。 “姜莺——回来,不要去那里!”程意不知怎么同她解释,好像一切词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那里没有你的夫君,绝对没有!不可能有!” 这话他是嘶吼出来的,程意几乎崩溃,他感到什么东西正渐渐失去。 可即便他如此用力,姜莺只是回头风轻云淡地说了句:“我找到夫君了,你回去吧。” “姜莺——”程意声嘶力竭地呼喊,“你会没命的,回来,回来我同你说,里面不是你的夫君,他会杀了你。姜莺!他与你是宿敌……” 可惜姜莺听不到他的呼喊,倒是惹来了王府府兵。田七雄带头,一帮府兵凶神恶煞地提刀架上程意脖颈。 而此时,姜莺用力踢开王府沉重木门,冲着空旷府宅高喊:“夫君,我来啦。” 她的声音是清亮的,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姜莺跨过门槛猝不及防撞上一堵人墙。王舒珩早已等候多时了,因担心姜莺再遭遇不测一直等在这里,如今见她好好归来不禁浮起笑意。 他等的有些久了,许是今夜溶溶月色照在小姑娘身上格外漂亮,王舒珩忽然俯身凑近逗她:“可想好了,进了这扇门,这辈子都是我的人,逃不掉的!” 姜莺仰头,面上浮现一丝疑惑,她又不蠢为什么要逃呢?好不容易才找到夫君的,况且她的夫君这么好,一辈子怎么够啊! “那个……只有这辈子吗?”姜莺拽着夫君衣袖,有点不好意:“我们商量一下,下辈子也是好不好啊?” 王舒珩怔住,这完全是他没想到的回答。 “好不好呀?”姜莺还在期待他的答案。 王舒珩抬眼看到门外被府兵压制的程意,他脸色涨得通红,即便如此还在奋力反抗。两人目光隔空对上,王舒珩忽然感到一股快意。 他答:“好!” 方才等待姜莺时,他便想过了,只要姜莺在他身边一日,他自会护她一日。若以后姜莺的失魂症治好,无论出嫁还是留在王府他都依。 现在,就依小姑娘的意思好了。 “那人在说浑话,你莫要当真。”王舒珩指着程意说。 姜莺点头,她知道的。那个坏人,方才不光说夫君的坏话,还要阻止她找夫君,若非念及自己是经他提醒才翻越白墙,姜莺一眼都不会看他。 “我不当真,夫君也不许当真,夫君对我好我知道。” 王舒珩笑了下,捂住姜莺耳朵带她飞快离开大门。同时递给福泉一个眼神,福泉立马就懂了。 片刻后,福泉从王府出来,压着程意的府兵瞧福泉管事面露凶光,不禁心生畏惧。他们知道福泉此人虽面目温和,平时以笑待人,但背地里的黑心手段比谁都多。 果不其然,福泉上前冲程意腹部就是一脚,骂道:“你们这帮不中用的东西!人都闹到王府来了还客气什么,动手打一顿不就老实了!再骂骂咧咧就割了这小子舌头!” * 今日整个白天几乎都在哭,姜莺的眼睛早就肿了,鼻头也红红的。王府下人已经重新做好晚膳,热乎乎摆上桌。因为想到姜莺初次来王府时,特别馋那道栗子糕,一个人就吃光了一碟,所以福泉特别吩咐厨房务必做这道甜点。 以“王妃”身份顺利回府的第一顿晚膳,姜莺胃口并不好,就连栗子糕都只吃了一块。旁边孙嬷嬷一直转着乌溜溜大眼观察这位冒牌王妃,心说怎么胃口跟猫儿似的,吃两口就不吃了。 只有姜莺知道,她这是情绪大起大落闹的,今儿实在太累,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她回卧房不久,王舒珩就跟了进来,问她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这会夜已经很深,四周阒然无声。姜莺不知为什么,忽然紧张地开始手抖,视线不经意与王舒珩撞上,她慌乱的低下头。 “没有,是我眼睛哭肿了,明天一早醒来肯定很难看。”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让王舒珩心生疑惑。他不明白胃口好不好和眼睛哭肿有什么关系,又不是用眼睛吃饭。他本不想回应,又想起福泉的箴言:对女子不能冷淡。 王舒珩便赞同地嗯了一声,“难看几日不打紧。” 难看? 对姜莺这种爱打扮爱穿新衣的女子来说,难看一日都不行,更莫说几日。她想到个消肿的法子,便急急忙忙说:“夫君能不能帮我叫人煮一个鸡蛋。” 除了孙嬷嬷,王府下人都是男子,王舒珩习惯独处自小院中除了福泉不留其他人。因姜莺在玉笙院,这下福泉也省了,有事只能麻烦孙嬷嬷。 王舒珩以为她饿了,叫孙嬷嬷去办。吩咐孙嬷嬷时,还想着姜莺晚膳吃的少怕一个不够,叫厨房煮五个。 孙嬷嬷年纪虽大,手脚却勤快,没一会端着五只煮鸡蛋进了卧房。她退出去后,姜莺拿起一只鸡蛋剥壳放在眼睛周围热敷。王舒珩从净室沐浴完出来有点惊,却听姜莺解释说:“这样可以消肿。” 热敷完眼周,姜莺还凑到他跟前,问:“夫君看看,是不是不难看了?” 他这才慢半拍反应过来,姜莺似是在意他那句无心的难看。其实也看不出来消没消肿,但王舒珩知道症结所在,这回总算给出了姜莺满意的答案。 “好看。”他说。 姜莺如愿被夸了,反而很不好意思。她眼睛不自觉瞟向那张垂花柱式拔步床,记起书里曾说过夫妻生死同衾……两个人躺一张床上,也不知夫君会不会嫌弃她睡相不好。随即想到两人已经成婚一年有余,又是青梅竹马,她的丑事夫君肯定都知道。 想到这,姜莺放松了些。她脑海中思绪纷纷的时候,王舒珩已经在身上披了件长衫,指着净室说:“沐浴完了你先睡,我还有些事情,不必等我。” 说完他要出门,姜莺追了出去:“夫君要去哪里?” “哪儿也不去。”姜莺那副紧张的样子,让王舒珩声音软下几分,说:“就在隔壁书房,你有事叫我,听得见。” 姜莺眼睛趴在门缝上,等了一会果然看见隔壁屋子亮起来灯光,窗户上映照着夫君读书的侧影。知道这人没有骗她,姜莺便解开衣裳盘扣进了净室。 净室里头摆放着一只木桶,旁边布巾,薰花,澡珠一应俱全。热水是现成的,姜莺泡到水快凉了才起。她起身用布巾把身子擦干,又轻揉湿哒哒的长发。穿衣时才发现旁边架子空空如也,她忘记带衣服来净室了。 怎么办? 姜莺纠结了好一会,虽说屋里没别人,但无论如何赤/裸走出净室这种事她绝对干不出来!然后,她就想到了夫君。 既是夫妻,给她递衣裳没关系吧…… 早在姜莺来之前,王舒珩做好了打算。每晚以事务繁忙为由让姜莺先睡,等姜莺睡熟了他就宿在书房,翌日再早早去卧房穿衣。这样就能制造两人同榻而眠,但作息不同的假象。 况且王舒珩本就起得早睡得晚,和姜莺这种大小姐的作息完全不同,解释起来并不费劲。他计划得好好的,且对这个计划的成功性隐蔽性颇有信心。 然而,王舒珩到底低估了姜莺。 手中兵书看了一半,书房一角铜壶滴漏转眼来到亥时。今儿累了一天,姜莺也应该睡了。他出门往卧房而去,打算亲眼确认一下。 哪知出书房一看,卧房门窗泄出一片暖色的灯火。王舒珩转身折返,正欲回书房再看会书,卧房内忽然传来喊声:“夫君——” 他第一反应是姜莺出了什么事,疾步推门进卧房却没有看到人,这时候声音又起:“夫君你在吗?我在净室。” 人在净室,王舒珩自觉离的很远,扬声问:“何事?” “我忘记把里衣带来净室了,夫君找找递给我一下。”说罢,还补充道:“快一点,水凉了,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