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有缘
金山寺要举办水陆大会的消息，成了最近长安城内的热名词，上至达官贵族，下至平头小老百姓，只要是聚在一起，几乎就都在聊着这件事情。 而造成这一情况的最主要原因，一个是因为他们实在是太闲了,另外一个，则是金山寺太过有名气了，别说是长安城了，哪怕是周边方圆几百里的大小村落，对于金山寺的大名都是如雷贯耳。每天赶来上香的香客不知凡几，更有甚者，每天大半夜里就来到金山寺山门外，就为了争抢个第一名，上柱头香。 也不知道这群人怎么想的,这头香就这么重要，为了这件事情，几乎都要打破脑袋。 天色已经昏暗，此时的金山寺中一片暗淡，只有隐约传来的诵经声，还在时不常的响起。江流儿盘膝坐在硬硬的床上，一双眸子之中满是思索。 恩，他现在是在藏经阁中。 是的没错，藏经阁里面是有床铺的，而且是专门为江流儿置办的，只是因为他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背熟经文。 这跟着法明长老修炼了也有一段日子了，他的心思当真是没办法完全集中在这方面。他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分身，以往的时候还能利用法术的辅助，来让他加深记忆什么的，相当于作弊。但现在嘛……真的是做不到啊！ “我的脑子不可能这么废！” 昏暗的烛光倒映着江流儿的身形，在墙壁上落下了长长的倒影，一晃一晃的,像是在发出无声的嘲讽。 江流儿的嘴中一直都在说着同样的话,就跟个复读机似的。同时，在他的眼中，更是流露出了深深地自我怀疑，自己啥时候这么笨了啊，简直就是笨比啊！这特么能忍？！ 深呼吸一口气，江流儿还是忍了一波。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无数次升起了自尽的念头，想要验证一番法明长老当初跟他说的那番话，但事到临头，还是有些狠不下心来。实在是因为，那代价着实是太大了啊！ 如果真的如同法明长老所说的那样，他自尽之后，重新凝聚的分身依然是普通人，而且到死都别想解开封印的话，他的能力无疑就受到了极大的制约，别忘了，这可是他的看家本领啊！ 尤其是…… 别人都不知道的是，只要他的分身在，那么即便是他的本体被消灭,都能够通过天赋能力，将本体在分身之上重生！ 可若是分身一直都是普通人的话，那么岂不是就代表了，当他本体死亡后，哪怕是在分身上重新重生了，可也只能是个普通人了？ 对于江流儿来说，这是他完全不可能接受的事情，已经打破了他的底线。 于是，就只能老老实实的，按照法明长老的嘱托，天天混迹在藏经阁中，为的就是将经文全都背诵熟练之后，从而获得自由，进入下一步修炼。 但…… 想到这里，江流儿的眼中流露出一抹不耐。这特么的不就陷入了死循环了吗？他是真的背不过啊！最起码在短期之内，是真的一点都背不过。 “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江流儿喃喃自语着，心里头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烦躁！这可不就没有天理了吗！他江流儿是谁？堂堂金蝉子的化身啊！那时候在灵山上，惹急眼的话可是就连西方教二圣都不鸟！ 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人生几乎就看不到丝毫光亮，完全是黯淡无光啊！ “当当当！” 此时，敲门声响起，把江流儿的思绪从沉思中拉了出来。 抬头看向房门，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冷笑道：“门都被你从外面锁上了，你这是敲个屁呢啊！” 这不是脱了裤子放气吗！显得你很有礼貌还是怎么的？ 门外果然是法明长老，在听到江流儿的话语之后，似乎是沉默了一下，这才温和的打开了门锁，只听‘哗啦啦’的几声响动过后，随着‘吱呀’一声轻响，藏经阁的大门就被打开了。 法明长老迈步走了进来，袈裟的裙摆随着双腿的迈动而轻轻摇晃着，跟朵黑色的花儿一样。而他进了门之后，反手又将其关上，眉眼含笑的‘呵呵’两声，开口道：“我徒儿如今背诵的如何了？” “背诵的如何，你心里没点哔数吗？” 江流儿依然不给对方好脸色看，被关押了这么久，他的耐心都快被消磨殆尽了，本体的凶念正在无时无刻的影响着他的理智，让他有种毁灭一切的冲动。 “不要着急，不要烦躁，静下心来，用心去感受世界的美妙，用心去体会经文的玄奥。如此一来，你才能冲破命运对你施加的阻碍，从而离开困境。” “离开困境之后呢？” “之后……” 法明长老‘无量圣人’了一句，再次笑眯眯的颔首道：“当然是进入下一个困境。” 江流儿：“？？？” 没想到只是因为不想配合，而随口这么一说的，你就直接给我来这一套？显得你很幽默还是咋的？就看我修为不在了，本体也在这时候无法前来，就尽情地戏弄我呗？！ “求求你赶紧的做个人吧！” 江流儿翻了个白眼，直接翻身一躺，就躺在了床上，根本就不去看对方了。 对待他这种拒不配合的态度，法明长老也没有丝毫不快，就只是笑呵呵的看着他，“徒儿，这场大难，对于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要知道负负得正，当困难遇到了困难之后，就意味着否极泰来的时间已经快要到来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 江流儿都懵逼了，神特么负负得正！你咋这么全能呢，连这个都知道？！我求求你了，赶紧的给我来个痛快的吧，你这说话就跟僧人念经一样，听起来脑袋瓜子嗡嗡的。 “人上人尼娘啊！老子是蝉！这三界之中第一只蝉！谁想要当人了啊！” “无量圣人，都是生灵，为何还要计较存在的方式呢？灵山圣人有言，有教无类……” 江流儿立马打断了他的话，黑着脸道：“我警告你，可别欺负我没读过书，有教无类那特么是你灵山圣人说的吗？那是人家截教圣人说的好吗？” “无量圣人，徒儿何必如此暴躁呢？” 法明长老继续笑眯眯的看着他，双唇一碰，话就直接说了出来，“正所谓，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所有好的东西，都是可以融合到我们西方教的理念之中的。如此，才是万灵大同，共创西方之国。” 谷鍩 他的这番话看似说的轻飘飘的，却如余音绕梁，在房间之中久久未曾散去。江流儿都给听的懵逼了，他实在是想象不到，这人说话怎么这么…… “我本来以为，我就已经非常的不要面皮了，可是自从遇见了你之后，才发现一山更比一山高的道理。长老如此言论，当真是高山流水，一发而不可收拾啊！” “呵呵，我们西方教，都是如此赤诚之人，你要学习的地方，还多着呢。” 江流儿：“？？？” 气氛再次恢复了静默，法明长老连续的嘴炮输出，给江流儿干的都沉默了。良久，他才抬头冷笑道：“你是西方教何人转世？报上名来，我倒要看看，谁敢大着胆子，敢收我为徒。” “无量圣人，为师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天道轮回，三界交替，过往的一切都湮灭在了历史的尘埃里，回首去看，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徒儿，你为何还要如此执迷不悟呢？” 江流儿再次懵逼，回过神来之后，猛地晃了晃他的脑袋，不敢置信的吼了一句，“滚滚滚！” 你这真的就不是个人了啊！别让我发现你的跟脚，否则的话定要把你拆吧拆吧给剁碎了，然后喂狗啊魂淡！ “滚或者不滚，这双脚都是长在了为师的腿上，为师自有计较。徒儿啊，你有闲心替为师分忧，还不如沉下心来，去翻几页经文，如此才好证得大道，早日脱离苦海啊……” 真是字字真心，说的江流儿都快哭了，“我求求你了，赶紧的滚蛋好不好啊？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了啊……” “无量圣人，骂人不是好的品格，徒儿一定不要犯嗔戒啊。” 江流儿：“……” 给我一个痛快吧，我真的不想说话了，也不想听到任何人说话了，我想静静，我真的想静静…… “罢了罢了，你现在还小，有些叛逆心也是正常事情，为师也不逼迫你，只是水陆大会即将举办，到时候方是我西方教逞威之时，若是天机未曾改变的话，恐怕过不了多久，就有非常重要的任务，交到徒儿你的身上了。” “什么任务？” 江流儿原本一个字都不想说的，但法明长老这番话，还是成功地激发了他的好奇心。他就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还用得着自己这个废人？ 难道，这货是在算计自己的本体？ 想到这里，江流儿的眼神顿时就变了，处处充满着警惕，“你想干嘛？我可警告你，你若是真把我逼急眼的话，我就将本体唤醒，把你直接给拆了！” “无量圣人，不要着急，不要恐惧，为师是你的传道老师啊，年纪又这么大了，还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法明长老叹息一声，随即又摇头道：“那是一场天大的机缘，若是徒儿你完成了的话，到时候我们西方教上下，都会感念你的付出，为你塑造金身不坏之法体。” “呵！我求求你了，你们不给我造个坟墓，我就真的烧高香了。” 江流儿冷笑一声，他才不信对方的鬼话，就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也不知有多少人被他这花言巧语欺骗过。到了那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你到底想如何？” 法明长老闻言笑道：“想如何，并非是为师所想，而是圣人所想，而是你所想。圣人所想，无非传道天下，为西方教积累无上气运之力，保西方教平安顺遂。再观你所想，却是想要恢复实力，去寻找那一线生机。我们暂且不论圣人那边，单单说徒儿你这边，若是当真想要恢复的话，这就是你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说到这里，法明长老的语气不由得顿了顿，然后继续开口道：“无量圣人，所以为师早就为你说明了，你我之间却是当真有缘的啊……” 江流儿连忙摆手，“你别说‘有缘’这两个字，我对此过敏，如今听到这俩字儿就忍不住想吐！” 这就是所谓的以毒攻毒吗？用自己最擅长的言语，反过来恶心自己？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确实是深刻的感受到了，‘有缘’这两个字的能量，其恶心程度，完全不下于‘呵呵’。反正就是谁听谁难受，谁听谁暴躁，谁听谁就想揍人！ “有缘千里来相会……” “滚蛋啊！” “这是上天安排的缘分……” “沃曰！” 坐看法明不当人，把江流儿直接给气的差点就直接升天了。但他偏偏无可奈何，哪怕是将耳朵给堵住了，那些话却像是有生命一样的，一个劲儿的往自己耳朵里钻，几乎让他头晕脑胀，就想着把对面这个货的舌头给剪掉！ 这什么详情都没有问出来，反而惹来一顿唠叨，江流儿的性格怎么忍得了？可他不知道的是，如果易辰此时在这里的话，必然能从法明长老的只言片语之中，听出其中的玄妙之处。 西游！ 取经！ 按照这个架势来看的话，这特么分明就是西游取经的节奏啊！传说中的江流儿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寻常人，这可不就直接应了他如今的遭遇了吗？ 到时候带着一只猴儿，再赶着一头猪，骑着大白驴子，领着家中忠心耿耿的老仆，这不就硬生生的凑起来了吗！ 这也就是易辰不知道这些事情，若是易辰再知道了花果山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的话，那么整个线索就能够串联起来了，简直无懈可击！ 三日后…… 黄昏之时，大唐官府之中一片寂静。 然而就在这寂静之中，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咔嚓’声传来，天边的灵气旋涡就像是被雷电击破，缓缓地散去。 夕阳斜斜的倾洒在地面之上，伴随着冷风一吹，雪花渐渐地飘落，晴天下雪，并非是什么好兆头。 无数的强者自家中走出，仰头看着这天地异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