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盛夏和大伯回到家,伯母就开始张罗着吃晚饭。可能是盛夏掩饰的好,谁都没发现她情绪异常。 饭桌上的话题也是围绕盛夏聊开,大伯和爷爷偶尔会接两句,基本都是小姨奶和大伯母在说。 免不了的,就会提起结婚这事儿。 伯母:“夏夏,听说你对象比你大九岁?” 盛夏咽下食物,点头,“嗯。” 伯母性子直,说话也不带拐弯的,“这个年龄有点大,要是在我们这,你对象那个年纪都不好找对象,说不定都要打光棍。” 盛夏:“.” 大伯拧眉,很嫌弃的表情看向自己媳妇,“你说你吧,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什么打光棍?人家是大老板,忙着赚钱,耽误了结婚!” 大伯母:“我们夏夏长这么好,可以找个年轻点的对象。”她转脸问盛夏:“你对象比你高吧?” 盛夏淡淡笑了笑,“比我高不少。” 大伯母:“那还行。”盛夏有172,再穿着高跟鞋时,看上去比180的男人都要高。 “长什么样?有没有照片?” 要是没有今晚‘沈老师’这件事,盛夏就会找出任彦东的照片给伯母看,可现在一点心情都没有。 她解释:“他不爱拍照。” 这顿饭终于在家长里短中吃完,盛夏莫名松口气。 饭后,伯母开电视给盛夏看,其他也没什么好玩的。 盛夏借口坐了一天的车,有点累,想休息。 伯母带着她去了接下来一段时间她要住的房间,是家里唯一的一间空调房,平时都是小孙子回家时住这屋。 房间的墙壁也已经斑驳泛旧,但地面整洁,床上还有床头柜都很整齐。 家里没法洗澡,只有镇上有家浴室,也只有白天开。 盛夏简单洗漱,护肤的步骤也省去不少,上床后就关了灯,屋里瞬间伸手不见五指。 空调发出不小的声响,热风正对着盛夏床头这边,她索性把空调关了。 棉花被很厚,还有今天刚晒过的阳光的味道。 房间很静,整个小村都很静。 院墙外面的路上,路过的人说话的声音,盛夏都能听得见,只不过他们说的是方言,说的又快,她听不懂说了什么。 现在才九点,她也知道,这一夜会很难熬。 那种美梦被打碎、从天堂摔到地狱的疼痛感,弥漫了五脏六腑。 几个小时前,她发给任彦东的那条‘三哥,我到了。’任彦东已经回复她:【嗯,晚上我给你电话。】 她没再回。 从学校回来到现在,她一直在努力想着这一年半以来,任彦东对她的好,每一个细节她都怕错过。 可罗列了那么多,也压不过他去年还来这里,对她的打击。 直到这刻,她才恍然,为什么当初闵瑜知道了她跟任彦东在一起之后,闵瑜会痛心疾首。 因为闵瑜知道任彦东曾经的那段暗恋,大概也感觉到像任彦东这样冷情的男人,再次心动的概率几乎为零。 又胡思乱想了很长时间,盛夏捞过手机,给闵瑜打去电话。 闵瑜今晚难得没出去玩,正在研究剧本,准备等盛夏回来后跟盛夏交流一下对剧中人物的理解。 “那边好玩吗?” 盛夏:“已经躺床上了。” 闵瑜笑着,“没跟你家三哥互诉衷肠?” 电话里有一瞬的沉默,盛夏实在开不起来玩笑,直奔主题,“三哥以前暗恋过夏沐是不是?” 闵瑜一愣,周围的空气瞬间凝结。 盛夏从闵瑜的反应里就什么都明白了,任彦东来这边就是因为夏沐,他确确实实喜欢夏沐。 原来她的三哥在爱情里,也曾爱而不得,也曾如此卑微过。 闵瑜也没打算再隐瞒,可也不敢多说什么,试探着问道:“宝贝,你怎么知道的?” 盛夏:“三哥在这里做过慈善。” 任彦东在夏沐老家做慈善这事儿,闵瑜听沈凌提过两句,当时她也不感兴趣,就没多问,具体细节她不是很清楚。 她现在脑子混乱,喝了半杯冷水让自己平静下来。 “盛夏。”她很少这么正式的称呼盛夏名字,“夏沐,那是任彦东的过去,在跟你恋爱之前,早就翻篇了。” 盛夏从被窝里坐起来,膝盖蜷缩,用棉被抵在心口处,那种冷和疼跟她曾经做梦,醒了后的感觉是一样的。 半晌,她回闵瑜:“我知道是他的过去。” 闵瑜宽慰她:“拿过去让现在的生活不开心,是自寻烦恼。任彦东不是拖泥带水的那种男人,你不用担心。” 盛夏又是一阵沉默,许久,她再次开口,“我从来都不介意三哥的过去,他以前的那几段感情,我连问都没问过。” 不仅没问,也没纠结过,因为那是他的过去。 她也一直以为,总有天,她能打开他心里的那扇门,住进去。 “其实.三哥暗恋夏沐,也没什么。连女人都喜欢夏沐,就别说男人。可,” 盛夏无意识的,另一只手用力攥着被角。 “可他去年还来这里了,我在伦敦演奏会期间,他没时间去看我的演奏会,却来这里了,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在一起半年了,他心里还想着别的人。” 闵瑜紧握着电话,张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 隔了几秒,盛夏的声音淡淡的从听筒传来。 “三十场演奏会,我以为他至少能捧场一半,哪怕三分之一,可他只去了三场,把时间都挤出来到小村这里来了。” “我承认,我嫉妒,吃醋。” 闵瑜赶紧劝导:“你别妄自菲薄,任彦东是爱你的,他一次次的撤你热搜,用你的照片做屏保,主动公开你。” 盛夏:“在一段感情里,功不能抵过,再说,他公开我,这还不是功,他是我男朋友,这么做也是应该的。” 闵瑜已经感觉出了盛夏的决心,叹口气,她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盛夏像是自言自语,声音很轻:“还能怎么办呢?长痛不如短痛。我现在都能想象的出来,继续跟他在一块后,我每天会干什么。” “我会想着,被他喜欢着,是什么感觉?” “被他时刻放在心里有多幸福?” “他要是跟自己心动的女人在一起,会不会说个不停?” “他跟我在一块,是不是只是因为我适合做老婆,带出去也算是有点面子?” “我还会成天疑神疑鬼,他到底是真的去出差了,还是去了哪里?” “说不定我还会故意找茬,会跟他无休止的闹矛盾。” “我不想自己变成那样一个神经质的女人。” 闵瑜听着都难受,暗暗呼口气。 电话里陷入良久的沉默。 盛夏调整好呼吸,“其实,我也能理解三哥,爱情是最没办法的事情,他放不下一些执念。”顿了下,她说,“他放不下对夏沐的那份心动,就像我这么多年放不下他一样。” “我明知道他在感情上挺渣的,也知道他冷漠,甚至没人情味,我也早就体会到了日子过得毫无波澜,你看我还是想跟他在一块,也从来不埋怨他没时间陪我。为了跟他有共同话题,不管有没有用,我还是考研了。” 她说的有点语无伦次,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不想跟三哥闹得很僵,就打算这样了。等回北京后,我就找个理由跟他分了。我也不亏,睡了他一年多。” 闵瑜自己在感情里受过伤,那种疼别人体会不到,也不是别人大道理的宽慰就能解脱。 她没再说废话,就这么安静的听着电话。 盛夏忽然自嘲的笑了,“那晚在会所,三哥帮我打牌,我还美滋滋的,在沈凌面前很n瑟,沈凌大概.觉得我很可怜吧。” 接着,又是静默。 闵瑜终于吱声,“你先冷静几天,等回北京再做决定。” 盛夏让闵瑜帮个忙,“你什么都别跟三哥说,这事我自己处理。” 闵瑜明白,这是盛夏心里的一根刺,发泄不出来,这根刺就会成疾,只有痛彻心扉之后,一切也许才能释然。 她一直陪着盛夏,后来盛夏也不再说话,电话里什么声都没有。 一个多小时后,手机发出电量不足的提示。 盛夏也累了,“我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通话结束。 盛夏关了手机屏幕,房间再次陷入黑暗。 她坐了会儿,盯着看不清的墙壁发怔。 直到外面路上有摩托车的声音传来,她才回神。 被窝一点热气也没有了,她现在才感觉冷。 正准备躺下来,手机铃声响起,是任彦东。 盛夏看着‘三哥’那两个字,愣了片刻才接听。 任彦东问她,“那边好不好玩?” 盛夏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跟平常无异,“没来得及玩呢,到家就天黑了,现在已经躺床上了。” 任彦东问:“在村里?” 不知道为什么,盛夏下意识隐瞒了,“没,在县城我表哥家,就是我小姨奶的孙子家。小姨奶说村里冷,洗澡也不方便。” 任彦东竟然莫名的松口气,“那边的饭吃不吃的惯?” 盛夏:“还行,我本来就吃的少。”她问:“你呢?在哪?” 任彦东:“公司,刚开过会。” 默了默,“三哥。” “嗯?” 她说:“我现在离你很远很远。” 任彦东从会议室刚到办公室,打开电脑,“你不是有盛氏黑科技?” 盛夏扯了一丝淡淡的心酸的笑,也没再多说什么,“你忙吧,晚安。” 任彦东听出她情绪不是很高,“累了?” 盛夏:“嗯,坐了一天的车。” 任彦东:“那早点睡。” 盛夏还想跟他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后来就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