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认错

    纪云昕鲜少有后悔的时候，因为她凡事三思而后行，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下的决定，所以她几乎不会有什么后悔的事情，但刚刚和纪涵说完，她在刹那就后悔了。

    她不应该和简烟说那么重的话，不应该质疑她的人品，甚至恶意相向，结婚三年，她虽然对简烟不够了解，但当初也算是接触过，应该相信她为人的，况且纪松林迟早会知道她离婚的事情，瞒不住。

    纪云昕捏着手机站在窗前，低头看手机，屏幕上出现简烟的名字，往前翻翻还有她发过来的消息。

    ——天凉了，你注意保暖。

    ——我出去旅游啦，公寓没人，你要是想回去，冰箱里有现成的蔬菜。

    ——云昕，今天下雨了，你上班了吗？

    ——今天还不回来吗？是不是又出差了？你胃不好，记得多喝点汤水。

    ——我上午去看望爷爷了，他问你在干什么，我说我也不知道【调皮】。

    ——云昕，我送你礼物，你喜欢吗？

    ——纪云昕，我们离婚吧。

    她从来没有回复过她的消息，独独在那一天破天荒的回了一句：好。

    想到简烟离开前那双微红的眼睛，纪云昕心尖莫名抽了下，她低头发消息：

    ——对不起。

    编辑好的三个字，没发出去，纪云昕想了会又添了几个字：

    ——爷爷知道我们离婚的事情小涵告诉我了，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消息是编辑好了，但迟迟发不出去，纪云昕对着手机叹息一声，摇摇头将手机屏幕关掉，转身走到病床前，纪涵正在接电话：“医院，对，你们到了？我来接你们。”

    她接完电话仰头：“是爸和妈，她们到医院了。”

    纪云昕启唇：“你出去接她们吧。”

    纪涵合上手机拎着包走出去，纪云昕坐在她先前的椅子上，看病床上的纪松林，回想两人吵架那幕，纪云昕抿起唇，她面部线条笔挺英气，眉梢处锋利依旧，厉眼却添了柔软，她握起纪松林的手，细细端详纪松林，比她想象中老了很多，额头的皱纹很深，气色也略显苍白，刚刚动完手术，他还没转醒的迹象，纪云昕刚给纪松林掖了掖被角就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怎么就住院了？”

    是她妈杜雁的声音，纪云昕转头，见到杜雁和纪水原匆匆走过来，她站起身：“爸，妈。”

    杜雁走到她身边放下包，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小涵刚刚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你说。”

    纪云昕双手背在身后，嗓音清冽道：“我和简烟离婚了。”

    纵然杜雁和纪水泉之前已经知道还是不免错愕几秒，杜雁问她：“为什么离婚？你们俩怎么了？”

    纪云昕垂眼：“简烟提出来的。”

    “烟烟提出来的。”杜雁皮笑肉不笑：“就你那样的态度，烟烟能跟着你过三年，那都是人家大度，你也不想想自己怎么对人家的？冷暴力，不交流，不住在一起，你让她守三年的活寡，怎么着，现在离婚还怨恨人家？”

    纪云昕眉头蹙了蹙，她实在搞不懂为什么身边的所有人都站在简烟那边，明明这段婚姻里，受害人是她，不是吗？

    是她被逼着结婚，赶鸭子上架，和简烟在一起。

    就因为简烟喜欢她，所以她就要和她结婚？在此之前，她甚至没有好好和简烟接触一次，压根就对彼此不了解！

    她办不到，冷暴力虽然不是她意愿，但是她唯一能抗衡的办法。

    纪水泉一直没吭声，在母女俩都不说话才开口：“好了，现在婚都离了，还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烟烟现在住哪边？”

    他之前就不太赞成纪松林包办婚姻那套，但是纪云昕这么多年也没个喜欢的人，他也想着，许是感情迟钝，没开窍，也许简烟对她会有所不同，谁料结婚后她还是老样子，早知道如此，他当初就不该赞成老爷子的决定！

    苦了两孩子。

    纪云昕道：“她离开别墅了，我不知道去哪了。”

    “你！”杜雁刚准备斥责，就听到病床上的人发出声音，众人忙转头，纪松林缓缓睁开眼，强烈灯光让他皱起眉，他用手挡着光，杜雁和纪水泉走到他身边，喊道：“爸。”

    纪松林低沉的声音在病房响起：“都来了。”

    杜雁坐在病床前：“你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纪松林目光从她脸上挪到纪云昕脸上，摇头：“没有。”

    “雁子啊，你和水泉先出去，我有话想和云昕说。”

    杜雁瞥眼纪云昕，用眼神示意她别再惹爷爷生气，纪云昕双手背在身后，腰杆挺得笔直，侧脸绷紧，唇抿着，等到杜雁和纪水泉带着纪涵出去后她才喊道：“爷爷。”

    “坐。”纪松林刚动完手术，一动伤口就疼，他额头布满细汗，纪云昕见状从旁边抽了纸巾出来给他擦拭，顺势坐在病床前。

    “别担心了，你们婚都离了，我还能做什么。”纪松林说完喘着气：“但是我想告诉你，我让你和烟烟结婚，不是因为我有遗憾。”

    纪松林和简家的关系，那要追溯到简烟奶奶那一辈了，纪家几代从商，到纪松林已经颇有成就了，他年少意气用事，想自己闯出个名堂，不想靠着纪家这颗大树，所以他当时找到好几个合伙人开公司，其中有一个，就是简烟的奶奶。

    简烟的奶奶是个女强人，做什么事情都很干练利落，对待感情也是如此，她喜欢纪松林，并直言表白，她聪明，果敢，漂亮，明艳，这样的女人，谁能不喜欢？纪松林和她顺利谈起了恋爱，但是纪家这边已经开始给他找合适的对象了。

    纪松林那代，父母还是很迂腐的，讲究门当户对，所以他们不认可普通人出身的简烟的奶奶，就这样，他们棒打鸳鸯，成功让两人散了，但是后来纪松林无意中又和简烟奶奶相逢，并且还认了简烟爸爸作为干儿子。

    “那次车祸，我也在，是她们俩护着我，我才没受伤。”纪松林声音低沉：“可她们俩却没了。”

    “云昕，我知道这些话，你听了很多遍，早就不耐烦了，我承认，我让你和烟烟结婚，有部分原因是我想让你照顾烟烟，但是也有部分，我是为你好。”

    “烟烟是个好女孩，她还喜欢你，你又没有喜欢的人，怎么就不能尝试一次呢？”纪云昕听到他老生常谈的话头次没有觉得厌烦，她以前一直讨厌纪松林用这样的感情捆绑自己，因为简烟的父母是为了救纪松林离开，所以她就要被迫和简烟结婚，照顾她一辈子，她非常抗拒这样的事实，她觉得自己的婚姻应该自己做主，不应该让她们插手，报答的方式有很多种，不必要一定结婚，纵使结婚，也要相互了解，不是仓促后的决定，所以她一直非常排斥。

    可现在真的离婚了，看着对自己冷淡至极的简烟，她又觉得怅然若失。

    人真的是非常复杂的感情动物。

    纪云昕启唇：“爷爷……”

    “算了，事已至此，你们婚都离了，说明烟烟对你已经死心了，你们以后就按照自己想走的路走吧。”纪松林沉沉叹气：“我不再过问了。”

    他不再过问了，不再胁迫她了，不再给她压力了，纪云昕肩上挑了三年的重担，刹那就被放下了，她应该觉得轻松无比，应该打从心底高兴的，但她却露不出一个笑脸，纪松林看着她脸色道：“出去吧，我想休息了。”

    纪云昕垂眼，嗓音清冽道：“爷爷，对不起。”

    纪松林摇头：“你不欠我对不起，你欠烟烟一个对不起。”

    纪云昕唇瓣蠕动，终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病房，外面杜雁和纪水泉坐在长椅上，见到她出来忙起身：“你爷爷怎么样？”

    “还好。”纪云昕道：“手术很成功，没有什么大碍，静养一周就可以回家了。”

    杜雁拍拍胸口：“那就好，把我们都吓死了。”

    纪水泉看着纪云昕道：“既然没什么事你们俩先回去，我和你妈守着你爷爷。”

    纪涵站在杜雁身侧，挽着她胳膊：“妈，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家吗？”

    杜雁转头：“听话，先和你姐回去，明儿还要上班呢。”

    纪涵嘟囔两句点头，纪云昕浅声道：“走吧。”

    两人刚走出去没两步，杜雁喊道：“等会。”

    她从包里抽了两个长盒状的东西递给纪云昕：“你们的礼物，一人一个。”

    纪云昕捏着礼物怔半晌。

    纪家是没有出门带礼物这一习俗的，简烟嫁过来之后才有的，她以前每次出去旅游，总会给纪家人带各种礼物，久而久之，大家也有了出门回家带礼物这一习惯，现在这习惯已经保存，但是简烟却不在纪家了。

    杜雁见她拿着礼物不吭声，不似以往强烈的拒绝便开口道：“在想烟烟？”

    纪云昕拿着礼物头也不回的说：“没有。”

    纪涵赶忙跟上。

    两人越走越远，偶尔一点交谈声传来。

    “姐，你是不是对嫂子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啊？”

    “姐，你现在有没有后悔啊？”

    “姐，你是不是和黎微卿在一起了？”

    纪云昕听到这个问题侧目看着纪涵，解释道：“小涵，微卿只是我朋友。”

    “朋友啊。”纪涵知道纪云昕有一说一，绝不说谎，她放下心，两人上车后纪云昕坐在驾驶室，她没发动引擎，反而拿着手机在看，纪涵偏头：“看什么呢？”

    “没什么。”纪云昕放下手机发动引擎，过了好几秒都没走，她把编辑好的消息翻来覆去看，最后删掉，身边纪涵扣好安全带，侧过身体碰到她，刚打了一个字的消息就这么发出去了。

    简烟正在看剧本，听到手机声音低头看，微信上显示纪云昕给她发了消息，她点开：

    ——对

    什么鬼？她蹙眉没动，怀疑纪云昕发错消息了。

    那端隔了会又发一条：老婆，对不起，我错了。

    简烟揉揉眼，使劲瞪着屏幕，脑子里蹦出三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