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备棺断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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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王彦升过于自信,只以为自己不过就是打了一个书生,夺了一点财物,算不得什么事。 凭借自己的功绩,足以盖过这小小的过错。 他压根不知僭越罪的严重,更不知自己错不在结果,而是行为。 故而并没有派人向赵匡胤求救。 赵匡胤、赵匡义得到王彦升消息的时候,寇湘已经将之下了大狱,并且派人到巡检司调查谣言、贪墨、威胁恐吓之事了。 与王彦升同流合污的兵士见情况不妙,想起王彦升平时聊天吹牛时,经常夸赞殿前都指挥使赵匡胤武艺盖世,天下未有敌手,为人仗义,更胜古时孟尝君。 总之将他夸出了花,对他推崇备至。还说彼此关系怎么怎么好。因此这名兵士偷偷地找到了赵宅,这才将消息传到。 赵匡胤听到又是王彦升,顿感一个头两个大。 石守信的事情才过去一个多月,这又摊上事情了? 赵匡义在一旁详细地了解事情的缘由,得知经过,叮嘱了几句,让人将之领离了赵宅。 赵匡胤想要去了解一下情况,却让赵匡义挡了住。 赵匡义问道:“兄长可是要去开封府?” 赵匡胤颔首道:“王彦升给下了狱,怎么样也得去了解一下情况。” 赵匡义气恼道:“王彦升就是一个祸胎,兄长刚刚给他解决了石守信的事,这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现在又闹出事来。这就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不可雕砌的朽木,兄长还想给他善一辈子的后?” 赵匡胤闻言顿住了脚步,心底也有一些迟疑。 石守信的事情,他们兄弟二人一番操作将影响力损失减到了最小。 但是在小的损失,那也是损失。 尤其是石守信本人,原本亲密无间的两人,已经有了小小的隔阂。 虽说两人依旧重视这份友谊,小心地维护着。 但真正的友情何须维护? 想要回到以前那样,不太可能了。 这就是摆平事情的代价。 以王彦升的能力,也确实值得这个代价,赵匡胤心底固然遗憾,却也不曾后悔。 可真要跟赵匡义说的那样,一次又一次地搞,任谁也受不了。 赵匡胤心底也充满了纠结,说道:“自家兄弟遇事,若无动于衷,为兄心里真过意不去。何况若不出手,恐兄弟们都会寒心。” 赵匡义全然没有赵匡胤的顾忌,反而有些嗤之以鼻。在他眼中所谓义气不过是工具,适可而止就好,过于认真,反受其害。 王彦升就是经典的例子。 如果不是王彦升得罪的是石守信,赵匡义上一次都不愿意站王彦升这边。 赵匡义道:“此次王彦升触犯的国法,而且落在了开封府的手上。那个寇湘我不了解,但他是罗幼度破格提拔上来的人。罗幼度的识人本事不俗,身旁聚得都是好人物。也亏他无根无萍,但凡有点家世背景,成就只怕更高。” “弟相信以他的眼光绝不会提拔一个庸才。面对开封府,兄长真的确定自己一定能将王彦升救出来?万一遇到当年王继勋的情况,这脸可就丢大了。” 尽管赵匡义不喜罗幼度,甚至充满了厌恶,可对他的评价却是极高。 “当然,弟相信,如果不惜一切代价,动用我赵家人脉。可以将王彦升保下,可是代价我们承受得起吗?” “为了王彦升,当真值得?” “事情闹开来,官家又会怎么看兄长?” 一个个问题由赵匡义口中问出。 赵匡胤缄默了。 自罗幼度打响了开封府的金字招牌以后,开封府就成了为民伸冤的神圣之地。 郭荣对此极为满意,不止一次强调开封府的作用。 为了王彦升,从而引起郭荣的不满,那真就得不偿失了。 赵匡义劝道:“王彦升所犯的罪不是简单地威胁恐吓贪财,是僭越。此罪可大可小,就看怎么判罚。但可以肯定,要不了他的命。轻则连降三级,重则外放边境,戴罪立功,怎么样也罪不及死。” “弟以为与其冒风险出头,还不如干脆利用王彦升好好约束一下部下,让他们收敛一些。今时不同往日了,官家不会惯着他们。” “兄长一而再的顾念情谊面子,惯着他们,最后吃亏的唯独你自己。” 赵匡胤犹豫再三,长叹道:“三郎劝告的对,为兄也知道,有些人经历了几朝乱世,身上难免有着陋习。平时劝诫他们改过收敛,却也不舍重罚。现今这个局势,确实得做些改变了。” 他也非矫情之人,当即也不管此事了,甚至还想着借助此事,约束一下风气。 ********** 寇宅。 窦仪、赵普相约登门拜访。 “可象兄,则平兄,快快请进!” 寇湘热情相迎。 对于窦仪这位窦氏五龙的老大,寇湘、宋琪在开封混迹的时候,已经有过几面之缘了,对其才学品德极为敬重,只是没有机会深入往来。 淮南之战时,窦仪、宋琪作为罗幼度的左右手,一个帮着他处理三州事务,一个帮他处理军中琐事,有了很深的交集。 回到汴京,在宋琪的介绍下,窦仪、寇湘正式建立了友情。 寇湘博古嗜学,写得一手好文章,窦仪也是学问渊博,治学严谨,两人惺惺相惜,关系反而比宋琪这个实干派更加亲近。 至于赵普纯粹是凑数的。 尽管窦仪、寇湘、宋琪都知道赵普胸怀韬略,但文化水平的巨大差异,始终让赵普略微的格格不入。 “得知你们来,我家夫人特地下厨弄了几个拿手好菜,我们痛饮几盅。” 寇湘将窦仪、赵普请入屋内。 寇夫人出来见礼。 窦仪、赵普还礼之后。 窦仪笑道:“听说尊夫人有了身孕,还未来得及贺喜呢!” 寇湘带着几分严肃的脸上也笑开了花:“不急不急,还有半年时间。” 窦仪是过来人,很有经验,提议道:“信简兄可多买一些老母鸡来,于家中好好养着。女子分娩最伤身子,得好好补补。内子是过来人,届时可以来帮把手。” 寇湘大喜过望,说道:“老母鸡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后院养着。尊夫人愿意帮衬,可就太好了。别看吾面上坦然,心底着实没底。” 他们聊得欢乐,赵普也不插话,而是莫名看了看后院。 三人顺着桌子入座。 自然聊起了王彦升的案子。 不过寇湘为人方正严谨,即便是对着好友亦不向外透露案件半个字。 赵普也不勉强,只是重复了自己的观点,说道:“王彦升是小,但他身后的赵匡胤却是官家最信任的禁军将领,地位仅次于三司长官。而且赵家世代将门,关系遍布朝野,信简兄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今日王彦升装死晕阙,寇湘便心中有数,知他必然是拖延时间,等待救援。早有心理准备,颔首说道:“我等着呢,这汴京天子脚下。王彦升张狂至此,除了自己本性暴戾、贪婪以外,十有八九是觉得自己背后有人。即便真出了事,也不惧怕。” “某便要让他知道,法律面前,谁来都不好使。对方不来便罢,若是与之同流,行不法之事,管他是谁,某也要为仁叟兄讨个公道。” 仁叟便是毕士元的表字。 窦仪肃然道:“壮哉!信简兄,当浮一大白。” 三人也不再谈这事,随意闲聊饮酒,夜里方才散去。 翌日。 “啊!!!” 一声尖叫于后院响起。 寇湘正在书房里晨读,听到尖叫声,快步来到后院。 但见一个丫鬟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地盯着鸡笼方向。 寇湘快步来到面,但见自己买来打算给妻子调养身子的老母鸡东倒西歪的全部惨死。 看着一地的死鸡,寇湘脸色突然一变,想起昨日赵普的提醒,眼眸几乎喷出了火焰。 听到惊叫声的佣人侍婢纷纷赶来一看究竟,但见此情况,不免低声议论纷纷。 连寇夫人也闻讯而来。 寇湘怕夫人受惊,亦担心影响腹中胎儿,忙道:“快,扶夫人进屋!” 寇夫人却挥手制止了丫鬟,来到了寇湘的身侧,看着那一地的死鸡,眼中闪着一丝惊恐,但很快就换作一丝决然,云淡风轻地说道:“这就是对方的警告?” 寇湘颔首道:“八成是了。夫人怕不怕!” 寇夫人道:“妾身不怕。” “好!”寇湘笑道:“为夫若不幸有个意外,腹中孩儿如是男的,取名寇准。如是女的,便叫寇琳!” “吴管事,你去棺材铺给老爷挑一副上好的棺材,免得到时候来不及准备。” 寇湘从容不迫地让人收拾了这些死鸡,继续回到书房里晨读。 随即用膳,换官服,出门,一切如常,似乎无事发生一般。 但寇家上上下下那么多口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就将事情传了出去。 尤其是棺材铺的老板将上好的棺材送到寇府的时候,得知了事情经过,就没收寇家的钱,直接道:“此棺最好的结果是时间久了,引得蛀虫,做木材烧了,万一真派上了用场,是它的福气。” 只是一日,法曹参军寇湘备棺断案的事情,传遍了开封的大街小巷,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