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翱翔7
夜色如墨,四处鬼魅飘荡，唯有围墙内传出温暖的火光。 院子的空地摆了一张木桌，两人一藤蔓围绕着桌子坐下,桌上摆放着一锅蛇羹和一只一半已是鸡骨头的烤鸡。 “…为什么我知道这些？”余朝嘉又撕扯下一鸡腿，听到华亭的问话，他含糊不清地说：“小时候看书看到的。” 云琛讶异地问：“可你不是出生两年后就末世了吗？” 混乱动荡的末世初期，他从哪里获得的书籍,又是如何有时间进行的学习……当时的人们,即使是现在，大家的生活也多为生存。 余朝嘉咀嚼的动作变慢。 他说：“当时华亭突然出现鬼魅，我父亲正在工作台绘制他新构思的手稿,他听见门外很吵，那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云琛和小破城安静地倾听。 2012年,鬼魅降世的那天。 华亭某商品房小区，余明南停笔看了眼落地窗外，只见对面楼房许多楼层亮起灯光，他疑惑地看了眼时钟，现在将近凌晨，往常这个时候，小区里亮灯的人家并不多。 夜深人静的时候更容易有灵感，余明南喜欢在夜里绘制建筑结构,今天情况有些不同，他有些心烦意乱，一按桌子侧面，关掉桌面上的灯，去房间里看了眼孩子的情况。 姐弟两睡在一张床上，姐姐余青霞抱着弟弟余朝嘉,弟弟啃着自己的脚…… 余明南忍不住勾起唇角，忽然，屋外传来嘈杂声，要知道以这里楼房结构的隔音效果，只有特别大的声响，才会如此吵闹。 他开门，楼道里有很多人。 他拉住其中一个人，问：“刘哥，这是怎么了？” 被他称呼为刘哥的，既是他的邻居，也是他的同事。 刘哥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不突然有人敲门说什么末世来了，把大家都给吵醒，让人看论坛上的消息。说是什么市区里出现吃人的怪物，大家快点找就近的防空洞避难。太平这么多年，还防空洞，地下车库那防空洞都被车子挡得严严实实……” 余明南推动眼镜，他戴的眼镜并无度数，是防疲劳的蓝光眼镜，他笑道：“玩笑话这么多人信呢？” 刘哥说：“可不，我明个儿还要上早班，接下来得去工地，那阿姨真的是…她儿子去蹦迪联系不上…大半夜尽搁这儿折腾我们，本地人真的是……” 余明南立马做出噤声的手势，唇边笑容儒雅：“刘哥，什么本地外地的，不能说这种地域歧视的话，大家都是九州的人。” 他手机突然震动，不仅是他，所有人带在身上的手机都震动起来。 今年开始流行触屏机，楼里大部分人都换上了触屏机，只有余明南依旧拿着个老牌的滑盖机。 短信内容： “…请市民们尽快选择就近的安全区域避难，跟军队…” 是官方消息。 不等看完，余明南冲回家里，叫醒儿女。 “青霞，把衣服换好，我们要离开这里。” 余青霞揉着眼睛，奶声奶气地问：“爸爸，我们要去哪里呀？出去玩吗？” 余明南蹲下按着她的肩膀，直视她的双眼道：“青霞，听爸爸说，现在发生了很危险的事，你和弟弟一定要跟在爸爸身边……” 余青霞懵懂点头。 撤离的路并不好走，电梯客满，余明南带着儿女去走楼梯，他们住的楼层算高的，走楼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感应灯随着他们的走动而亮起，不仅他们选择走楼梯，还有其他人家。 走出楼房，社区的路上已经聚集许多的人， 余明南听到有人说“军队在赶过来了，先去防空洞躲一躲”…… 他牵着女儿，抱着儿子，紧跟这庞大的人群。 还有很多人不相信什么怪物的出现，甚至在怀疑这是不是尤思黑了他们国家运营商的网络，给他们国家来了个恶作剧。 交谈声，嬉笑声，只有一点点的紧张感。 “那是什么啊？” 前方不远处，一个皮肤青白的奇怪人类出现。 或者该说，那不是人类，它并没有人类的下半身，而是一团黑气，如在地面上飘动。 它听见这边的动静，扭转过头，脖子嘎吱嘎吱地响动。 它人类的脸上，扯出一抹阴森诡异的笑容，嘴巴张开，里面一口牙齿宛如鲨鱼，它发出刺耳凄厉的叫声—— 所有人出现耳鸣现象，一阵头晕目眩。 那怪物径直冲来！ 它双手尖利的爪子，轻而易举地扎穿人体，如刺透薄薄的纸片，将最前面的一个人撕成成两半。 瞬间，血肉肠子流满一地，浓厚的血腥味引来更多的怪物。 跑！跑！跑！ 余明南将女儿一起抱在怀里，拼了命地跑。 他只恨自己平时没有注重过锻炼身体，根本无法跑得更快。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怪物吞食人肉，它们只有吃完一个人才会继续进行下一个的捕猎。 他甚至暗自庆幸，幸好——幸好他身后还有其他人，他们能…… 长久来受过的良好教育，让余明南立即甩掉这个念头，他记得防空洞的方向，他要去那里。 才走到一半，余明南脚步忽地停下。 他与数只怪物对上视线。 它们欲做进攻。 他很清楚，这些怪物甩不掉，被它们追上的下场只有死。 千钧一发之际，余明南把儿女推向另一边空旷的道路上。 他摘下眼镜放进女儿的怀里，声音微颤，语速极快。 “青霞，以后它就代表着爸爸，会陪你一起长大，躲起来，你要保护好自己，看见军人叔叔的时候再出来……” 他目光在年幼毫无行动能力的儿子身上停留片刻，没有说出让女儿要保护弟弟的话。 他一推女儿：“跑！！！” 他冲了出去，面向那些满是黑气的不明怪物，发出极大的声音，将它们引走。 余青霞一手握住眼镜，另一手把弟弟紧紧抱住，将他的脑袋埋在自己怀中。 她抱起弟弟离开这里。 身后传来什么东西被撕裂的声响，以及男人压抑痛苦的闷哼声，她眼前的路布满水汽。 她不仅会保护好自己，她也会保护好弟弟。 家对于孩子来说，是充满了安全感的地方。 余青霞从脖子上取下钥匙，她抱着弟弟躲进家里的衣柜，夜晚的家里没有出现怪物。 一天，一天，又一天。 余青霞意识到怪物只会在夜晚出现，即便是夜晚，他们家里也没有出现过怪物。 她家住在十五层，那些怪物似乎只能上到十层。 余青霞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用家里的望远镜去看别的地方。 很多很多的血，还有地方着了火，冒起弄弄黑烟。 她看向身后，弟弟坐在地上，不哭不闹，乖乖地看她。 余青霞知道，弟弟有轻微的自闭症，他不会说话。 妈妈生下弟弟难产去世后，爸爸很自责，后来发现弟弟有自闭症，他变得更加自责。 家里有很多食物，足够两个小孩吃很久。 因为家里一直没有出现怪物，余青霞便和弟弟一直躲在家里。 白天无事，她便教导弟弟识字，因为弟弟没有反应，她也不知道弟弟是否学会。 书房里有很多父母平日工作要用的专业书籍，爸爸是城市建筑设计师，妈妈以前在城市文物建筑保护局工作，他们家有很多建筑相关的书籍。 食物吃完，她去其他楼层寻找食物的时候，便会把弟弟放在书房里，拿出各种各样的书让他看。 这样的生活过去好几年，她和弟弟长大，她发现她所在的这栋大楼，怪物数量就是少于其他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抗拒怪物的靠近，并非他们运气好。 余朝嘉九岁的时候，他还是很少开口说话，只会说“姐姐”，他身体又弱，没法跟着她一起出门，他把书房里的书翻来覆去地看。 附近几乎没什么食物了。 这时候，有两个男人来到这里，他们在搜索大楼，发现了大楼里藏着的姐弟两。 余青霞感到危险，她想要带着弟弟逃走。 那男人一把抢过长相更为秀丽的弟弟，她被摔倒一边。 那男人将弟弟压在地上，他趴在弟弟身上脱裤子的时候，余青霞猛地举起花瓶，将他砸晕过去。 劫后余生，她抱着懵懂不知发生什么事的弟弟嚎啕大哭。 哭完，她双手抖动，戴上余明南留下的眼镜。 镜片因为刚才发生的事，已经碎裂，她取下镜片，只留镜框。 她去厨房拿出切水果用的小刀，双手用力，扎进那男人的心脏，血液喷溅在她的脸上，她唇边挂起与父亲相同的儒雅笑容。 她对余朝嘉温柔地说：“嘉儿，我们要离开这里，姐姐会一直保护你。” 余朝嘉从那天开始，变得像一个正常人。 他也不能再当姐姐的累赘了。 华亭是最不安全的地方，他们要离开华亭。 听说离这最近的茶府有人类聚集地，他们要往那走。 路上，他们加入流浪者队伍，遇到过好人，也遇到过坏人。 在流浪者队伍里，余朝嘉并不被大家喜欢，他动作笨拙，身体反应慢，逃亡期间容易出差错，只是他姐姐过于厉害，总能找到更多的物资，大家便容忍了余朝嘉。 他碰到不少曾经在华亭施工过的建筑工人，只有这时候，他才和别人有共同话题。他喜欢曾经历史上描述建筑的恢弘景观，对现代建筑痴迷，对复原历史建筑感兴趣…… 除了姐姐，没有别人肯定他的喜好。 即便是在逃亡路上，姐姐也会特意为他找来这些书籍，让他阅览，那些书厚重不方便携带，他看完一遍就得扔掉。 姐姐说，他只是有着和别人不同的天赋。 总有一天会大放光彩。 …… 余朝嘉喝完汤水，抱住他鼓胀的小肚子，满足道：“谢谢，我吃饱了，也讲完了。” 云琛不解地问：“可你还是没说你怎么知道得那么多，那些书你也只是看了一遍，没有去特意学习过……” 旁边趴着的白色团子：“汪汪！” 余朝嘉奇怪地看她：“为什么看书要看两遍，这种事情看一遍听一遍不就能记住了吗？就像照相机，咔嚓一下把那一页照下来记在脑子里放好，等需要的时候再放出来。” 怎么可能！云琛狐疑地看他，这人是不是在骗她？ 她用笔书写一段毫无意义的内容。 余朝嘉只稍看一段时间，便能没有任何错误地再次进行复述。 她又随便说了一段同样没什么意义的句子，说完她自己都忘了前后顺序，但余朝嘉依旧能复述。 余朝嘉复述完毕，不等她想他究竟有没有说对…… 华亭说：“云云，他说的和你说的一样。” 云琛沉默，她想起来，城市意志也拥有极强的学习能力和掌控能力。 余朝嘉认为自己这样的情况很正常，他笑嘻嘻地说：“像我刚才给你们说的那一小段知识，你们难道没记住么？不过没关系，记不住我可以再说一遍。” 华亭说：“记住啦。” 云琛：“……” 她一直认为自己还算聪明，今天有点受到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