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子曾经曰过

    姚二拎着菜篮子，沿着路边边行走在连绵的树荫之下。

    路上少有行人，就连以往最喜欢撒欢的野狗们都没了往日的活力，三五一群，耷拉着耳朵躺在树底下不停地吐着舌头。

    “娘咧，真要热死个人。”姚二抹去额上的汗水，热得整个人都头昏脑胀。

    张氏rou铺。

    张氏rou铺也就是个小摊子，几根竹子支了个架子，上面铺张破旧的凉席，再在旁边树了根旗杆，上面挂了个缝着歪歪扭扭的rou字破布，这就成了张家人谋生的工具。

    以往姚二都是咽着口水偷偷瞥一眼看看都有什么菜色就快步离开，今天姚二下定决心要整点什么菜品出来。

    小摊后面是一男一女在看摊位。男的是个跟姚二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名叫张跃，正闭着眼睛躺在一张老旧躺椅上，一手摇着一把蒲扇，神情甚是自在。

    女的是个四十岁的悍妇，膀大腰圆，一根胳膊顶姚二俩。

    “哟，今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怎么，今天打算凑近点看看？”

    悍妇名唤闫丽梅，是张跃的娘，生性直爽，再加上壮硕的身子，平日里也没少提着菜刀骂娘。往日里街坊邻居提起她来，都是唤作老张家的。

    “额…是啊，啊，不是，我想买点rou。”姚二被这么一打趣，倒是慌了神，一时间语无伦次，面色通红。

    “娘咧，姚二！稀客稀客，你瞅瞅看上点啥，我给你优惠。”

    小胖墩张跃听到姚二的声音，以为听错了呢，就姚二那抠搜的，舍得买rou？

    睁眼一瞧，站在rou铺前面的不正是姚二嘛，张跃惊奇之下，竟然一瞬间坐了起来。

    “小兔崽子，崽卖爷田，你倒是不心疼。”闫丽梅转过身子赏了张跃一个脑瓜崩，“既是稀客，又有这小兔崽子张嘴，今儿不优惠点倒是不行啦，你瞅瞅，看上点啥只管跟婶子我说，保管最低价。”

    “张婶，我想来个整鸡。”姚二指了指席子上的白花花光溜溜的整鸡。

    “好嘞。”张婶一边拿荷叶包鸡，一边问姚二，“今儿咋想起来来买鸡了，嘴馋啦。”

    “也不是啦，余叔说今天是中元节，我想着爹娘最爱吃烧鸡来着，我就准备买个鸡祭祀一下。”姚二低垂着头，神色落寞。

    早先见着余叔余婶家的温暖，自己却是个孤儿，心里难受。

    这么多年过去了，心里还是想着爹娘。

    “这样啊。”张婶包荷叶的手停了下来，“造孽啊，一晃都这么多年了，你就这么一个人孤苦伶仃长大。”

    “小兔崽子，整天就知道吃吃喝喝，什么时候才能懂点事。去，让你爹把刚杀的鸡拿过来。”张婶正感伤着，看着一旁的儿子，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上去就是一个脑瓜崩。

    张跃捂住被敲脑瓜崩的地方，眼里噙着眼泪，幽怨地看了姚二一眼。

    姚二也是一脸尴尬，没想到竟然让张跃挨了一顿揍。

    张屠夫名叫张师载，瘦瘦高高，竹竿似的身子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张屠夫本是读书人，志在功名，可惜一直郁郁不得志，后来便娶了闫屠夫的女儿，成了镇上的张屠夫。

    张屠夫一手抓着一只鸡，一手捧着一本书，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书本，半点也不曾舍得挪开视线。将手里的鸡递给张跃之后便一声不吭回到屋子里去了。

    “死样。”张婶一边接过鸡，一边嘴上骂骂咧咧。

    张屠夫在成为屠夫之前还是一身书生气，文质彬彬，惹得不少少女为之倾心。造化弄人，在一次次失败之后，心灰意冷的张屠夫最终被闫丽梅得了手。

    “张婶，这个鸡多少钱啊。”姚二接过包好的鸡，一只手在菜篮子里点着铜钱。

    “这样吧，算你15文好了。”张婶想了想，出了个价格。

    “张婶，这不对吧，虽然我没有买过鸡，但是这个价格明显偏低了，这我可不能要。”姚二一听，赶忙将包裹好了的鸡放到案板上。

    “张婶给你算啊，本来呢，这一只鸡算23文，看你第一次来，婶给你优惠3文，张跃优惠3文，那就是17文，但是呢，这个鸡刚杀的，要知道，鸡在宰杀之后要放一个时辰味道才是最好的，所以呢，再优惠2文，这就15文了。”

    张婶扒拉着手指头算着价格，“你张婶读书多，不会骗你的。”

    “可是娘，你不是没念过书吗，你说看见书就头疼。”张跃在一旁歪着头看着自己娘，满脸疑惑。

    “小兔崽子，就你话多是不是，要挨揍啊。”张婶毫不客气又是一个脑瓜崩。

    “呐，赶紧给钱拿了走吧。”张婶又将鸡塞回菜篮子里，顺手抓过铜钱。

    “诶？怎么就10文，你小子下回给我补上啊。”张婶看着手里的铜板，一脸错愕。

    “那啥，就谢谢张婶了，我明天把剩余的铜钱补上。”姚二看了看张婶，有模有样给张婶鞠了一躬。

    静海镇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拥有丰富的水资源，一条条蜿蜒的河流织成了一张覆盖在静海镇之上的水网。

    对于少年们来说，浅浅的河流无疑是夏日避暑、抓鱼摸虾的好去处。

    姚二提着菜篮子步履匆匆，却不知有人盯上了自己。

    “虎子，你看，那不是姚二吗，手里提着个篮子，莫不是想淘点泥螺改善改善伙食？”河里的一个光溜溜的少年指着路上的姚二，少年是镇上的小魔王之一牛奔。

    牛奔嘴里的虎子便是镇上另一个混世魔王王虎。

    王虎从水里站了起来，顺着牛奔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姚二这个王八蛋，管他干什么，只要坏了他的好事，那就是本大爷的好事，走，去招呼招呼这小子。”

    两人麻溜地上了岸，穿了个裤衩子便绕到了姚二前面路上。

    “呔，好你个姚二，见了我们哥俩跑什么啊，啊？我们哥俩有这么可怕吗？”王虎浑身淌着水滴，就这么光着膀子，双手抱在胸前，气势汹汹。

    姚二见到这俩人，暗骂晦气。

    “这不是没见到你们两个嘛，我这要回家去呢。”姚二一边打着马虎眼，一边将篮子转移到身后。

    二人本就是奔着姚二的菜篮子来的，又岂会被姚二的小动作蒙混过去。

    牛奔径直走到姚二身边，一把夺过菜篮子。

    “哟呵，这啥啊，鱼，鸡，还有酒嘞。乖乖，姚二你不会是在哪偷的吧。”牛奔一边翻着菜篮子，一边心里想着把这一篮子食物占为己有。

    “什么，姚二你竟然还干这种勾当，你忘了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吗，你这样还对得起镇上的父老乡亲吗？”王虎听到牛奔的叫喊，立马凑到跟前，看见菜篮子里正如牛奔所说，不由得打起了小算盘。

    王虎牛奔对视一眼，俩人默契地达成一致，先抢过来再说。

    “胡说八道，这是余叔给我的，才不是我偷的，你以为个个跟你们一样啊。”姚二一手抓住菜篮子，用力拉扯着。

    “好你小子，被我们识破阴谋之后，还敢动手抢夺，你怕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王虎一把将姚二推倒在地，“余叔会给你酒吗，啊？偷就是偷，还胆敢狡辩。人赃俱获，赃物我们就没收了，饶你一回。”

    “放屁，这是余叔给我祭祀用的，快还给我！”姚二赶忙爬起来冲上去抢夺篮子。

    “虎子，今天好像是中元节，会不会真的是余叔给他祭祀用的。”牛奔小声在王虎耳边说出了猜想。

    王虎听到牛奔的话，心里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晦气，竟然是给死人的，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王虎一把将菜篮子摔到地上，菜篮子里的东西顿时洒落在地。

    “偷东西的事情就不跟你追究，但是，你竟然胆敢对我们兄弟出言不逊，你小子找打。”王虎气急败坏，一脚把掉在地上的豆腐踩成豆腐渣，上去对着姚二的脸就是一拳头。

    姚二被一拳打了个踉跄，吃痛之下一个站不稳便摔倒在地。

    “我的豆腐！”姚二看着随着渣的豆腐，眼泪霎时流了出来，也不清楚是心疼还是脸疼。

    “王虎你欺人太甚！”姚二立马红了眼，麻利地爬了起来，双眼红通通地盯着王虎。

    “吆喝，小怂包今天是要当一回真男人啦，来啊，我就在这，你过来打我啊。”王虎看着姚二要吃人的模样，心里有点慌张，但是姚二以往的软弱却让他不相信姚二有这个胆子动手。

    姚二捡起一块砖头，直勾勾地盯着王虎，“子曾经曰过，忍无可忍，我还是忍。子还说过，打架用砖乎。”

    姚二cao起搬砖对着王虎的脑袋就是一板砖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