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去与留
这自信满满的模样，一看就是没有遭受过挫折的。 “皇叔，你干嘛突然跑来问我这个问题？”夏依依不理解地问。 这位只存在于传闻中的皇叔会是这么闲的人吗？ 很显然是不可能的。 夏墨辰：“你身为公主，有着任性的资本，看中了谁，喜欢谁，都有追求的权力与自由。 “在你父皇的孩子当中，你是最小的一个，也是最受宠的一个。但有一点，你要记住，千家的人，若是你没有做好准备，亦或者是心性不定之时，不要贸然去招惹。” 长这么大，她只知道想要什么就尽力去争取，还从未有人告诫过她，不要去招惹谁。 皇叔，是第一个这么跟她说的人。 相处的这些时日，她看得出，他确实如外界所传那般，不问世事。 但—— 也有一个是例外，那便是灵灵。 但凡涉及到灵灵之事，那些传言便不再属实。 “皇叔这是何意？” 夏依依眨巴着一双清澈水灵的大眼睛，一派天真可人的模样。 夏墨辰：“字面意思。” 话音落下，站起了身，向外走去。 “皇叔。”夏依依叫住他，小脸上写满了认真，“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颂颂是灵灵的家人，你喜欢灵灵，爱屋及乌，便会将其家人也纳入羽翼之下。我明白你的担心与顾虑，我只想说，我是真心的。 “可能你会觉得，我还小，并不懂得这些。我承认，我所认知的或许并不全面，但我夏依依并不是一个会随便做决定的人。一旦认定，便绝不会放手。” 夏墨辰转身。 对于这个最小的侄女，他并不讨厌，反而因着她率真可爱的性子还有一两分的喜欢。 不然也不会任其在王府停留这么些时日。 面对都着她，他难得多说了些话： “你可知，你与他有着十一岁的年龄差？而他是一介读书人，骨子里有着骄傲与固执。若非生在千家这样家风严谨的家族，以他的年龄与身份，眼下应当已是妻妾成群，子女环绕。 “而你，要到及笄之年才可出嫁，还有五年的时间。你如何能有把握他会等着你长大，并且心悦于你？” 这番话，说到了夏依依的心坎上。 有些难受，也有些不知所措。 “皇叔，你会帮我的，对吗？”她委屈巴巴地望着他。 夏墨辰：“感情之事，外人插不了手。” 夏依依：“可是你也说了，千家家风严谨，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娶妻纳妾，说明眼下并无心仪之人。只要我一直伴其左右，日子一久，总能培养出感情的。” 她向前走了几步，拉住夏墨辰的袖袍，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那么盯着他： “皇叔，侄女不需要你帮别的，就帮我跟灵灵说说情便好，让我可以带他走，可以吗？” 这样的她，唤起了他尘封在深处的久远记忆。 孤寂繁华的宫殿里，一个小家伙在面前撒泼卖萌，倒是与眼前之人颇有些相似。 坚硬的心，软化了几分。 “就算是灵儿同意，千天颂本人也或许并非愿意。” “不会的。”不知是为了说服自己，还是有着决定的自信，她强调地道，“不会的，颂颂很听灵灵的话，只要她说，他会听的。” - 夏墨辰回到房间时，千灵还睡得正香。 他没有打扰，拿了一本书，坐在软榻上看了起来。 碧纱轩榥隔绝了照射进来的暖光，珠帘暖阁内熏香阵阵。 男子慵懒地翻看着手中的书，少女乖巧地睡在床上。 安宁祥和，岁月静好。 千灵醒来之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她睁眼，入目之下是男人温和的睡颜。 起身下榻，轻声走了过去。 刚在其面前止住脚，便见他的眼眸睁开，深邃中带着几许迷蒙。 “醒了？”夏墨辰拉住她的手。 许是刚睡醒，他的嗓音带着些许的磁性低哑。 千灵回握住他的大手，轻轻应了一声：“嗯。” 夏墨辰：“饿了吗？叫人摆膳？” 千灵：“现在什么时辰了？” 夏墨辰：“已到戌时。” “这么晚了？”千灵讶异，“你怎么不叫我？” 夏墨辰：“看你睡得香甜，不忍叫。” 千灵拉直了唇线，盯着他瞧了片刻：“也就是说，你也还未用膳？” 夏墨辰捏了捏手心的小手：“嗯。” 千灵：“那摆膳吧，我饿了。” 本是想着先见见二哥的，但眼下的情况，还是先填饱肚子为好。 夏墨辰：“好。” 膳房早已备着，就等着通传。 夏墨辰一发话，便立即端了上来。 两人慢条斯理地用完，千灵这才问：“我二哥可有过来？” “来了。”夏墨辰起身，“我带你过去。” 千灵：“好。” 绕过几间房之后，夏墨辰停下了脚，推开房门。 千天纵自书中抬头，看到门口的两人，并无意外之色。 他淡然平静地道了一句：“来了。” 看似如此，可那近乎黏在少女身上的视线，仍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 千灵微笑着点头：“二哥。” 几人落座。 时辰已晚，千灵便直入主题：“今日让二哥过来，乃是因为三哥之事。” 千天纵点头：“我略有耳闻。” “虽非你我本意，但终究还是因着疏忽，让三哥遭此一劫。”千灵喝了一口茶，“而今，事已至此，无法回去从头再来，这座皇城给他的心里造成了极大的创伤。 “我寻思着，要不就让他暂且离开些时日，远离这伤心之地，兴许会让他开朗起来。二哥可有什么想法？” “远离这是非之地，于三弟而言，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只是——”千天纵稍有些担忧，“他自幼便只喜爱读书，心性简单纯善，未曾独自外出过，且又无武功傍身。 “眼下正是动荡时期，四处都有着战乱，让他独自离开皇城，总归是不放心的。” “这个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千灵看向千天纵，“三哥这次若离开，他则与大哥一样，只能暗中离去。并且需要二哥你配合，让府里的那位相信，他是因受辱而服毒自尽。” “灵儿想做什么，我都配合。”千天纵不问缘由，无条件的相信。 这份信任，让千灵颇为感动： “这件事，可以告诉父亲，但除了他以外，府里的任何人都要瞒着。母亲那里，还需劳烦你多照料些，这件事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到时便是雨过天晴。” 知道的人太多，会露出的破绽也就会多一些。 以防功亏一篑，只能暂且让大家都信以为真。 如此，才能表现出最真实的一面。 “母亲那里有祝姑娘日夜守着，不碍事的。”千天纵安抚地道，“倒是灵儿你，本应是哥哥们保护你，而如今却是你一步一步的保护着我们。” 他看了一眼沉默不言的夏墨辰：“好在，有人能一直伴你左右。” 千灵笑了笑，目光看向夏墨辰，正好与他的视线对上。 她收回眼神： “二哥说这话就见外了，若是真要追究起来，丞相府所遭受的这种种劫难，可是都与我脱不了干系的。” “莫要胡言！”千天纵神色凝重了几分，“身在这动荡不安的天蕲，父亲身为皇上身边的大臣，他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如今世家虎视眈眈，皇权处处受制。丞相府的存在，已然成为了无数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想要推翻如今的皇上，首先要做的就是砍断这一有力臂膀，使其孤立无援。” 他看着少女，目光温柔： “无论有没有灵儿你，这一劫都会降临到丞相府，不过是早与晚的区别罢了。所以灵儿，这一切，不怪你，你不要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你还只是一个未到及笄之年的少女，本该是在大家的呵护之下长大，如今却早早的便参与到这些事当中。是二哥无用，没能护好你。” 千灵唇角向上扬起，面上浮现一抹真挚的笑容： “二哥，既是时代与环境所致，我们也没有必要在这里互相揽责。那就让我们，携手同行，一起冲破这囚笼，迎来一个更好的明天。” 千天纵：“好。” “灵儿打算将三弟送到何处？”他问。 千灵：“这个问题——” “九公主想带他回去。”夏墨辰忽地插话，“如果是回到她所居住的地方，安全是能够保障的。” 千天纵惊讶： “听闻九公主自小便跟随在其外祖父身边，隐居在一处山林间，未曾当众露过面，她为何会与三弟相识？” “当然是因为本公主回来了呀～”一道俏皮的嗓音突然出现。 千天纵这才发现门口处站着一位小少女。 夏依依蹦跳着到千灵的跟前，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她： “灵灵，只要你答应让我带走颂颂，我可以跟你保证，一定不会让他发生半分危险。” “你一直都在偷听？”千灵看着她问。 “我，我是听了。”夏依依低垂着头，委屈地道，“这不是怕你不同意我带走颂颂么。 “你放心，不该说的，我一定会将它们都烂在肚子里，绝不会坏你的事。” “可以吗？” 她那清澈灵动的眼眸之中盛满了期待。 千灵凝视了片刻：“你先告诉我，你为何会想带走他？” “当然是因为喜欢啊。”夏依依雀跃地道，“看第一眼时，觉得他长得很好看，看着就叫人心生欢喜。 “后来的相处中，虽然他总是不搭理我，但我只要一看到他就忍不住的想要靠近。无论是他满身的书生气，还是那张清逸俊俏的脸，亦或者是现在那略带忧郁的气质......反正，这个人，我哪哪都喜欢。” “......”千灵被她这一番类似表白的话语弄得有些无言，她轻咳了两声，“九公主，你芳龄几何？” 夏依依：“虽然只有十岁，但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 似为了印证自己的话语，她摆出一副格外认真与真诚的模样。 十岁？ 古代的孩子，这么早熟的么？ 十岁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她与三哥之间整整相差了十一岁，这...... 着实叫人有些震惊。 “这丫头看着不太靠谱，却是一个重承诺的人。”夏墨辰道，“她既保证能护好你三哥，那便不会食言。至于那些感情之事，日后再说也不迟。” “嗯嗯......”夏依依连连点头。 千灵看向千天纵：“二哥觉得如何？” 千天纵笑了笑： “能得九公主的喜欢，那是三弟的福分。既然这是一处好的去处，我们便也不用再费心了。” “不用费心，不用费心，交给我就好。”夏依依兴奋地道。 这时，林顺走了进来。 “千三少爷在门口，说是有事找郡主。” “让他进来。”千灵道。 林顺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一会儿后，千天颂走了进来。 看到千天纵在，他面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意外之色，目光看向千灵：“五妹妹，我是来辞行的。” “辞行？”夏依依当即便问，“你要去哪里？” 千灵：“三哥，你坐下慢慢说吧。” 千天颂点头颔首。 “这段时日，我想了很多。”他视线紧锁着千灵，“我身为哥哥，还要妹妹为我担心，实在是不该。而我自小便只知读书，不像二哥那般多谋善断，也不似四弟那般武学天赋极高。 “眼下局势混乱，我若留下，只能成为大家的累赘。” “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夏依依不赞同地看着他，“每个人生来都会有自己的优点，哪里会有十全十美的人？ “你饱读诗书，满腹经纶，若是在安稳时期，必能成为一位赫赫有名的学者。” 学者么？ 千天颂低垂下眼，未有言语。 他曾也这么认为。 可如今的他，不过是一副残破之躯，又如何能成为世人眼中那高尚的学者？ “呃......” 夏依依没想到她一句话，让他变得这般......沮丧。 她无助又无辜地望向千灵：怎么办？灵灵，我真不是故意的。 他会这般，千灵并不意外，平静的目光看过去： “那日所见过你之人，我全都处理了，没有人会知道那件事。只要你自己放过你自己，这件事就会翻篇。三哥，我们都希望你可以振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