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面纱之下的脸
“不是。”萧雪摇头，“我……我没有告诉他。” 当年，她重伤回到广乐国，后来失忆了两年。 全部想起来之后，便着人去打听，结果是，他已经成亲了。 后来，便不再去关注他的任何消息。 对于天蕲近两年发生的事，她并不了解，这也是她有意过滤掉消息的缘故。 而这次皇兄说要过来，她鬼使神差地便跟着了，做下决定之时，也并没有想过要怎么样。 只是，当年未能有一句正式的道别，就仅仅是想看看他如今过得好不好，仅此而已。 她与他，有缘相遇，终是缘浅无份，未能相守。 明明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听着他对自己恭敬的话语，见着他举止里处处透露出的疏离，心里竟还是会那么的难受。 那段尘封在记忆中的情感，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遗忘，则是被掩埋在了记忆深处，刻在了灵魂里。 未曾见到人之时，还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只要他过得好便好。 可见到了人，那被自己刻意忽略与埋藏的东西，便如洪水般喷涌而出。 是那么的浓烈，也是那么的猝不及防。 镇定被击碎，伴随着而来的便是慌乱与不知所措。 原来，她也并非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什么没有告诉他？”萧默狐疑地看过去。 萧雪收回思绪，神情复杂，低落地道：“我没有跟他说，我们的过往，他也不知道是我。” “……” 萧默无语了好半晌，觉得他长这么大，就没有这么无语过。 他都已经在跟天蕲的皇上商量亲事了，结果这两位正主都还没搞清楚状况。 微微浅叹了一声，他问： “小雪，你知道我这次亲自前来的目的吗？如若是简单的两国相交，那便只需任命一位大臣使者便可。我身为一国之君，压根不必前来。” 萧雪怔怔的，一脸懵懂。 萧默捏了捏眉心，有些头疼： “在本国，有无数优秀的儿郎放到你的面前，你都没有那个心思，皇兄依你。可你恢复记忆以后，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我派人查探，才知其了缘由。 “此次前来，也主要是想弄清楚一件事，之后便是解决你的婚事。” “婚事？”萧雪错愕，“你，要拿我来联姻？” “说什么胡话？”萧默敲了敲她的头，“我这是在为你寻找真爱。千天逸此人，各方面的品性不错，你这丫头的眼光，倒是还行。” “皇……皇兄，你，说什么？”萧雪愣愣地看着他，一双水润双眸中满是惊疑。 “怎么？不喜欢他了？”萧默道，“若是不喜欢，那这件事便作罢，总归是还未完全定下的，反悔也还来得及。” “不……不是。”萧雪觉得她此刻脑子里乱哄哄的，搅成了一团，有些理不清“皇兄不知道，他已经成亲了吗？他有妻子的。我……我怎可做那破坏人家情感的第三人？” 那样的她，连她自己都接受不了，甚至是唾弃的。 “……” 以萧默的聪慧，总算是明白了过来问题出在哪里了。 敢情这丫头只知道千天逸成过亲，并不知道之后的一些事。 他记得在广乐之时，为了让她开心些，有意将天蕲关乎千天逸之事透露了过去。 可见这丫头此刻的模样，倒像是全然不知。 萧默喝了两口热茶，缓了缓自己的心情，这才悠悠开口，问询道：“小雪，你是不是一直都在选择性的不去听关于千天逸的任何消息？” 萧雪：“……” 小心思被揭穿，哪怕此人是自己亲近的兄长，也还是有些窘迫。 萧默笑道：“这两年，天蕲发生了不少事，尤其是这丞相府。两年前……” 关乎于丞相府的事情太多，萧默讲了足足半个时辰。 当听完之后，萧雪直接傻住。 她觉得她不算笨，可今日，却好似总是脑子不太够用。 当初那人打伤了自己，冒名顶替，嫁入了丞相府，还给天逸下了蛊。 此人乃是缘生阁之人，这么做是为了接触当初尚还年幼的祥瑞郡主，也就是天逸唯一的妹妹。 她在府里蛰伏几年，最后被发现了，被揭穿了。 而那件事之后，天逸一直都在寻找自己的下落，从未放弃过。 原来，事情的真相竟是这样的。 可是她怎么有一种不真实感……？ 与此同时，刚回到府里的千天逸被千成志叫到了书房。 “父亲。” “嗯。”千成志问，“将广乐国的公主送回去了？” 千天逸：“嗯。” 千成志看了儿子几眼，而后道：“今日早朝结束后，皇上将我叫到御书房。” “所为何事？” 千天逸的第一反应是出事了。 不怪乎他的神经太过于敏感，而是今时今日，他必须得时时刻刻都谨慎着。 就怕一个不慎，丞相府连如今这般模样都无法保住。 千成志：“倒不是什么大事——广乐国的公主，你以为如何？” “这位公主过来可是要联姻的？”千天逸想了想道，“此人性子温婉，不骄不躁，倒是个不错的。” “这么说，你对她还算是满意？”千成志问。 这话倒是真将千天逸问住了。 他觉得很是奇怪。 两国相交，公主联姻乃是常事。 可这最后的选择必定会是现今的几位王爷才是，问他满不满意，这是何意？ “父亲，儿子不懂您为何会问儿子这样的问题。” 千成志沉默了近半晌，才道：“皇上的意思，是要将这位公主许配给你。” “什么？”千天逸大为震惊，“皇上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决定？以儿子的身份地位，怎可配得上公主？况且，还是别国的公主，联姻乃是大事，怎可指给我？ “瞧那广乐的皇帝，对这位公主很是看重，皇上如此行事，他可同意？” 千成志默了半晌，道：“同意……且就是广乐的皇帝提出来的。” “这不可能！”千天逸凝眉，“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这件事暂时还未定下，你若是不愿，那我便用这张老脸去跟皇上说说，看能否有别的法子。” 千成志不愿逼迫儿子。 这些年，他已经够苦了，不希望再在这件事上，让他为难。 千天逸：“谢谢父亲。” “大哥今日与广乐的公主一同外出，就没有发现，她让你有一种熟悉之感，大哥难道就没有一种与她相处的感觉，与曾经所相识的某个人很是相似？” 千天纵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也不知听了父子俩的谈话多久，忽地出了声。 他话语慢悠悠的，瞧着有几分轻松之意。 千天逸此刻还未从可能会被赐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不明所以地问：“二弟此话是何意？” 千天纵笑道： “我只是在提醒大哥，有些时候，莫要太过于执着于自己脑海中的某些记忆。对于身边之人，也应多留心两分才是。兴许你踏遍万水千山都未曾找寻到的人，其实就在某一刻，在你毫无准备之时，就这么出现在了身边。 “而你给却自己设下了的心房，只以巧合去解释某些相似。大哥可有想过，一处相似是巧合，那多处呢？世间，当真有如此之多的巧合存在吗？何不遵从自己的心，勇敢地跨出一步。兴许，会给你不一样的惊喜。” 这番话，若是在以前听来，千天逸一定会不加犹豫的便否认。 可今日，他的心里却是掀起了丝丝涟漪。 那双熟悉的眼眸，身上所带着熟悉气息，说话的神态与语气…… 种种的，都是那么的相似。 这真的是巧合么？ 在那张面纱之下，究竟隐藏着一张什么样的脸。 这一刻，他竟是迫切地想要看到。 用过午膳之后，千天逸没有带任何人，独自出了府。 而所去的方向，正是别国使团所居的驿站。 许是巧合，亦或许是……心有灵犀。 路行至一半，便被一道倩影拦住了去路。 萧雪依然穿着那身衣裙，就这么静静地立在了千天逸的面前。 “瞧着千大少爷这般行色匆匆，可是有要事？” 千天逸张了张唇，吐出了一个字：“嗯。” 萧雪明显怔了下。 她知道这时候不应该拦着，可她…… “我……我有事跟你说，就耽误很少的时间，可以吗？”她鼓足勇气说完，却是没有听到回答，咬了咬下唇，垂下眼睫，“是我逾越了，你……先去忙吧。” 千天逸这才明白过来，她似乎误会了什么。 踏了一步上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仅有一步之遥。 四目相对，两两相望，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倒影。 “我所言的要事，便是找你。”他道。 “找我？”萧雪狐疑着小声呢喃，而后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千天逸望着她，望了许久，才缓缓道：“我可以看看你……面纱之下的脸吗？” 萧雪的神色微僵，似有着难以置信：“你……？” 千天逸：“可以吗？” 他心里知道此举较为唐突，循规蹈矩了这么多年，这算是第一次做如此出格的行为。 女子既然戴着面纱，定是不想叫人瞧见的。 可此刻的他，扔掉了身上的枷锁，只想做一回自己，只想确认眼前的女子，是否是昔日自己所爱之人。 想要确认，她所表现出的总总熟悉之感，究竟仅是相似，还是本就是她。 与千天逸的复杂心绪不同，萧雪有的，仅是震惊。 她似乎没有想到，他会主动提及。 其实，如果是两人相见之初，他便提出这样的要求，她也不会拒绝。 更别说是现在，她已经知道那些事，知道了他这几年过得实属不易。 在千天逸的眼神由明亮转为黯然之际，萧雪的手伸向了自己的耳后。 面纱缓缓滑落，那一张总是隐藏在面纱之下的脸，缓缓印在了千天逸的眼中。 四周人来人往，街道两边的小贩偶有吆喝声，这条街道是热闹的。 四目相对的两人，则是与之相反，显得格格不入。 他们像是一副静止的画面嵌进了鲜活的生活中。 听不到别的声音，仿若是自动隔绝了所有的声响，眼里心里皆只有眼前之人。 此时此刻，他们都仿佛回到了最初相遇之时—— 那一年，身为广乐国唯一公主的萧雪，备受宠爱，享尽荣华，却是从未看过外面的世界。 在跟父皇母后提了无数遍都遭到拒绝之后，她做了有生以来最胆大的一个举措——独自离开了广乐国，离开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第一次见到的外面的世界，发现与自己曾想象大有不同。 战乱纷纷，百姓流离失所，很多人吃不饱饭，穿不暖衣，甚至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如此的境地之下，生病了，自然无法寻医。 她第一次见识到了世态炎凉与残忍，也见到了无数饿死、病死之人。 广乐国的皇宫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父皇的后宫中仅有母后一人，母后也仅生了她和哥哥。 可以说，她是在蜜罐里长大的。 当见到人世间的百态之后，便心生仁善，想要尽一些自己的绵薄之力。 那时的她很庆幸自小跟着国师学了一些医术，正好派上了用场。 于是就这么在一个交界地带的落后村落里为那里的百姓免费看诊。 那一年，千灵无法掌控体内的灵火，失控的次数越发的多。 听闻世间有一巫医，能治各种各样的怪症。 千天逸打听到巫医曾出现过的地方，跋山涉水，走过无数的城池。 在边境之地之时，遇到了不明人的伏击，身受重伤。 那一年，外出采药的她遇到了受伤昏迷的他，将他带了回去。 在她的精心照料下，他逐渐好了起来。 能够下床之后，便会一边打听巫医的下落，一边陪着她去采药。 边境战事频发，她一介无武功的柔弱女子，独自外出，很是危险，他便在她的身边充当起了侍卫。 当时的她，也总是蒙着面纱，只能让人瞧见一双纯澈水润的眼眸。 千天逸从来没有觉得，有人的眼睛，会干净至此，如初生的婴孩般，不染任何的杂质。 －－－－－－题外话－－－－－－ 大哥的这段剧情就快进行到尾声，很快就会回到我们的男女主那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