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世间本无狈，狼心催生之
狈灵散发出的味道凛冽清冷，幽深醇厚。 一波一波的海浪般刺激着李易的味蕾和肠胃，丝丝缕缕都仿佛勾在人的灵魂之上。 李易是个极度好吃的人，除了本职的销售工作外，他还有个完全是出于兴趣的副业——美食up主。 在吃货这一道，他自认为见多识广，吃过不少的美味。 可现在的这股香味，却是他从未闻到过的。 香的不像是人间该有的味道！ 狠狠的吞了口唾沫，李易默默靠近了对他充满了敌意的狈灵。 狈灵的样子，除了有些飘忽虚浮之外，和普通的小孩子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奇怪的是，它的四肢上却缠绕着一股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墨绿色气息——这些气息也就是那香味的来源。 从李易的视角看去，狈灵是虚浮在半空中，似乎随时会飘到天上去。 可正是因为这些气息的存在，牵引着灵体始终飘荡在尸体的上方不能离去。 那样子，就像是一个拴着绳子的氢气球，说不出的诡异。 缓慢伸出手，李易向灵体上的墨绿色气息探去。 “你.....在作甚。” 看到他将手探向了尸体的上方，似乎在触摸着什么，狼妖发出了一声低吼。 注意到狼妖似乎并不能看到狈灵的本体，李易没有理会。而是突然一握，抓住了狈灵脚上一团墨绿色的气。 就在他触碰到那股气息的刹那，刚刚从他眼前消失的食单再次凭空浮现。虚幻的书页如同一块干涸的海绵，开始疯狂的汲取起那一团团墨绿色的气体。 哗啦啦啦！ 那疯狂翻动的食单，令李易瞪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惊奇之际，食单突然定格。其中的一页，开始浮现出和那团气体一样颜色的字迹； 【乾坤食单，怪部启录】 【食材：狈】 【品级：八品下】 【简述：世间本无狈，狼心催生之。】 【可得异食：殇糕。食之可理脉络，掌握导引运气之术】 随着字迹显现，一副狈灵的画像也随之呈现在了书页上方。 此前李易已经见识过这种虚空凝字的景象，虽然感到惊奇，却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真正令他感到惊异的，是随着食单上的文字和图画渐渐清晰，他的手中竟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分量。那从食单的字里行间溢出来的墨绿色气息，竟然真的就在他的手上开始凝结，化成一块有形有质的的糕点！ 糕点也是墨绿色，可是相比于气体状态的诡异，在凝成实质后，竟焕发出一种类似孔雀翎羽的光彩。 “这......是何物？” 这惊奇的一幕，显然震撼的不止是李易。 一旁的狼妖感受到那奇异的力量，身上银针般的毛发根根竖起，如临大敌的退后了一步。 它呲起森森的利齿，浑身的肌肉紧绷，向李易发出了一声咆哮。 没有理会被惊到的狼妖，被那殇糕香气勾起馋虫，口水已经不争气溢出嘴角的李易再也控制不住。 抬起手，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中焕发着奇异光彩的糕点。 夹杂着乳香的苦涩，瞬间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随着味蕾传来的美妙，一幅幅画面，也在李易的眼前飞速划过； 洪灾过后，赤地千里。 残破的土胚房里，男人和婴儿的哭声回荡。 “四郎，莫要再哭了。逝者去矣，不能复生。还是想想活人的日子，以后可怎么过吧......” “是啊，四郎。村里大伙都已经收拾好东西了，这就要启程去州府讨食。今年的收成全毁了，留在村里，怕是只能活活饿死了啊。把你家婆娘用席子裹了送去村后的土坡，一起和我们上路吧。” “娃子，娃子可怎么办？” 枯瘦的汉子抱着身上还挂着胎脂的婴孩，望着土炕上和他一样枯瘦，双眼空洞全没了生气的女人，满脸的茫然。 “唉、” 衣衫褴褛的老人摇了摇头。 “这世道大人都活不下去，一个刚降生的娃儿又如何养活呀？四郎啊，听叔一句劝。村后头那处土坡......是个好归宿。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莫要让这娃儿，把你也拖死了啊。” “是呐，莫要再耽搁了！乡亲们搭伴走，谁栽了跟头大家伙还能扶持一把。若是跟不上大伙，一个人去州府......那就是十死无生啊。” 听着老人们的劝说，男人哆嗦着嘴唇，紧紧的握紧了拳头。 默默地将不断啼哭着的婴儿放在妻子的尸体旁，他卷起了席子。 村后的土坡上。 男人喘着粗气将席子放了下去。 就在男人抹着眼泪，转过身去想要离开的时候。一阵细碎的清响，让他鬼使神差的停住了脚步。 他打开了席子，他看见了自己的孩子。 身上还沾着血水的婴儿，此时正依照着本能，趴在母亲裸露的怀里，吱吱的吸吮着母亲的乳汁。 可是死人，哪里来的乳汁？ 感受到了光线，婴儿委屈的放声大哭。饥饿促使他翻腾着小手小脚，顺着席子的弧度滚落，停靠在了父亲的脚下。 “不...不......带上你，你活不了，我也得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男人的目光中的恐惧，替代了悲痛。他猛摇着头，向后退了一步。 啼哭的婴儿没了那双脚的阻挡，又向坡下滚了一圈。刚好，就又停在了那只脚的脚面上。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一只沾满了泥浆的大脚抬了起来，又重重的踩了下去。 稚嫩的骨骼发出一身微不可查的脆响，撕心裂肺的啼哭响彻寰宇。 ...... 天色黑了下去。 一只强壮的白狼游弋在黑暗之中。 灾祸横生的世道，人没活路，豺狼却能顿顿饱餐。 它很快就发现了那具被半裹着草席的女尸，饱餐一顿之后，正当他想要回到林中时，一阵细微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低俯着身子，它翻下了土坡，也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一个肉滚滚的婴孩，正在泥土里扭曲着。他的四肢已经断掉，像是没骨头的舌头，耷拉在地上。 但是求生的欲望还支撑着他的小脑袋不断的拱来拱去。 白狼凑了过去。 它吃过很多的食物，但如此细嫩的，还是头一次遇到。 它流着口水伸出狼舌，想去好好的品尝一下婴孩的味道。 可就在它舌头触碰到婴孩脸蛋的一瞬间，饿极了的婴儿却一口将它猩红的舌尖叼住，拼了命的吸吮起来！ 被吓坏了的白狼发出一阵哀嚎，蹭的一声退出了老远。 婴儿，可真是种可怕的生物呢。 它本想逃跑，可是舌尖那从未有过的酥麻触感，却让他感到新奇。 试探着，它再次回到了婴儿的身边。 在发出了一阵咕噜声后，伸出了舌头。 “嗷呜~” 痒痒的感觉再次从舌尖上传来，让它浑身的毛发都忍不住竖起。 看着婴儿因痛苦皱着的小脸，一种它从未有过的情感，在狼心中升起。 鬼使神差的，它轻轻叼起了婴儿。 从此，狼群中出现了一个异类。 他混迹在一群狼崽子中间，和他的狼兄弟们争抢着母狼的乳汁。 他幸运的活了下来。 为了保护这个异类不被狼群中其他的成年狼吃掉，每一次白狼在捕食的时候，都会将他背负在狼背之上。 他渐渐的长大，人类的残忍夺去了他行动的能力，却夺不走他的智慧。 用超出狼群的聪慧，他指挥着白狼进行一次次的围猎，渐渐让狼群壮大成为山林群狼中最强的一支。 而他身下的白狼，似乎也被这种智慧感染，生出了和狼不一样的东西。 它时常偷偷潜入外面的村落，聆听着人类的对话。在费尽了属于狼的心神后，他将学会的每一个字，说给背上的婴儿。 但是不知怎么的，那婴儿却对人类的语言充满抵触。偏爱学着白狼平时的样子，对着山间的圆月发出高亢的狼嗥。 狼越来越像人了，可是人却在渐渐变成狼。 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在一场大雨过后，狼背上的孩子打起了摆子。 任凭白狼如何舔舐，高烧始终没有退却。 终于在一个阴郁的清晨，山间响起了一声撕心裂肺的狼嚎。 ...... 将最后一口殇糕咽下，满嘴苦涩的李易睁开了眼睛。 他清晰的感觉，一股凛冽的气息，正在自己的胃肠中翻腾着。 深深的呼吸，呆那股气息平息下去，李易看向了地上的狈尸。 漂浮在尸体上的灵体，没有了墨绿色的锁链，已经开始缓缓向空中飘去。 “你在，作甚？它，可活？” 见李易终于从那种奇异的状态中抽离出来，炸着毛发的白狼再次发出低吼。 李易摇了摇头。 突然出现的食单处处透着诡异，对于刚刚发生的这一切，他自己都不明就里。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惧怕狼妖，径直走到了它的身前。 念及自身是获得了食气后才眼通幽冥的，他掐起剑指引导着身体里不断游荡的那股气息，点在了狼妖的眉间。 “人死不能复生，乃是天道所定。凡身俗胎，又怎能脱得掉生老病死？他快走了，你若有心便再好好看看，不要强求误他往生。” “嗷呜！” 随着李易引导着食气点在狼妖眉心，狼妖蓦然睁大了双眼，它看到了李易身后，那虚浮在空中的小小狈灵。 一跃而起，它直接跨过了李易，奔向了狈尸所在。 理了理被狼妖掀起的劲风吹乱的发丝，李易转过了身去。 那小小的灵体，此时正漂浮在狼妖的身前。 他扬起圆嘟嘟的小脸，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的四肢仍然无力的垂着，只能用小脸亲昵的拱了拱白狼硕大的狼头。 “我要走了哦，阿娘。” 空灵的童声随着片片桃花，飘向月空。 月光下，灵体渐渐化作点点荧光。 狼妖想要阻拦，可是它伸出前爪，却扑了个空。 看着如受惊的萤火虫般消散在面前的狈灵，狼妖昂起了头颅。 “嗷呜！” 高亢的狼嗥响彻了神仙落，荡起了远处林中的倦鸟。 “他...其实是学会了人话的。” 默默的在狼妖身边站定，李易伸出手，拍了拍那不断起伏的狼背。 “他只不过......是想做狼的孩子罢了。” 喟然一声长叹后，李易背过了身去。 “尘归尘土归土，他已经走了，你也去吧。他的尸身，我会好好安葬。” 月光之下，狼妖低下了头颅。 李易听到了压抑的呜咽。 与此同时，一股和刚才类似，却又不尽相同的香气，再次钻进了李易的鼻子！ 他皱起眉头霍然转身，便见到此时的狼妖身上，正在源源不断的往出散发着赤红色的食气！ 和刚才那墨绿色的食气相比，现在的赤红色食气浓厚的过分。 在钻进李易的口鼻之后，如滔滔江水一般，滋润着刚平静下来的肠胃。 如此浓厚的食气，甚至让李易产生了一种正在大快朵颐的暴食感！ 随着这股吃到饱的幸福感，胃里的食气，开始随着经络开始在李易的体内游走起来。滋润着他的每一条血管和经络！ 享受着这奇特的快感同时，李易也在观察着食气的来源——也就是狼妖。 虽然还不太明白食气到底是什么东西，可是李易隐隐约约的察觉到，月光下的狼妖似乎比刚才看起来少了一丝兽性暴戾，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一种隐约将要突破什么桎梏的力量，正在它的身上凝聚。 也正是这一股力量，不断的在挤压着狼妖，榨出它身上的兽性！ 过了许久，白狼起身默默带着狼群离去了。 直到桃林外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响动，李易才终于支撑不住，缓缓坐在了地上。 安全了。 松了口的李易，默默用意念唤出食单。 【编者：李易】 【品级：九品二层】 【术法：食气，通幽，导引】 【导引：引导食气自如运转。内导可益人延年，令血脉通，除百病。外放，可开瞑目，伤邪祟】 获得了新的法术。 而且品级也提升了？ 目光一转，李易似乎明白了。 不论是妖魔鬼怪还是什么神异的东西，都可以产生刚才类似狈和狼妖散发出来的“气”。但不同种类的个体，诞生的食气或许都不一样。 比如刚才狈散发出的是墨绿色，李易能够感觉到，那种墨绿色的气带着狈的怨恨。 而狼妖散发出的气是赤红色，从效果上看来，明显要强于狈。 “狈散发出的应该是怨气，而狼妖散发出来的，应该是妖气。” “刚才吃了殇糕之后，编者品级并没有提升。可这一次狼妖身上散发出的妖气，却将编者品级提升了两层。” “可是狈产生食气的时候，食单却具现出了殇糕。莫非......想要达成这样的效果，要先消灭妖魔鬼怪，死了的妖魔鬼怪才能被食单的食材部收录，并具现出食物？” 默默点了点头，李易心中有了数。 他大致，摸清了食单的规则。 这食单，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