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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绘的白布

    吃完饭后满哥叫我继续去上网,我想着反正回去也没事,就跟着他去了,阿良阿明他们则是回到了宿舍。

    “满哥,我看片。”

    满哥嘴角微微翘起,“你看呗。”

    我们晚上特地选了一个靠墙的位置,这会儿我从网吧的特定渠道点开了一个片看起来。

    其实平常在手机也能看,但现在就显然是太无聊了,毕竟穿越火线都玩累了,只有满哥还能精力充沛地重开第十局运输船。他们说生活中能解压的一系列事情的时候,我觉得看片就是其中一个,只是它并不那么光明正大。

    当满屏都是裸露且美好的身体出现时,伴随着大屏幕新奇感,我的肾上腺素迅速被调动了起来。

    满哥打着运输船不时瞥向我,“cao,你这样很影响我发挥啊。”

    然后他就死了,心安理得地盯着我的屏幕。

    “这是谁。”

    “你说女的吗,我不认识。”

    “男的你认识?”

    “我更不认识,我只管看,不去认那种东西的。”

    “不看欧美的?”

    “欧美的有时候也看看,但还是东亚人看着顺眼。”

    “这些人都是精挑细选的吧。”

    “那不然呢,就像演员一样,都是某些方面突出的。”

    满哥看了一会儿便不再频频向我这边看来,而是去买了一瓶啤酒,继续认真打游戏。

    我笑笑,自己也不知道第一次从网吧屏幕里看到片子是什么时候,那时候重点不在于某种快感或者是情色,而是感觉某种生活的真相和缺口被揭露。

    从小到大接触的所有事情,这个缺口都被小心翼翼地遮掩着,用一块纯白无瑕的白布盖上去,当猛的有一天,有人以一种最直接的方式把那块缺口掀开,我体内被压抑的本能得到了释放,同时我发现了生活的真相,伴随着一种突破了禁忌的快感。

    自此以后我再也没能安心地当那缺口不存在,同时感到迷茫,其他人依旧不知道这块缺口,至少我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大家的生活还是像蒙上了一块纯洁的白布,依旧正常地生活着。

    然而我的精神开始出现了分裂,生活当中的某些东西,并不仅仅包括那一方面,因这出口的出现而变得幼稚,迅速被搅碎。

    在明亮的课堂和写满板书的黑板上,我的脑子里回荡着原始的躯体碰撞,在家里吃饭的时候,有时候一个刹那会回想起曾经印象深刻的画面,是否曾在现已冷漠的家人身上出现过,深夜的时候,某种情绪更是缓慢地燃烧,催使你去尽力将它平复。

    “这节课我们上的是‘人的生殖系统’,这一节课的第九到第十一页你们自己看。”

    初二的时候生物课本换了新版本,里面有一页详细地画了男女生殖器官的剖面图。生物老师在讲到我们期待的那一章时候这么说道。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讲,或许他的老师也不知道怎么讲,一代代人,都没有教过。

    那块白布不能被扯开,他们想,生活依旧是无暇的。

    我们只能自己去探索,像生活中发现大人们其他虚伪的事情一般,只要你真实地去生活,这种缺口只会越来越多。

    他们觉得人不能被污秽沾染,尽量要把我们引向高尚的那一面去,他们试图在底下四周铺上一层又一层的白布,描绘上美丽的图案。但他们不承认人的动物性,不去理解和分析,只是一味地用以高尚来回避,这样即使我们变得高尚,也是脆弱和虚伪的高尚。

    当有一天和现实碰撞瓦解掉时,他们会指着我们的鼻子大骂,“我们当初是怎么教你做人的!”

    白布渐渐不够用,因为现实终究是现实。直到某一天,在我的心中,那团白布早就被浸染得肮脏不已,掩埋的是下面血淋淋的现实。大人们表示狡黠般的无奈,但同时在他们的眼神中,我看到他们欢迎我终于成为大人。

    正当我浑身燥热难耐的时候,我关掉了那个视频,又点开一个4399小游戏,试图转移注意力。

    满哥笑笑,“不看了?”

    “顶不住了,算了,我可不想在网吧的厕所解决。”

    “以前更早的时候,还不知道网吧有这东西可看的时候,都是去买一些杂志,两元店里就有,靠那些杂志去解决自己的需求。”

    “真的?我没看过那东西。”

    “真的,要不然都被烧死了。你们互联网一代是幸福的一代。”

    回去的路上我问满哥,待会他跟阿良不会又吵起来吧。

    满哥抽着烟笑笑,“我刚才就是逗一下他,他那人,幼稚了一点。”

    “那你是不相信有好人和坏人?”

    “我以前,在纺织厂的时候工作,我那个岗位是贴牌,有个好兄弟阿欢,他的岗位是切割,就是手里拿着个切布机按着轮廓把那布切割出来,机器底下都是震动的刀片。”

    有天满哥贴牌那边料不多了,大家手头没活做,又怕待会全部做完了被叫去别的线,于是就开始磨洋工。满哥觉得无聊,便去找阿欢。

    “啥时候回家。”

    阿欢一边cao作着机器,一边跟满哥聊天。

    “不知道,过几天吧,想着要不要先去别的地方玩一玩。”

    “cao,挣大钱了你,还想着到处去玩。”

    “桂林,听说桂林风景不错。”

    “哼,以为你是直接回去,原本还想帮你叫个车。”

    “不用了,想去转转,我走到时候你请吃饭就行。”

    “吃饭没问题啊,吃饭肯定吃的。”阿欢回过头来笑笑,“你呀,还是早点找个女朋友,再去什么几把桂林,到时候找个宾馆——啊!”

    话还没说完,阿欢的手指就被切布机的刀片切断了,底下的好几层布全部变得一片红彤彤。

    阿欢马上被送到了医院,手指是接了回来,但是班是上不了了。

    线长、组长、主任把满哥叫到了办公室,说他上班串岗,主要责任在他,一开始要满哥赔所有的钱,后面又说医药费公司认栽了,公司来出。但是阿欢这段时间不能上班的误工费,由满哥来上班支付给他。

    满哥没有怨言,毕竟的确是自己串岗聊天搞得阿欢分心,送阿欢到车站回老家的时候,阿欢跟他说医院那边讲休息两个月手就差不多了,幸好及时接上了。

    满哥于是在车间干了两个月,一分钱收入都没有,之前预想的要旅游再换个工作的打算也泡汤了,存了的钱只好用来日常开销。

    又一个月过去了,阿欢还是没有回来,满哥没有在意,觉得可能手恢复的比较慢。

    然而四个月过去了,阿欢依旧没有回来岗位,打电话过去阿欢则是说快了,最多再恢复一个月就行,满哥记得上个月他也是这么说的。

    满哥偷偷地从工厂溜走,坐着面包车和摩托车回到了老家,还没回到家里满哥就在附近的中学cao场下车了,因为隔着防护网,满哥看到阿欢正在打篮球。

    阿欢过了一会儿也看到了趴在防护网边上的满哥,不再拍打着篮球,只是抱在手上,一言不发。

    “后面还是和他和好了,跟他说我走了就走了,让他尽快回去吧。”

    “就这么算了?被骗那么久你不气?”

    “气当时肯定是气的,但是后面平心静气一想,他之前一直是个挺好的人,要是换了我是他,会不会也待着不想回去。他就是这么跟我说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回去了,多待一天是一天。”

    “但你还是被骗了。”

    “是啊,后来我就在想,或许没什么好人坏人,有些事或许我们只是没有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