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母亲也会哭

    郑彬带着伤回了家，一走到楼下，就停下了脚步不敢进去，索性坐在了花园的椅子上，一脸苦恼。

    风吹过，让六月的天很是凉爽，他展开双臂，往后一躺，闭上眼睛仰着面发呆。

    “哎……”他张开嘴叹了一口气。

    白女士想着去月季园剪几支月季，明天跟秦曦、何善芳做花艺设计解乏。刚提着竹篮子下楼，走过水里养着天鹅的小桥，就发现了花园里坐着一个人，她提着篮子径直走了过去。

    她一看到郑彬那张受了伤的脸，惊得篮子都掉了，捂着嘴说道：“哎呀！你这是怎么回事啊？！快去找李医生啊！”

    郑彬听见母亲的声音，惊得睁开了眼，还以为秦曦也跟着来了，怕她看见，忙起身想躲起来。

    “干嘛呢？”白姿意看着他突然起身背对着自己遮遮掩掩的样子。

    她生气地拉着他的手臂，把他转过身来仔细看着他脸上的伤，刚好的眼睛上有着一条像闪电似的、淡粉色的疤痕，右眼眉骨那里又是青紫，嘴角也是乌紫色的，高肿的脸上还有刮痕，让她心疼极了。

    郑彬看见只有母亲一人，便扶着腰坐回了椅子上，安慰道：“没事儿，妈。”

    白姿意看着他捂着自己腰，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就知道他身上肯定还有伤。

    她皱着眉，语气严厉地说道：“你跟谁打架了！怎么成这样的？！”

    “没谁，就是摔了一跤。”他笑得灿烂地看着母亲说道，看见母亲脑后的月亮，故作轻松地说着，“您今天又变漂亮了，比那月亮还美。”

    他抬着手，指着母亲身后悬挂着的月亮，金灿灿的，就像是一个月饼。

    白姿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却还是回过身去看着月亮，然后回过头来说道：“跟上次一样，喝酒摔的是吧？”

    他双手往后一靠搭在了长椅背上，有些吃惊地说道：“没……你知道了？”

    “嗯，聊聊给我说的。”白姿意看着他，心里难受极了，却不能在儿子面前难过，“雅凛那丫头也真是的，做事没个轻重，你也是的，你个死……你个笨孩子，居然骗自己的妈，真把老娘当成傻子呀？”

    她故意责骂着白雅凛，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

    “您别怪表姐，要不是她，您儿媳妇到现在还没想不明白呢。”郑彬笑着给白雅凛说好话，然后特地讨好地说道，“我那不是怕您担心吗？”

    他看着母亲身后悬挂着的月亮，然后又看着白姿意，笑着说道：“今天的月亮真漂亮，跟妈一样漂亮。”

    她看着儿子故作轻松的样子，心中满是苦涩，敛着泪意，弯腰捡起了篮子。

    白姿意双手紧握着篮子，故作开心地笑着说道：“怎么？不敢上去见我儿媳妇儿啊？”

    “嗯。”男人低着头闷声闷气地说着。

    白姿意看着他那憋屈的样子，伸出手点了点他的发心，嘲笑道：“哈哈哈……臭小子，你不是挺能的吗！”

    郑彬抬起头，鼻青脸肿地看着母亲，反驳道：“再能也怕老婆，就跟爸一样。”

    提到郑重山，白姿意的上扬的嘴角一下子凝固了，眉眼之间满是忧愁。

    她想郑重山了，不念叨并不代表她不想。

    “郑彬……”她看着儿子，情绪低落地喊着他。

    他坐没坐相的样子，仰着头看着母亲，“嗯？”

    白姿意眼中有了些许泪意，动容地说道：“谢谢你长成了这个样子，谢谢你……妈对不起你，妈年轻的时候贪玩儿，爸爸忙着工作，疏于对你的照顾，感谢你，好好地长大了，妈是真的感谢聊聊……”

    男人打破这煽情的时刻，痞气十足地笑着说道：“好，客气了，妈。”

    这话一出，把白姿意煽情的泪逼了回去。

    她抬起手，伸出一根儿手指，在他脸上晃悠了半天，才找到了没受伤的左额，轻轻地一戳，笑骂道：“你这臭小子！”

    郑彬看着她提着花篮，好像要去哪里似的，问道：“您这是去哪儿？”

    白姿意提了提篮子，笑着说道：“去西边的花圃剪几枝玫瑰花回来。”

    “怎么没带人？”他龇牙咧嘴地往后一靠，随口问着。

    白姿意看着他痛苦的样子，给他解释道：“哦，我让佣人们去你们的新房子收拾去了，你周姨拉着聊聊在楼上敷面膜呢。我想着明天要插花，今天晚上又吃的有点儿多了，就想当散步消消食。”

    他一听，不自觉地挑了挑眉头，露出了灿烂无比地跟母亲说道：“那我等您。”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想老母亲替自己剪一些回来哄老婆开心。

    她低头看着笑得跟个小无赖似的儿子，佯装生气地怼道：“你就不会自己去剪啊。”

    “我这不是受伤了走不动了吗？”他颇为无奈地说道，那委屈样，让白姿意笑开了花。

    白姿意指着他的鼻尖，笑骂道：“你呀你呀，一会儿见到老婆准活蹦乱跳的。”

    说完，白姿意转过身去，脚步轻盈，快速离开，在确定儿子看不见自己之后，她才停下了脚步，抬起手坚强地擦了擦泪水。

    她走着走着，心里愈发难受，当走到花圃的时候，看见满园怒放的月季花时，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捂着脸痛哭。

    她娇嫩的肌肤被尖锐的景观草刮破，一条条小刮痕渗出了血珠，她却丝毫没有感觉。

    白姿意黯然泪下，一张成熟稳重大气的脸上早已满是泪痕。

    哪怕花圃近在咫尺，她也没有力气支撑着自己走进去了。

    她捂着脸，对着远在天边的郑重山哭诉道：“重山……重山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我的身边？儿子回来了，你怎么还不醒啊？”

    丈夫一直昏迷不醒，儿子再次出事，还有她苦命的儿媳妇，都让她快支撑不下去了，处于临近崩溃的边缘。

    曾经的白姿意，潇洒自如，豁达开朗，可现在，她已经忘记了曾经的自己。

    好友的悲惨人生，含恨而去，时刻都在提醒着她，让她要对自己的家人好，所以她才对邱志杰好，甚至让郑彬叫他舅舅，却没想到他越来越贪心，贪心到伙同外人害她的家人，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妇人之仁，才会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她恨，她悔，她不知道怎么去赎罪。

    她低着头，眼泪跟不值钱似的往下落，哭喊道：“志杰啊……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呀！为什么要害重山啊！为什么要害郑彬啊！他是你的侄儿啊！”

    那些曾经自己对邱志杰的好，都成了扎心的痛楚，成了满是悔恨的错！

    她抬起头，仰天长啸，怒吼道：“老天爷！你夺走了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弟弟！你还想要什么？你还想要我白姿意的什么？你究竟想怎样！”

    怒吼完，她往后一仰，整个人朝草地摔去，望着月明星稀、万里无云的天空，闭上了眼睛，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过，痛苦的情绪渐渐地恢复平静。

    头顶一群小鸟飞过，它们只见一个穿着乳白色的套装、黑白色的玛丽珍高跟鞋的女人闭着眼睛躺在宽广无垠的草坪上，一脸岁月静好，与世无争。

    仔细一看，还能看见她的眼角有着明显的细纹，还有两鬓有些斑白，依稀可见染发膏的痕迹，曾经的美人，已显老态。

    她收拾好心情，擦干泪水，深吸一口气，起身看着眼前五彩缤纷、各式各样的正在怒放着的月季花，美则美矣，却满是花刺，若是不小心，就会被扎的遍体鳞伤。

    她捡起篮子，戴上园艺手套，拿上专业的剪子，经验丰富地走进了满是荆棘的通道，不一会儿就剪好了明天花艺需要的量，然后走到了一处开的正好的灌木丛面前，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剪着含苞待放的蜜桃雪山。

    白姿意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动作熟稔地进行着去刺工作，她的动作优雅高贵，徒增了花的价值。

    等她弄完，又把花分成了两束捆好，一束放进了花篮里，一束拿在了手上，然后起身离开了花圃朝着家走去。

    还没走到花园，她就看见长椅处低垂着的脑袋，心想，这孩子真的不敢进去呢。

    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就只怕那一朵娇贵的月季花。

    还记得他当年搭建那个月季园的时候，死了一批又一批的月季花，后来专心研究月季的习性，悉心照料，才养成了现在的规模。

    她快步走到郑彬面前，抬起手把那束捆好的白玫瑰递到了他的面前。

    白女士傲娇地说道：“给，拿着上去给我儿媳妇认错去吧。”

    郑彬闻言，抬起头看着母亲，接过圣洁美丽的月季花，笑着说道：“谢谢妈。”

    “哼，虚伪！”白女士看着他低头摆弄着玫瑰花花瓣的样子，嗤笑着。

    郑彬抬头，看着母亲脑后的月亮，发出盈盈光芒，给母亲的黑色长发铺上了一层温柔的暖黄。

    他想了一会儿，笑着说道：“老佛爷今日真好看，比凛表姐还漂亮。”

    白姿意轻哼一声，显然是不满意的。

    他看着老母亲的模样，打趣道：“妈，您可没我老婆漂亮，别想了。”

    说完逃命似的，跑进了门。

    白姿意看着儿子逃跑的样子，忍不住捂嘴偷笑，随即也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