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师父
第四天，中午时分。 我一身仆仆地赶到了一个叫四方渡的渡口。渡口不大，只有几户人家两条旧渔船在渡口揽活。问过船老大，消息一如既往让我泄气，总镖头他们前天晚上的时候正是在这四方渡过的夜“没追丢就好。”我对自己说。 渡口只有一家小面馆出售食物，要了一大碗牛rou面，等面的时候往小桌上一趴，转眼便进入了梦乡。 “小哥，你的面好了！” 我被人轻轻拍醒了，面前放着一大碗香喷喷的牛rou面。 拍醒我的是一位长的很普通的大嫂子。 “谢谢大嫂子！”我道声谢，立即埋头吃起面来。 大嫂子去了厨房，隐约还听见她在跟自己的丈夫说着什么，好像是说我怎么累成了这个样子。 唉，我是真累啊！我也不想啊这样，可是有什么办法，这几天的路我全是靠着一股子毅力走下来的，每天两百多里的路，就是马也累的够呛啊，何况人了。 几口吃完了面，连汤都被喝光。付了钱抬头便走。 休息了这么一会儿，两只脚还是想扎了两个大沙袋一样沉重。 “老陈叔！你这抱的是谁啊！”面店大嫂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不认识，今天才水里捞起来的！”一个苍老的声音答道。 “啊……”大嫂子仿佛受了惊吓，大叫一声。 “怎么了？秀芬，谁欺负你了！”估计是面店老板听到自己妻子的叫声，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叫了起来。 “呀！”面店老板的声音：“这人这是咱了？老陈叔，你抱个死人回来做啥？” “还没死呢，身上中了好多刀，血都流的差不多了，估计也活不了了！”苍老的声音答道。 “看起来像个有钱人啊，是不是遇到劫匪了啊？”大嫂子说道。 我已经走出二十余丈，听到他们的对话，便留上了心，听到他们捞起来的人受了刀伤，心中一动：“该不会是总镖头他们吧！”想到这儿，我连忙奔了回来。 水人已经被他们放到面店的小凳上。脸朝着里面，一时还看不到他的样子，可是那人身上的衣服却很眼熟。 上前一看，果然是洛总镖头，此刻的他一脸苍白，早已没有了往昔那雄姿英发的样子。 “总镖头！”我叫了一声，推开面店老板和另一个老头，自己扶住了洛总镖头。 怎么会这样，总镖头在我们所有九州镖局人眼中就是无敌的象征，现在他却被人打的只剩下一口气，连眼睛都已经睁不开了。 “年轻人，这人你认识啊？”老人看我很关心洛总镖头，问道。 “这是我们九州镖局的总镖头！”我低声道：“请问老伯，这附近有大夫吗？” “对了，这人前天晚上路过这儿，他还到我们的面馆坐过一会儿，难怪我怎么觉得有些面熟，怎么才两天，人就成这个样子了！”大嫂子还在感慨。 我可听不下去，又问一声：“这里有大夫吗？” “有，村里有个郎中，我现在去给你叫！”老头说完，快步出门而去。 我掏出身上仅有的两钱银子交到面店老板手里：“老板，我想借用一下你们的房间，让我们总镖头休息一下！” “没问题！我帮你扶他进去。”老板很热心的帮我把总镖头扶了进去，找出一套自己的粗布衣服交给我让我给总镖头换下湿衣，他则出门烧水去了。 脱下总镖头的衣服，恐惧、恶心、担忧诸般情绪纷至沓来。总镖头胸口、后背、胳膊、大脚上面，大大小小的伤口不下于二十道，其中五道直要伤在要害地方，经过河水的浸泡血渍已被冲刷干净，伤口因为长时间浸泡发涨发白。 这要让总镖头怎么躺啊？不管怎么躺都会压到伤口啊！伤口没有经过包扎，就这么一压，很有可能会爆裂开。 走镖两年多了，连包扎都还没有学会，此时真的对自己的懒惰感到可悲了。如果是骨折什么的，我倒是会治，小时候要饭经常摔折腿脚或者被别人给打折，所谓久病成医嘛，治骨折我也算是名手了。可是这见血了的伤口我还真没处理过。 没办法，我只得坐在床头小心的、尽量不碰触到总镖头的伤口，将总镖头搂在怀里，拉过被子轻轻围在总镖头身上。 “就是这里了！”不多时，老头领着个髯长尺许的老郎中走进屋来。 大夫仔细检查后，摇了摇头：“年轻人，这个人受伤严重，失血过多，更有好几处伤在心脏、小腹上，恕我直言，这人现在还没死已经是奇迹了，但恐怕……” “大夫，求你了，请您一定要治好我们总镖头，无论多少钱都可以！”我也知道总镖头受伤严重，可是听到大夫的话，还是忍不住大叫道。 “这不是钱的问题，在下才疏学浅，实在是无能为力啊！”大夫摇头。 “求你了，无论如何，总镖头不能死啊！求你了……” “唉，死马当作活马医吧，我试试看。”他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对总镖头是句侮辱，同时也侮辱了他自己，我这时也顾不上想这些了。 帮着大夫将总镖头身上的伤口包扎好，轻轻放倒在床上躺好。大夫又听为总镖头把了把脉，摇了摇头：“我现在开副补血的药方，一定你去我那儿拿了药，煎了给他服下。唉，尽人事听天吧！不过你还是要作好心理准备啊！” “谢谢大夫，谢谢您！”我连声道谢。 大夫开了药方交给我，糟了，自己身上的钱全给了面店老板了，现在拿什么付诊金呢？ 脸上一红，左顾右盼希望能够想出办法。 总镖头湿淋淋的衣服还扔在地上。对了，总镖头的衣服里一定有钱。 蹲在地上在衣服里一阵摸索，从总镖头的身上摸出十多两银子。付了诊金，又给了面店老板一两银子，请他帮我去拿药。我则守在总镖头的床前，寸步不敢离开。 半个时辰后，药煎好了，可是总镖头意识全无，自然不会张口喝药，我只能小心的用调羹慢慢的喂服。 喝过药，总镖头仍然没有好转，脸色依然苍白、脉搏心跳依然无力，随时都可能死去。 看着总镖头苍白的脸，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为一个男人流了泪，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想起当年与总镖头初遇、得他收留、由他传授武艺、跟着他走南闯北……所以事情好像就发生在昨天！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将他当作我那从未见过面的父亲，可是当我刚意识到这一点，可能他就要离开我了！ 一直在床前坐到了天黑，总镖头依然在昏睡，全无醒来的迹象。大嫂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走了进来：“小兄弟，来，吃点东西吧，别饿坏了！你家总镖头会好起来的！” “嗯！”我无意识的答道。 碗筷被放到了我手中：“吃吧，不吃东西怎么行了！这人是铁饭是钢啊！” 端起面道了声谢，大嫂子离开了。 我现在那里还有心情吃东西啊，喝了口面汤便将面放在了桌子上。 经过这几天的奔波和这一下午的担忧，我身心两疲，不知什么时候枕着床头便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总镖头的**将我惊醒。 “总镖头，您……您醒啦！你没事了吧！”总镖头终于醒了过来，眼泪再次从我眼中流出来。 “孩……孩子，怎么……是你……”总镖头依然很虚弱，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看到总镖头苍白的脸上泛起淡淡红光，我心中一痛，暗道：“不好了，这……不会是回光反照吧！” “是我，总镖头，您现在没事了，我马上送您回京城！” “不……不要回京城……不能回去……” “为什么？夫人和小姐都在京城等着你啊！” “不……不要问……听我……说，我的……我的时间不多了！” “不，不会的，您一定不会有事的！我这就送您回去，京城有最好的大夫，一定会治好您的！”我大叫。 “没用了……听……我说……”总镖头脸上闪过厉色。 “是！” “你跪……下……” 虽然很奇怪，可是我还是立即跪了下去。 “现在，我正式……收……收你为徒……” “什么？”总镖头虽然教过我功夫，也指点镖局里镖师们的功夫，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收过徒弟。如果要算的话，也许只有洛柔得到了他的真传，现在这个时候，他为什么想要收我为徒呢？ “你……不……愿意吗？”总镖头注视着我，本来就黯淡无神的双眼更是灰暗。 “不，我愿意！”我连忙答道，不是因为自己想学什么高深的功夫，就算自己想学，总镖头可能也没机会教了，只是不想让总镖头难过，浅意识里不希望他走的不安。 “好，你……磕头吧。”总镖头眼中闪过喜色，道。 “是。”我连忙磕起头来，足有十多个。 “好了……够了……孩子，你起来。” 我依言站起，轻轻的喊了声：“师父！” “好，好……”总镖头道：“现在你就是我的亲传弟子了。”也许因为高兴，这句话竟然一口气说完，没有停顿。 其实，收徒有一套十分严格的规矩，只是现在事急，一切只得从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