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恩将仇报

    越野车一路向北，距离终点越来越近。余子非一直手动驾驶车辆。白易觉得让自己的上司开车不太体面。于是礼貌地说：“要不让我来开车吧，你休息一会儿。”余子非笑了笑，笑容很是亲切。他的目光落在了他身旁。“你与萧语就是在黄沙堡认识的吧？”“对。”白易知道余子非是知道萧语的身世的，这在逸途根本不是一个秘密。萧语向来沉默寡言，在白易身边时这样，在他人面前更是如此。性格天生孤僻，但也不能否认那样不幸的经历造成的深刻影响。余子非刚刚在讲他和居晴岚的故事，明明到了关键情节，差一步就要说出两人是如何相识的了，却忽然不讲了。惹得白易心里痒痒的。按照他的了解这不是他的性格，而且这样吊他胃口也没什么意义。余子非谈及萧语的过去，显得很感兴趣。白易为了缓和气氛简单讲了一些之前没说过的两人相识的经过。也关乎他为什么带上她，因为她对黄沙之城一带很熟悉。余子非说：“大丰国啊，没错，无法地带的黄沙之城确实是在大丰城的遗址上建立的。曾经在丰国鼎盛时期人口过百万，拥有多座坚固的城池。而如今已经全部消失。最后一座城池也在六七年前毁灭，只剩下了一片残垣断壁。这就是黄沙之城的前身。”顿了下他又说：“沧海变成桑田，桑田变成沧海。城市变为了废墟，废墟最后变成了遗迹。我们总以海枯石烂来发誓，用来比喻誓言的坚定不移，但是海会枯，石也会变成沙粒，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这番话让白易深有感触，于是附和道：“是啊，我生活的那个时代非常繁华，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会在一千年多年后醒来，更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会变成这个样子。”余子非说：“对比和你同一时代的人来说你是不幸的，从资源充足，环境美好的时代穿越至这个荒凉的时代。但对于我们来说你又是幸运的，因为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个美好时代。一千年前那正是人类文明最巅峰的时代，气候适宜人类生存，环境没有遭到破坏，赤荒大陆与人类世界隔绝，异种也没入侵尘荒星……所以有人称那个时代是黄金时代。你一定很怀念千年前那美好的黄金时代吧。”白易没有作声。他并不认同“黄金时代”这个说法。虽然相比当前的这个时代要好很多，可是他做为过来人很清楚，即便“盛世”无法否认，可仍旧潜藏着各种危机。就比如苍穹帝国对能力者的屠杀。倘若没有赤荒大陆的危机，这种针对能力者的血腥杀戮恐怕也不会停止。不断渲染或者说发现赤荒大陆的危机，促成人类统一战线的建立，正是歌图建立属于能力者的国度龙云国的基础。“而今，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从生下来开始就要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挣扎求生，想尽一切办法，只为求生。”余子非又说，“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誓言如此，这个世界亦如此。我们能做的只有珍惜眼前生活。”他最后说：“过去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国破家亡，孤身一人，但我们至少还活着。是吧，萧语。”萧语似乎没有想到他会问自己问题，有点被吓到。低着头使劲点了点。“嗯”了一声作答。“所以不必太伤感了，好好珍惜眼前的生活吧。”余子非转向白易说，“既然然收留了萧语，可要一直对她好哦。”白易说：“我会的，萧语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余子非为什么会突然关心起萧语呢？“十年前岚姐和萧语差不多大吧？”白易问。“是的。”余子非干巴巴的回答。“我听说这次岚姐是不辞而别。”“是的。”他用同样的音调作答。白易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却等到了长时间的沉默。终于他开口了，先是一声长叹，又摇起了头。“我觉得叛逆期应该过了，真是不懂长辈们的良苦用心。”白易惊愕，为他的用词，“叛逆期”什么的简直就像是笑话一样离谱。“你把她当女儿？”白易直言不讳，“如果你是抱着这样的态度我们恐怕会白跑一趟。”余子非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最后反问了一句：“那你呢？”白易愣住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就撞上了萧语的眼神。“这是两码事。”“本质有什么不同吗？”过了一会，余子非又自问自答，“也许确实是有不同吧……”“十年前九幽与八大柱国在东岭的决战以九幽的惨败而告终……你可能已经知道了，白易……我曾经就是一名九幽战士，在那场战斗中身负重伤，是无数狼狈逃亡之人中的一员，又与大部队失散。我……拼尽全力逃命，只为活下去。但最后还是倒在了一条小河边……有人救了我，醒来时发现，是一户人家收留了我……”余子非在这里停顿。白易通过他的表情终于看出，他讲这段往事为什么断断续续，是因为需要铺垫情绪。或者换句话说，需要鼓起勇气。白易已经通过废城庙街之战与他亲口讲述的故事猜出了余子非的身份。他怎么能想到，体型削瘦，头发松软，甚至还戴着一副眼镜。与之相处时平易近人，笑起来时亲切和蔼。完全就是一个事业有成心态平和的中年人，这样的他却是那个“传说中的人”。真相就要揭晓，余子非与居晴岚究竟有着怎样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呢？知晓了两人的过去就可以为两人暧昧不清的关系划上句点。“那户人家有一对年轻的夫妻，他们应该知道我是九幽的人，也知道联军的追兵即将到来，但是他们……还是收留了我……”余子非的声音变了。白易的心跳开始加速，就像预感将要发生很可怕的事情。“不久追兵赶到……”余子非木然的望向远方，“我将那对夫妻杀死。”“他们……出卖了你？”余子非面无表情的脸像一具蜡像，他摇了摇头说：“我只为活下去……”长时间的沉默，气氛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那么岚姐……”“就是河边发现我的那个小女孩，也是那对夫妻唯一的女儿。”余子非的故事刚讲完，越野车也驶到了黄沙之城。白易从震惊的余韵中回过神。“岚姐知道这件事吗？”“她今天，或者就是现在，一定已经知道了。”说完余子非从容的推开了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