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寂灭
苍白的世界，无情的白阻隔了时间流动，惨淡被极致压缩呈现。 没有时间，没有方向，甚至没有天地界限的模糊世界中，数个黑影谨慎、小心地移动着。 伊月无聊的将手背到脑后，看着身前同样不知所措茫然四顾的“伙伴”们，大家都是带着那么点可怜的希望之光一股脑扎进这令人绝望的空间，期盼着奇迹的出现。 “别傻啦！”伊月撇撇嘴，散漫的走着。 这里，也就他还能如此放松。 想到自己不明就里的被那个老疯子扔进来的情景，伊月连后槽牙都是痒的。 白色世界被称为寂灭空间，是一个神秘组织的选拔场所，据说能从这个空间走出的人会获得强大的力量或是非凡的潜能。 除此之外，伊月不再有任何寂灭空间的信息，哦，对了，应该再加上一条，已经很久……没人能活着走出了。 “咳咳……”伊月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身子因承受不住那庞大的痛楚而弯曲。血从捂住嘴的手指缝中溢出。 痛，这就是伊月的世界。 走路痛，呼吸痛，伊月一举一动都会带来剧痛，而此刻的痛绝对可以被冠以最之名。 每每咳嗽之际，伊月体内就仿佛有千万guntang的钢针同时往外刺，却在破体边缘骤然回射。 现在，伊月只想把自己撕烂，撕得烂烂…… 地狱般的痛，终于在数十个呼吸后减弱，回归到伊月早已熟悉的等级。 “呼……”伊月呼出一口浊气，擦去满脸的汗水。有些赌气的捶了自己一下，一阵呲牙咧嘴后，追着前面缓慢行进的“伙伴”而去。 其实伊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他是一年前，在一个满月的夜晚，被一个老人所救。 他不知道老人的名字，但周围的人都叫老人老疯子。 老疯子没什么家人，只有一个孙子，古虎。 伊月这个名字正是老疯子所取，因为自从他苏醒过来后，发现竟全无半点过往记忆，甚至不记得自己是谁。 身体也处于重伤之下，浑身经脉被粉碎的彻彻底底，剧痛更是伴随着他的每一次生命活动。 老疯子猜测他是被仇家以逆天重手废了修为，断了经脉。 一年时间寻医无数，却无人能治。名医们都给出了相同的动作，面带鼓励微笑的……摇头。 时间如同剧毒，无情的吞噬伊月残余的生命。 今天，伊月和老疯子本事来陪古虎参加王朝最权威，最强大的修炼圣地，元素圣殿的殿试。 却不曾想被老疯子丢进了另一个试炼空间。 伊月身体完全没入白芒之前，耳边响起了老疯子癫狂的声音。 “小子，进去博一把，我算过，里面有你的生机，就是错了，你也不过是提前几个月结束小命罢了，划算！” “算过……”伊月不禁想起老疯子买菜算不清账的丧气摸样。 温润的白开始变得刺眼，空气中忽然多了些水汽，伊月感觉到脚下湿哒哒的触感。也发觉“伙伴”的行进速度更慢了。 而本就剩几个月性命的自己，完全找不到紧张的理由。 “嗨！”伊月追上一个离自己最近的魁梧大汉，友好的在他肩上轻拍了一下，这一拍差点没让魁梧大汉跳起来，显然是处于精神极度紧张的状态。 “不好意思，我叫伊月。”伊月为自己的行为道歉。 “我……我罗汉。”威武的身材，霸气的名字。可伊月脸上出现了快憋出内伤的笑容，刚刚，他分明清楚的看到了腼腆的最好诠释。没错，这个叫罗汉的大汉以一种扭捏、腼腆的小女儿之姿介绍了自己，声音轻细到娇羞。 “轰！” 前进的队伍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强止，紧接着是一阵混乱的尖叫嘶喊。 爆炸声的来源正是走在最前面看上去最有经验的中年人，中年人的身体就这么毫无征兆的爆开，血水浆液浇了离他最近的几人一身。 零星的rou沫甚至喷到了伊月脸上。 伊月用大拇指抹掉脸上的碎rou，抬至眼前凝视，回想着自己还没有看清这位“伙伴”长相如何就阴阳两隔了。 “真是世事无常呢，是吧？”伊月用一种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平静语气，道出了心中感慨，并扭头征询一旁跌坐在地罗汉。 罗汉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尖叫，他已经被吓的发不出任何声音，魁梧的身躯侧倒在地，不断颤抖。 看到罗汉的状态，伊月自嘲的笑笑，也许是因为没几个月好活了吧，对于自己苏醒后第一次遇见的恐怖场景，内心居然没有一丝涟漪。 伊月轻轻走到罗汉身前，弯下腰，用手抹掉同样崩到罗汉脸上的血rou，微笑着坐在了罗汉身旁。 平静的眼神，不受影响的微笑，伊月不知道，这一刻，在罗汉心中他已经成了有了不起过往的厉害人物。 没过多久，因中年人爆体而引起的慌乱就平息了，毕竟来寂灭空间的人都知道这里恐怖的死亡率。 “大家不如先原地休息，时间还多的很，没搞懂怎么回事前，先不要冒进。”一个大胡子男人用尽量平稳的声音提议道，但牙颤的声响还在彰显着未知死亡的恐惧。 这个提议当然好，所以，大家都很快的原地坐下，不敢有一丝移动，生怕离开自己所在的“安全区域”。 伊月索性直接躺了下来，好奇的看着罗汉，悠悠道：“你为什么来这里，好好活着不好吗？” 罗汉伟岸的身子一抖，伊月无心的话语仿佛刺到了他的伤，勉强笑笑，轻声道：“为了获得力量，报仇！你呢？” 说到这，伊月才发现，罗汉后颈处有一道恐怖的伤疤。 “报仇这种事情，应该在心中谋定而后动，不能挂嘴上，对不起啊，让你说出来了。”面对罗汉，伊月仿佛感觉是面对一个单纯的小女孩，总是不自觉的道歉。也许我以前就是一个很有礼貌的人呢，伊月如是想着。 “我呢，是被一个疯老头扔进来的，说能治我的伤。”伊月接着如实说道。 “伊大哥，原来你有伤啊，可是这个地方只会死人，哪里能治病呢？”罗汉庞大的身躯倾斜，关切的望着伊月。 伊月有些恶寒，他虽然不知道自己年龄，但被这么一个虬髯大汉亲昵成为大哥，还是有些别扭。以至于躺不下去了，又坐了起来。 “所以我才说那个老头是疯子嘛。”伊月已在心中盘算着出去后要拔老疯子多少胡子了。 却全然没想出不去的事情。 伊月一边和罗汉聊着无关痛痒的事情，一边仔细观察着身边空间以及周围的人。 为了清理掉身上的血迹，不少人都脱掉了上衣，慢慢擦拭着血渍。 伊月移动的视线突然凝固，盯住了不远处的一个异常白皙的年轻人。伊月的注意力当然不可能被白所吸引，而是在那个年轻人的后背接近脊椎尾部的地方，他发现了一条血线，正缓慢的沿着脊椎缓慢上行。 目光快速移动，伊月很快又发现了三个男人身上出现了那条血线，而随着血线的蔓延，四人的身体正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变化微小，但伊月看见了！ 就在伊月准备出声提醒的时候，血线徒然加速，眨眼间便冲上了大脑。 四人眼睛猛然外凸。 轰！轰！轰！轰！ 连着四声，爆炸再次降临在这小众人群中。 血rou滂沱倾泻，硬是在刺目的白芒空间中炸出了绚丽的血花。血色只存在了瞬间，便消散于白芒中，宛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爆体的几人仿佛根本不曾存在。 这次已经没有了高分贝的尖叫，恐惧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没人再能发声，整个空间就只剩下人们干涩下咽的口水声。 “啊！！！我要出去！我不要死在这个鬼地方！这里根本得不到力量！” 终于，在恐惧极限压榨下，方才还出声安慰大家的大胡子带着哭声嘶吼的站了起来，状若疯癫的四处狂奔。 就在大胡子疯狂的朝伊月方向跑来之时，伊月注意到了大胡子已经有些外凸的眼睛。 手臂猛收，一把将罗汉庞大的脑袋按在自己身下。 轰！ 已经熟悉的声音，又一次炸响。 肠子断臂一股脑砸在了挡住罗汉的伊月后背。 死亡正按它的节奏剥夺着一切。 伊月感觉到怀里剧烈的颤抖。 罗汉在一小段哭泣后，终于下定决心将脑袋从伊月怀中抬出，想直面惨剧。 不料脑袋却被一股大力按住，抬不起来，耳边响起伊月温柔的声音：“下辈子投胎，做个女孩吧……” 伊月的目光静静落在罗汉后背，那不断上行的血线上。手紧紧搂住他的后颈，仿佛想阻断什么。 后颈传来的力道，让罗汉觉得很温暖。 自从五岁，mama离世，他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被人拥抱了。 粗犷的脸上，再次浮现温暖的微笑…… “或许我很快会来找你。” 这是罗汉最后听到的声音。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