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搜山检海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说这句话要有个前提，那就是你的武德充沛，真的可以摁着对方暴揍！否则，弱鸡对强者挑衅，还妄图用攻心战术，徒惹人笑。

    所以在占领扶桑的战略中，晁盖就会先攻城，用血与火展示武力，让蛮夷之民感到害怕与畏惧。然后才方便自己下一步的“攻心”战术。整体分成五个步骤。

    第一步，占领关键节点，封锁疆域，把九州岛与扶桑本土割裂开来。并做好防守反击的准备，以逸待劳。

    第二步，在完成战略封锁后，以二十万新兵为主力，搜山检海，对躲入山林中的所有敌对武装力量进行毁灭性打击。

    第三步，分封土地，建立华夏秩序，恢复农耕工商。

    第四步，文化攻心，进行焚书坑儒活动，销毁扶桑所有文化书籍，绞杀所有反动文人。

    第五步，建立小学堂，传播华夏文明和天道教。进行伐山破庙活动。焚毁所有蛊惑百姓的邪教和寺庙。

    之所以分成这么多步骤，就是因为要把公卿、官员、武士、士兵，平民、商人、神教、寺庙人员分化拉拢，每一步行动都只针对一部分人，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来层层递进，逐一消灭。

    现在二十万新军抵达，晁盖也不在福冈城闲坐了。晁盖亲自指挥部队，沿着主力军团攻打的道路，开展“搜山检海”行动。

    这第二阶段的行动，主要针对的是扶桑躲入民间的武装力量。

    而安全局也对扶桑在九州的政治结构和人员构成做过一些调查，并绘制了详细的九州地图。

    九州由筑前、筑后、丰前、丰后、肥前、肥后、日向、萨摩、大隅九国组成，下辖27城、27个城下町、500余大小村庄。

    扶桑从野蛮中走出来还没多少年，他们的武装力量依然保持着春秋战国时代的特色。突出一个层层分封。

    国之守护往往由中枢公卿们的直系子弟担任；

    城主，或城中官吏，往往由守护家的子弟们担任。他们平时负责裁判诉讼、领地分配、征收税赋、管理兵役等事务；战争时就需要骑马领兵出战。

    城下町也被称为镇，首领被称为町长或镇长。但任职之人却不是公卿之家，而是公卿们的奴仆，里面居住的都是一些为公卿服务的仆人、商人、手工业者等市民阶层。

    官吏子弟再分封，就要到乡下去种田成为庄园武士。这些庄园武士拥有大片农田，在那里建立自己的村子和庄园，战争时，这些庄园武士自备兵器和铠甲从军，往往会是一支部队的队长。

    庄园武士的子嗣再分封，就只能成为一小片土地的地侍。地侍也有因军功被分封的，但很少。他们平时耕种，战时自备武器参军，被称为足轻，是战争的主力。

    地侍家族如果再衰落，如果丢了土地，就只能成为租种土地的农民了。

    在扶桑，农民是最低阶层，他们没有自己的土地，只是在地主或领主老爷的土地上耕种的百姓而已。他们需要交纳80%的赋税。一直到四百年后的战国时代，关东的北条家族土地进行改革，让农民缴纳40%的赋税，而被百姓称为仁义无双，迅速获得关东百姓支持而发展壮大。这才让其他大名被迫跟进，农民的生活才稍有缓解，结果到了德川幕府时代，天下太平后又恢复到了交纳80%的赋税，可见扶桑农民生活之悲催。

    扶桑农民除了缴税，在必要的时候，还需要拿上粪叉去充当无甲民兵。到了扶桑战国时代，众多大名以下克上，纷争频繁的时候，大名会直接为农民提供武器铠甲，将他们强行提升为足轻，直接拉到战场上开战。也正因农民的参战，扶桑战国时期的战争规模才越来越庞大起来。以前城与城之间都是几百人械斗，后来发展成动不动数千人参战了呢。

    但总体而言，公卿当政的平安时代，除非由天皇发动全国征召令，一般情况下农民是不会直接上战场的。

    所以这次“搜山检海”对付的主要目标就缩小了很多。九国二十七城及其城下町，由羽林军、云梦军、解烦军这些主力军团去对付。二十万新军主要深入地方偏僻的那500余个大小村庄。

    对于村内的农民，晁盖决定拿出施粥的手段，先拉拢一波。非必要，暂时先不杀。

    搜山部队分散铺开后，以300人为一独立搜查部队，用驮马携带物资，遇到村庄后便就地驻扎。语言不通没关系，就先支起一口大锅，烹煮大米粥，先施粥两天。根据施粥情况，将村庄的人口、老幼、周边地形等信息送回城池指挥部。并在村内雇佣农民上山伐木、搬运石块，建立围墙和木屋，打造长期占据的军屯据点。

    并以该据点为中心，向周边扩散搜捕。

    “都头，咱们为什么给这些扶桑人施粥啊？咱们的粮食运进来都耗费了不少驮马的运量。”

    新兵队长看着那些矮小瘦弱，露出讨好的笑容，眼珠子却滴溜溜乱转的扶桑农民，有些鄙夷的说道。

    新兵都头陈平一边让人将排队来领粥的扶桑农民数量进行统计，一边冷哼道：“这都是陛下的安排，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新兵队长闻言不敢多言。他们这些新兵部队的指挥者，都是从各主战部队抽调下来的，对于陛下的决定从不会质疑。

    陈平见新兵队长还是有些疑惑，便继续解释道：“出发前，校尉曾传达过陛下的命令。这些扶桑农民无礼、懦弱、自私、愚昧。你别看他们一个个穿着破旧，每年缴纳的赋税还是咱们华夏百姓的数倍，但这些人却很有一套自己的求生方法，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九州岛到处是山林，居住在这里的农民，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根据斥候汇报，在山间隐蔽的地方，还有他们开垦出来的上百块零散的田地。那可是不用交税的。”

    “啊？那这些人为什么还顿顿来咱们这儿讨粥？”

    “应该是为了装穷，害怕咱们劫掠。还有一点，那就是这些扶桑人贪鄙，爱占便宜。免费的东西为什么不要？”

    “哈，这些人还真够狡猾的。”

    “无所谓。用两天的施粥，让咱们摸清他们的底细，再初步化解他们的敌意，还是很划算的。之后雇人也会方便许多。”

    “可是，都头，咱们都不会扶桑语，跟他们交流不通啊。”

    “说什么扶桑语！你看这些农民才两天时间就学会说喝粥、你好、谢谢等汉话了，不是吗？”

    陈平笑了笑，又拍了拍刀鞘道：“一手粥，一手刀，你还怕他们学不会跟咱们交流？”

    “哈哈，都头说的是。”

    ............

    在陈平他们施粥和建设驻扎营地的时候，村内的这些农民也在讨论着这些汉军。

    几位村民聚集在长老仪助家的茅草屋内，商议着如何应对。

    “村长野田大人和几位地侍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这村里的事情，只能请仪助长老给大家出主意了，拜托了。”

    村长野田茂是一位效忠大友家的武士，是这个野田村的拥有者，他手下几位地侍在年前作为足轻跟随野田茂一起出征，据说是前往海的西边发大财去了，但一去半年没有音讯。

    两天前，他们村内曾跑过来七个受伤的武士，据这位武士所说，他们被来自西方的天朝击败，他们的城主大友大人死了，九州守护藤原大人也死了，可能乘船前往西方大陆的那些武士都死了......

    当时村里人还以为他疯了，长老见他们受伤，而且精神不正常，于是组织村民给这七个武士下了从山里采来的毒草药，并用木矛乱戳，戳死了他们。得了几百文钱，七把长柄尖枪，七把完好的武士刀。这可是一笔大财，只等过了风头去城下町变卖，大家就能富裕许多。

    可没想，才两天过去，就有一群身材高大似巨人，全身铁甲的西方武士抵达村子，这岂不是说，那些受伤武士说的话都是真的？

    “长老，怎么办，若是被那些巨人知道我们杀害了武士，会不会将我们抓走杀掉？”

    “应该不会吧，他们不是敌人吗？”

    “就算是敌人又怎样？我们只是最低贱的农民，杀害武士就是要杀头的罪啊。十年前邻村就有一个农民帮助自家武士老爷杀了一个敌对的武士，结果被自家武士老爷给砍死了，说是农民不配让武士见血......”

    “好啦，受伤武士这件事不要再提，更不要说我们获得铜钱和武士刀的事，听到了吗？”

    仪助今年五十五岁了，在这个年代已经是高寿，见识绝非这些年轻的农民能比。这时候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反而是最好的。

    “还有，你们各家的粮食都藏好，从山打的猎物rou也都藏在地窖里不要外露。免得被这些巨人武士抢走。”

    仪助又叮嘱了一句。

    “但是长老，那些巨人武士不像是会抢东西的坏人，他们还给我们粥喝，是那种筷子插上也不会倒的粘稠。真想天天喝到啊。”

    年轻农民平八有些怀念道。

    “达咩！单凭你有这样的想法，就落入了他们的圈套。对于这些外来者，我们绝不不能相信，绝对！”

    仪助长老连忙出言警告，现在的年轻人太幼稚了，还不知道世间的险恶。

    “那是什么圈套呢？”

    另一个农民利吉好奇的问道。

    “这个嘛，暂时还不清楚，但一定有圈套就是。你们千万不要上当，以后也不要去喝他们发的粥，里面有让人吞一千根针的诅咒也说不定。”

    仪助长老为这些年轻人真是cao碎了心。

    正在此时，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吉乃端着一碗白粥跑了进来。平八和吉利等年轻农民的目光立刻随着吉乃转动，发现吉乃转身，又急忙低下头。

    吉乃跪在仪助长老旁边，脆生生道：“爷爷，您让我排队再去领一碗的白粥打回来了。那些巨人很好说话，一点也没有难为我。”

    “额......”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仪助长老又错开了话题，道：“最近你们进山耕种咱们的私田时，千万要小心，不要被这些巨人武士发现。咱们已经够苦了，若是那些私田再被发现一并征税，日子将更加艰难。”

    “确实如此呢。”

    众人纷纷点头，粮食是他们的命根子，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对于那些巨人武士，咱们不要反抗，更不要去亲近。咱们的小村子什么都没有，他们迟早是要离开的。”

    “长老说的对。”

    一番交流之后，众村民陆续离开。仪助长老这才端起那碗白粥，吧唧吧唧喝了两口。

    “真好喝啊，真想永远喝下去。”

    仪助长老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至于汉军的圈套和阴谋？他都五十五岁了，等六十岁就该背到深山去喂厉鬼的人，还怕什么圈套和阴谋啊！

    “吧唧吧唧，真好喝。”

    孙女吉乃看到爷爷这么开心，她也开心起来。回想起排队打饭时那些巨人武士，真高大，他们是高天原上下来的神将吗？

    其实不只是她这么想，村内许多村民都这么觉得，尤其是见到这些巨人武士进山几次，扛回来数百斤的山猪，还抓了十几个狼狈的武士，并当着全体村民的面将他们斩首后，这些农民在惊恐与崇拜之间，竟然温顺的接纳了汉军在这里建造营寨的事实。

    当汉军捏出几个铜币丢给几个扶桑百姓，又指了指地上的铁锹，那些扶桑农民福灵心至的就明白了什么意思，兴高采烈的将铜币藏在怀里，拿起铁锹就开始按照画好的线挖坑，那不足一米四的小身板，干活却非常麻利。一天结束的时候，不但又得了几文钱，中午还吃了一个大米饭团。

    一些村民见状都涌了过来，汉军又指了指石头，立刻有农民背上箩筐去山里背石头；汉军指了指原木，立刻有农民恭敬的接过汉军的斧头向山上跑去；汉军又指了指挂在营寨门口的武士头颅，立刻有农民叽里咕噜的向山中某处指指点点......

    让他们配合，这不很简单嘛。

    ............

    在汉军新兵沿着主力军团开辟的地盘，逐一驻扎沿途村庄，并全面搜捕九州岛上残余武装势力的时候，九州岛被汉军攻占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平安京。

    “纳尼！”

    名义上在法胜寺出家，实际上依然控制着扶桑局势的白河法皇听完摄政关白藤原忠通的禀报，根本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此事绝无错漏。我的族弟藤原良房已经为国捐躯了，这是他的侍从拼死从九州逃回带来的绝对准确之消息。”

    藤原忠通悲伤的说道。

    “大江匡房之前刚刚进贡一批高丽珍宝和两位高丽公主，现在你却告诉我说九州被天朝占领？如果事情是真的，他为何之前没有丝毫提及天朝参战之事？”

    已经七十岁的白河法皇还是不敢相信。他寄予厚望的大江匡房可是带着全国动员起来的两千武士、十万足轻、所有能搜集到的关船，以无比的勇气横渡大海登陆高丽！

    如此战略，百年未有，也只有他这位盛世法皇才有如此魄力！这次征讨高丽之战，也为他在国内赢得了巨大的声望与支持。让天皇一系完全压制了公卿贵族们。

    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反转了呢？白河法皇不能接受。

    “陛下，大江匡房已经一个月没给您来信和进贡了，不是么？”

    藤原忠通沉声道，接着又向旁边跪坐，一言不发的鸟羽天皇说道：“殿下，您认为呢？”

    鸟羽天皇有些无语。他今年二十岁，但从五岁登基之后，一直给爷爷当了十五年傀儡。养成了极度能忍的个性。甚至连知道自己三岁的长子显仁，乃是爷爷的私生子这件事后也没敢吭一声。现在爷爷生气暴怒的时候，你让我说什么？

    朝廷里有坏人啊！这些公卿们见爷爷主导的高丽征服战失败，威望受挫，又开始挑战爷爷的威严了么？

    鸟羽天皇依然保持眼观鼻，鼻观心的跪坐姿态，不发一言。反正在老东西死之前，他是准备继续隐忍下去，天朝史书中记载，楚庄王登基后三年不鸣，一鸣惊人，成就一番霸业。我要做个比楚庄王还要能忍无数倍的男人！这就是我的忍道！

    白河法皇对藤原忠通询问鸟羽意见的看法颇为不满，冷哼了一声，道：“无论如何，此事要抓紧调查清楚，从京都派出使者前往九州，调查清楚那里具体发生何事。若真是天朝出兵，责问对方为何入侵我扶桑！”

    “嗨！我这就去安排。”

    藤原忠通俯身应是，接着又问道：“是否再次进行全国动员呢？九州丢失，无论如何都应派兵夺回才是。”

    “我自有安排。”

    白河法皇将藤原忠通赶走后，不满的说道：“可恶的家伙，如果不是死掉的九州守护是他们藤原家的人，我绝对不会让他再介入中枢事务中。”

    鸟羽天皇也明白其中缘由，白河法皇去年刚逼迫藤原老家主退位，这位新家主名为摄政关白，其实已经被排挤出中枢的院政之外，只能起到一个参谋作用。但若是由藤原氏主持全国动员，藤原家的那些大将必定也会跟着复出，再想将他们压下去，就有些困难了。

    “我天皇一族被公卿世家步步紧逼，他们会抓住一切机会卷土重来，甚至挑拨我们爷孙关系。你想明白了么？”

    白河法皇看了一眼孙子，以提点的语气说道。

    “明白，感谢您的教诲。”

    鸟羽又行了一个俯身大礼。

    “能想明白就好。对了，璋子已经很久没来看我了，有时间让她来法胜寺一趟吧。”

    藤原璋子正是白河法皇的养女，同时也是鸟羽的皇后，自己三岁长子显仁的母亲。

    “嗨！”

    鸟羽干脆痛快的应了一声，再次俯身大礼，将自己阴郁的脸庞隐藏在榻榻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