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胡万
当初黄四郎让胡万假扮马匪袭击县衙的时候，胡万反被张麻子摆了一道，其他刺客全都死了，只剩下胡万。 当时苏明跟张麻子要胡万这个人，张麻子不解，但还是给了。 这件事也就这么搁下了。 后来张麻子几乎都忘了这茬，没想到今天苏明却把这个人拿出来了。 胡万还在世这件事，就只有苏明和张麻子知道，其他人都以为胡万那一晚就已经被灭杀了。 “嘿嘿…”苏明没回应张麻子，只是嘿嘿一笑，走到被铁索锁住的胡万身边。 这个时候的胡万非常狼狈，浑身破烂衣服，都覆盖了一层黑色油泥，整个人骨瘦如柴，披头散发，皮肤上也有各种难以言说的恶心镀层，有些结痂了还自然脱落，恶臭味从他身上，以及地牢各处传来。 饶是张麻子也觉得恶心。 这地牢，哪是住人的？ 猪圈都比这个好闻！ 当然了，相对于脏乱差，可能周围暗无天日的环境，才是最折磨人的。 胡万，已经快疯了。 听到牢房有动静，听到苏明他们走近，胡万整个人都差点激动跳起来。 “嗦嗦嗦…” 铁链和地板摩擦的声音不断往苏明的方向传来，是胡万在向他移动。 “人…人…终于有人来了…” “真的是生人！” “太好了，太好了！” 胡万激动到流泪。 “胡万，你还记得我吗？”苏明点燃了一根蜡烛，牢房里瞬间光明了。 “光…光…”胡万似乎并不在意谁来了地牢，看到蜡烛被点燃，他眼中仿佛获得新生一样。 过了一会，他才把目光投到苏明脸上。 “记得记得，你是县衙的六爷，我记得。”胡万点头。 “六爷，放过我，或者…给我一个痛快，杀了我！” “求你了，好人一生平安。” “如果实在不行，求求你杀了我…” 胡万祈求着。 看那样子，并不是在说笑，而是真正的，求死！ 胡万虔诚跪着，用脚贴近苏明的脚面，祈求着。 好似拜跪一尊真佛。 张麻子愕然，能让一个贪生怕死的胡万干出这种事，只求一死，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六子…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这人，让人越来越看不透了！ “你真想死？”苏明轻声问。 “嗯嗯嗯嗯…”胡万贴着脚面的脸微微抬起，不停点头。 “做梦都想…” “只可惜，我根本自杀不了！”胡万声音都有些哀求了。 “我很想知道，你这段时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贪生怕死的你，居然…会求死？”张麻子忍不住问。 “黑暗…我被关进来后，从来没有见过一丝光，再也没有…每天送进来的水和食物，都是从黑暗里递过来的…我…我快要疯了！”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连活着的东西都未曾见过。”胡万悲哀地道。 也不知道是在诉苦，还是在示弱，想让苏明可怜可怜他遭遇，让他死。 “只有黑暗，孤独，黑暗…孤独…好像我被世界遗忘了，不不不…不是被遗忘，而是我被丢进了地狱…无穷无尽的地狱，比上刀山下火海更痛苦…”胡万说着说着眼泪居然流了下来。 “对了，对了…我是不是已经被关在这里几年了？”胡万想了想，又摇摇头：“不不不…” “不可能是几年，是不是几十年了？还是几万年…” “杀了我，杀了我…”胡万回想自己被关的痛苦，再次祈求。 苏明看到胡万这样，并不觉得意外。 被关禁闭的人都知道，被关一天禁闭就已经让人崩溃了，更何况关了这么久？ 胡万不疯已经算幸运了。 他…怕了！ 终于惧怕自己了！ 一个恶人…此刻居然如此可怜，让人唏嘘。 “我知道当初不应该听信黄四郎的话去陷害六爷，不应该想要让六爷剖腹…我真的错了，我真的错了…求六爷给我个痛快！” “求求了！”胡万双手合十。 “我想问一些东西，如果你配合的话…”苏明继续平静地问。 没有严刑拷打，没有什么手段，就这么问…可胡万却眼睛一亮。 “问，问，问…六爷尽管问，我胡万只要会的，都会告诉您，我绝对会全力配合。”胡万道。 苏明瞥了胡万一眼，久久没有回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明才开口：“算了，今天看你的状态不太行，脑子好像不太清醒，你好好调整一下状态，我明天再来问你。” 说着，不管其他，自顾自往牢房外走。 “六爷，别…别走，求求你…问吧，问吧…别走，求你了！”胡万看苏明要走，凄凉地叫着。 直叫得人头皮发麻。 哪怕是张麻子这种悍匪，居然也觉得瘆人，脊背发凉。 那叫声，太凄惨，比鬼还要难听的叫声，张麻子算听到了。 “对了，今晚给你点一根长明蜡烛吧。”苏明走出牢房的时候回头道，随后亲自给胡万点了一根长明蜡烛。 至少可以亮一夜。 “蜡烛…光…” “谢谢六爷施舍，谢谢六爷。”胡万跪着磕头。 “碰…”牢房被关闭。 不过这一次胡万没有崩溃，反而很激动。 他如痴如醉地看着在牢房里摇曳的蜡烛火焰，眼睛…在放光。 就好像，看到一个沐浴出水了的九天玄女，那曼妙的身材一样。 他双手围着烛光，看痴了，从来…他没有觉得世界上有这么美丽的东西过。 没想到，这烛光…这么美！ 因为激动忍不住呼吸大了点，使得火焰被吹歪了点，他居然受到了惊吓，生怕这黑暗里，唯一的光…消失，熄灭。 胡万一惊，小心翼翼用双手围着烛光，捧着烛光，生怕他遭受一点点的伤害。 这表情，像极了爱护雏鸟的鸟mama。 那眼神，甚至出现了溺爱… 一根烛光，居然能让他有这种表情，可以想象，这段时间，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 门外，张麻子更加不解了。 “六子，刚刚你明明可以问，他肯定也会知无不言，你怎么不问？反而…晾他一晚上？”张麻子道。 “给了他无穷的黑暗，自然…要给他光明！”苏明摆摆手，笑着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