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长夜的怨愤
不知为何,待宇文汹完全离开后,整个宴厅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死寂,那些西陵国权贵们竟比宇文汹在时更为拘束。 或者说,他们方才那般显得更为自然,倒是因为宇文汹在这里。 发觉这一点,北焱意外的挑了下眉:这些人真正忌惮的人居然是此时上座剩下的那个年仅九岁的西陵太子? 更准确地说,这些人都在恐惧那位尚为幼年的太子。 这倒是怪事。 北焱终于忍不住去仔细观察宇文长夜。 座上的小少年身着华贵的蓝紫色绣金蟒袍,一头黑亮的头发慵懒的披散下来,发尾精细的坠着几个雕刻精致的飘翠白玉发坠,腰间佩玉缠囊,还挂着一柄看不出剑鞘材质的总长二尺的剑,整个人都散发着赏心悦目的清冷孤傲。 小少年看上去身形有些单薄,但那头比乌金还漂亮的头发实在是另天下女子都要为之嫉妒。特别是小少年那一张尚有发挥余地的脸,即使被银质的假面遮掩一半,仍旧让人在看到这张脸的一瞬间明白何为惊艳。 倒真的是“翩翩佳公子,恍若谪仙人”。 北焱身为一个男子,在看到宇文长夜这张实际上并未有完全张开的脸时,也是觉得极美。 即使宇文长夜与自己站在对立面,北焱也可毫不犹豫的赞叹一声“俊美无双”。 可是,北焱也记得,夜含儿说过,宇文长夜那副假面下掩着的那半张脸,却是正与眼前这半张脸完完全全相反,恐怖而丑恶。 半面谪仙,半面罗刹。 可是一个分明长着谪仙般面容的人,怎么会有半张脸变得罗刹般恐怖? “都站着做什么?等着本太子请你们坐下?” 宇文长夜望着下方那些战战兢兢的面向自己躬身揖手不敢乱动的西陵权贵们,脸上露出不符合其年龄的嘲讽意味十足的笑容,“怎么,本太子都已经将脸遮起来了,各位大人怎的还如此……惶恐不安?”说到这里,宇文长夜忽然嗤笑出声,上身向前一倾,单手支起下颌,眼梢一挑,看向立在自己身旁的小太监: “你说,本太子不过是一个孩子,他们一个个有手有脚有权有势的大男人,到底在怕本太子什么呢?你说他们是不是一群废物?” 宇文长夜的言语间尽是嘲讽,可是下方那些人在听到宇文长夜的话后,非但没有一个人敢表现出怒意,甚至有几个人的双腿居然因为害怕而在微微颤抖。 那个看上去不过十几岁的小太监却是一点都未表现出害怕。 “太子殿下说他们是废物,他们自然就是废物。”小太监手里握着拂尘,脸上没有半分多余的表情,只有在望向下面那些战战兢兢的西陵权贵们时,脸上才会浮现出一丝冷意。 北焱和恭硕良坐在众位西陵权贵前面,并没有被挡住视线,自然的将宇文长夜和小太监的神态尽数收入眼底。 这个看上去似乎与众不同的小太监,立刻吸引了二人的注意。 “他们都是废物。”宇文长夜保持着前倾的动作,嘴里咂摸着这几个字,忽然就笑了。 那笑容是在好看,恍若初春是绽放的第一朵花,任谁瞧见了,都会被吸引住目光,许久都无法平静。 可是,笑容的主人随之开口说的话,却是让一群西陵权贵哗啦一下跪倒了一片—— “小庆子,你错了。” “他们可不是什么废物!” “他们这群人能联合起来想要千方百计的废掉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废物!” “殿下……殿下饶命……”底下扑通扑通下饺子似的跪下一片,那颤抖的不成样子的声音,也不知是从谁的嗓子里吐出来的。 北焱动作僵硬的放下手里的酒杯,悄悄地朝着恭硕良那边挪了些:啧,宇文长夜这孩子也真是的,他若是早就打算了在今天处理些“陈年小事”,就不能缓一天请我们过来赴宴吗?他们一群小孬种全都跪下了,就留下我们三个人在这连吃带喝的,搞得我有些尴尬啊。
而那边,宇文长夜依旧顶着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吐出最冰冷无情的话: “饶命……”宇文长夜似乎是在仔细揣摩这两个字的意思,他将这两个字放在一起说的很慢很慢,语气放的极为平缓,险些让底下那些人以为,上座那个实则长着一张可怕的脸的妖孽般的人,真的就要放过他们。 可下一秒,一只琉璃铸成的杯盏却不偏不倚的砸碎在方才出声求饶那人的额头上,顿时,鲜红的血顺着伤口流下。 霎那,宴厅内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就连宇文长夜身旁站着的那个小太监都忍不住抬起了头。 一群西陵权贵跪在那里抖得更为厉害。 北焱甚至都听见了杯盘因为众人的抖动产生的共振发出的细微声响。 “诸位在谋划着用剧毒调成的水泼死我的时候,可有想过,如果事情搞砸了,本太子是否会放过你们?” 宇文长夜将这一句话说的极慢极慢,一字一句仿佛是念出来的。可是,这一句话里的每一个字,在从宇文长夜的嘴里说出时,都像是一道催命的符咒,将底下一干西陵权贵惊得直接匍匐在地上。 像是一只只被鞭笞了的狗。 “可惜,我没有死,你们调出来的那该死的毒水只泼到了我的脸,被毒水泼死的人,是小庆子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