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魔兽世界

    甘锦被他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得魂飞魄散，颤声说道：“你……你……怎么在……这……里？”两排牙齿相互叩击，犹如炒黄豆似的，听起来分外的清脆。叶枫好笑又好气，道：“我怎么不能在这里了？你到我这边来，与你商量一件好事。”尽量放缓语调，好像与恋人说情话，免得让他疑心疑鬼。甘锦哼了一声，道：“你能有什么好事？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突然砰的一声大响，随即他似被人一脚揣到了裆部，号叫不止：“到处是石头，我的脑壳……哎哟，哎哟！”敢情想开溜，只是眼不见物，额头叩在石壁上，自然痛不欲生。叶枫强忍着笑，道：“我们如今一样的命运，走投无路，都是泥佛劝土佛，同病相怜，为什么不能摒弃前嫌，携手闯了出去？”

    甘锦道：“你把我当傻瓜白痴么？你是想利用我而已，到时走出去了，你会放过我吗？”叶枫道：“咱们并无深仇大恨，况且我们沦落到如此境地，完全是拜岳重天所赐……”甘锦听到叶枫提及岳重天，愤怒不已，骂道：“那个无耻的老贼，休想我放过他！”

    叶枫道：“尽管我们性情大不相同，无法做肝胆相照的知已好友。倘若我们能够走出去，至少可以做到不拨剑相向，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辈子互不打扰。你看如何？”若想甘锦与他合作，既要充分利用甘锦对岳重天的怨毒仇恨，又要保证他以后的安全。

    甘锦似被他说得动心了，沉吟了片刻，冷笑道：“你说得再天花乱坠，亦是空口说大话，就像那些混账，到头来还不是把我卸磨杀驴？”不知是不是出于对陆嫣的愧疚，声音也哽咽起来。

    叶枫听他口气软了，知道已经有了六七分把握，朗声说道：“我叶枫对甘锦，若有加害之意，便教我一辈子被人追杀，死无葬身之地。”武林中人最忌讳不得善终，叶枫之所以发这样的毒誓，正是为了让甘锦打消疑虑。

    甘锦叹了口气，道：“你手中有剑，像是与我合作的吗？杀我还差不多。”叶枫哈哈一笑，把“破军剑”扔了出去，道：“这把不吉利的剑，早他娘的该滚蛋了！”忽然心里后悔：“他为什么不扔兵刃？”

    他并非皮厚之人，纵然心中忐忑，也决不轻易说出来，暗自劝慰自己：“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这么多心做甚？”只听得“咣当”一声，甘锦大声说道：“我也把刀给扔掉了，我要重新做人！”叶枫长吁了一口气，笑道：“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甘锦沉默了一会，缓缓说道：“谢谢你相信我。”他提高了声音：“我甘绵若是不痛改前非，继续为虎作伥，便教我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说到这里，心情激荡，放声大哭起来：“他们从来不把我当人看待，我不过是条狗而已，心情不爽便寻我晦气，火气来了便找我老婆发泄……”

    他奉献了尊严，得到的却是屈辱，有时候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非但笑不出来，连哭也哭不出来。那些人只不过是贪恋他妻子成熟丰满的rou体，何曾想过给予他切实的利益？狗吃不到rou骨头，至少有砣屎吃，可是他呢？这是多么可笑荒唐的欲望啊！

    叶枫肃然道：“只要你好好做人，自然会有人尊敬你。”越看别人的脸色行事，别人越不给你好脸色看。甘锦厉声说道：“我有一口气，就要向他们拿回属于我的尊严，血债一定要用血来还。”

    不知不觉他已走到离叶枫不远处，叶枫莫名其妙心跳得很快，至于具体什么原因，他一时也说不清楚。甘锦早跪了下去，额头叩得“嘭嘭”响，哽咽着说道：“以前我做了那么多对不住你的事，你会原谅我么？我不是人，我禽兽不如……”扇了自己几个耳光。

    叶枫长长叹息：“其实我也一样，做了许多对不住别人的事，有些事永远都得不到别人原谅……”伸手去扶甘锦。忽然之间甘锦跳了起来，手中多了一把刀，刀尖挑起，自下而上向叶枫刺去。叶枫心里茫然：“他的刀不是丢了么？”忙往后跃开。

    但甘锦有备而来，行动之快，难以形容。嗤的一声，在叶枫右腿划了道极深的口子。叶枫站立不稳，坐倒在地，嘶哑着声音，道：“难道你不想改邪归正么？”甘锦揉身而上，膝盖顶住他的腹部，利刃来刺叶枫的心窝，狞笑道：“对不起，我从来就不想做好人，我天生就是做坏人的料。”

    叶枫被他用力顶着，伤口撕裂，鲜血直流。左手牢牢抓在他的手腕，不让尖刀刺下来。右手去扠他的脖子，怒道：“你心甘情愿做别人的奴才，走狗，不要脸！”甘锦屁股往后挪了挪，重重坐在叶枫伤口上，左右磨动。痛得叶枫呲牙咧嘴，冷汗直流。

    甘锦去扳叶枫的右手，冷笑道：“你懂什么？这是成长的代价，必然的付出。今天我被别人玩弄，明天我去欺负别人！”叶枫气得浑身发抖，不由涌出一股大力，左手一扭一转，甘锦右臂竟无半点力气，钢刀脱手，射入无尽的黑暗。

    叶枫右手挥动，将甘锦如扔布袋一样，抛了起来。随即纵起，把他压在身下。一手揪住他的头发，一手左右开弓，扇了他几记耳光，道：“我现在就杀了你！你实在不配做人！”甘锦趁他胸口门户大开，双拳重击他双胁。叶枫一个筋斗翻了出去，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甘锦大笑道：“你才不配做人，你的善良温暖，何时感动过天，感动过地，感动过别人？你接蹱而来的厄运，一次次的杀身之祸，难道不正是你的善良，所带来的么？”善良只是别人脚下的垫脚石，卑鄙才是纵横天下的通行证。

    他向叶枫了过来。不料叶枫悄悄伸出双脚，把他蹬翻，旋而一个虎扑，把他按住。喝道：“你胡说八道，善良是做人的根本！”甘锦使出力气，把他颠倒，道：“你吃了那么多的苦头，难道不知道什么人，适合在这个世界生存？莫非你是个蠢蛋？”

    两人近身rou搏，在地下翻来覆去，撞得鼻青脸肿，头晕目眩。尽管叶枫有伤在身，但武功还是比甘锦高得多，时间一长，他便占了上风。叶枫搭上他的肩膀，用力一拖，喀喇喇两声，甘锦双手已是脱臼。

    甘锦破口大骂：“你奶奶的狗杂种，只敢在老子头上作威作福，有本事朝岳重天使去！”叶枫搏斗多时，早就心烦气躁，听他大骂不休，更是怒不可遏，十指死死扼住他的喉咙，道：“你嘴硬得紧！”甘锦道：“你真可怜……”声音却是微弱至极。

    叶枫手指几乎陷入他的rou中，怒道：“我快活极了，你才可怜，今天巴结这个，明天拍那个的马屁，别人鸟都不鸟你。”话虽如此，但想起自己坎坷曲折，从未真正畅快淋漓过，胸口一热，又吐出几口血，软软倒在甘锦身上，竟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醒了过来。甘锦仍在他的身下，只不过变得冰冷僵硬，早已死去多时。想挣扎起来，无奈手脚酸软，一点力气也无，肚子也来凑热闹，咕咕乱响。叶枫喘息片刻，慢慢坐起，拨了几把青苔，塞入口中。

    青苔不仅苦涩老硬，而且带着如腐尸般的气息，一入口内，腹中翻江倒海一样难受，全呕吐出来。叶枫苦笑道：“有得吃便不错了，还挑精拣肥作甚？莫非想着吃rou不是？”一提到吃rou，心道：“想要活着走出这见了鬼的山洞，务必得有充沛的体力，光吃草根是万万不成的，可是到哪里找rou吃去？”

    他双手拍着大腿，自言自语道：“简直岂有此理，光是长草不长rou，这是什么鬼地方？”忍不住双手乱舞，忽然之间，碰到甘锦的尸身，情不自禁便脱口说了出来：“这不是现成的大肥猪么？吃十几二十天都不成问题！”

    与此同时，背上冷汗涔涔而下，打了几个冷战：“我怎么变成那样的人了？”但肚子叫得愈发响亮，仿佛在嘲笑他：“你这个顽固不化的蠢蛋，到快死到临头了，还逞什么英雄好汉？名节志气让你走得出这山洞？只怕饿死了，也没有人可怜你。这不见天不见地的，你吃了他，谁知道啊？”

    是啊，只要能够活下去，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呢？他全身的肌rou都已绷紧，开始不断地抖动，因为他对生命有着强烈的依恋，因为他不想像甘锦一样，无声无息地躺在这里，所以他要不择手段，想办法活下去。

    甘锦不是他的朋友，而是他的敌人，自古以来对付敌人的方式，无非是在精神上摧毁他，在rou体上彻底清除他。让甘锦成为他腹中美食，算不算一种消灭方式？他为什么要背负道德包袱？想到此处，他不由得笑了。

    虽然他看不到自己此时的表情，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就像一只饿尽了的野兽，目露凶光，神情可怖。他深深吸了口气，拿起了甘锦的手，往嘴里送去。他闭上了眼睛，把甘锦硬邦邦的手，想像成刚从烧烤架上拿下来的羊rou串，刚从锅里捞出来的蹄，一股无法形容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山洞。

    就在嘴唇与手指接触的瞬时间，所有的幻觉忽然全部消失，冷汗以及敬畏又涌上了来。他大叫一声，转身就跑，道：“我不是吃人的魔鬼，我是个有底线的人！”他永远做不到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做不到。

    所以他既成不了大侠，更做不了枭雄，心慈手软可是他最致命的弱点。“你不是铁石心肠，混什么江湖啊？难道你闯江湖，是负责给大家搞笑的？是不是你的笑话太蹩脚，因此大家要急着赶你走？”

    直至跑到筋疲力尽，他才重重倒了下来，脸上带着欢快的微笑：“你连死人都不敢下手，拿什么拯救你自己？”他的笑声嘶哑而悲怆，但是他并没有流泪。他已经不再纠结善良的人，为什么四处碰壁，他已经明白越是险恶的世道，更不能缺少有良知的人，就像司马逸，林天南，凌若尘。

    善良的人，就是黑暗中的一道光，尽管很微弱，却能让迷茫的人，看清脚下的路。他能够每次绝处逢生，不正是因为自己善良的缘故么？忽然之间，沙沙作响，跳出两个东西，恰恰落在叶枫身上。

    叶枫反应极快，一手一个，牢牢攥在手里。只觉得滑腻异常，想必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此时出现，无异胜过雪中送炭。心中一阵辛酸，一阵欢喜：“你就吃这些怪物？有的吃便不错了！你的要求越来越高了！”

    他尽量不去多想，道：“我吃你们，并不违背道德良知吧？”塞入口中，嚼得粉碎，硬生生吞了下去，大笑道：“这才是正宗的羊rou串，香喷喷的猪蹄。”在青苔上吸了几口水珠，倚靠石壁睡了一会，在此期间，又有几个小东西，冒冒失失成了他的食物。

    睡了一觉之后，体力恢复了不少，又慢慢向前走去。这无边无尽的黑暗，已不再让他感到恐惧，有信心的人，哪怕老天不出手，自己也会创造奇迹！他走一会，歇一会，饿了便想方设法捕食叫不出名字的东西，抑或拨食石壁上的青苔，倒能支撑得下去。

    自始至终，他不急不躁，心如止水般安静。他不敢想象，在这种近乎绝望的境地，情绪的崩溃，将是什么样的后果？也不知是第几日上，他吃了些青苔，正闭目养神，就在此时，他听得哈哈大笑声，尖锐高亢，犹如厉枭夜哭。

    他登时脑子“嗡”的一声，浑身毛发全竖了起来，心道：“白羽？他怎么还没死？岳重天呢？”当下他凝神屏息。只听得白羽大笑了一阵，厉声道：“我老丈人是掌管天庭的玉皇大帝，我丈母娘是烽火戏诸侯的杨贵妃……”

    叶枫一怔，暗道：“有没有搞错？人家杨贵妃是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亏你还饱读诗书。”白羽继续道：“我妻子是火烧赤壁的铁扇公主，我乃坐镇开封府的狄仁杰，如今佞臣当道，残害忠良，元芳，你怎么看？”

    叶枫全身一震，几乎脱口叫了出来：“啊，原来他疯了！”在这种看不到光明，看不到希望的环境下，能有几个人扛得住？就连智者白羽也不能。忽然传来岳重天不紧不慢的声音：“白兄弟，你没事吧？”

    白羽大声道：“你鬼鬼祟祟的做甚么？是不是想刺杀本王？韩信，关羽，秦叔宝，岳飞何在？快快抬出狗头锄，把他脑袋给剁了。旺财你盯着我做甚？为什么不摇尾巴了？是不是被岳重天给爆菊了？”说到这里，突然纵声大哭：“姓岳的王八蛋，不论老的小的，就喜欢从后面来，青青哭了，陆嫣也哭了，甘锦你傻笑什么？”

    岳重天叹了口气，道：“你既然疯了，我就没有什么顾虑了，这些天老子没吃过rou，嘴里快淡出鸟来了。”叶枫只觉得毛骨悚然，头皮发麻，吃惊得心都几乎停止跳动：“他想吃人！”白羽猛地发出一声惨叫，道：“狗奴才，还不点灯？有蚊子咬我的脖子。”

    叶枫暗自叹息：“死到临头，还不知道，你的兄弟咬你的脖子，要吸你的血。”正惊魂未定，耳中响起咚咚声，似是什么东西撞击石壁。叶枫虽然看不到那边场景，但他可以确定，岳重天挟着白羽的脖子，脑袋一下一下往石壁撞去。

    白羽突然神智清醒过来，大声叫道：“我是你的兄弟啊！”岳重天道：“兄弟是用来出卖的，我不吃你，难道去啃石壁？”白羽叫声逐渐微弱，过了一会，再无声息，只听得岳重天牙齿撕咬，啃食之声。叶枫全身皆热，血脉贲张，一口气喘不过来，晕了过去。

    也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吃了不干净的食物，他醒转的时候，身子如火烫一般灼热，竟然发起了高烧。那边却再无动静，可能岳重天拖着白羽已经走远了。他一点力气也没有，走都走不了，只好手脚并用，爬着前行。

    可是他的心是热的，就算有千劫万难，他也一定要活下去。这一次的经历，也不过是人生的蜕变而已，就像打造一把好刀，必须经过千锤百炼。他抛下所有的想法，只有一个念头，向前，向前，决不后退！

    也不知过了多少天，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道亮光，刚开始微弱至极，慢慢的变大变亮，到最后眼前通明，他看到了青青的草地，高耸入云的山峰，还有一道挂在天上的彩虹，如拱桥般横跨东西，七彩斑斓，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