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
天光渐亮，炊烟起，于偏僻的村落，忙碌且充实的一天正式开始。 “快点的，吃完了好去干活。”中年汉子快速扒拉着，见坐在对面的儿子慢吞吞，斯斯文文的细嚼慢咽，忍不住催促道。 “父亲，我不想种地了。”犹豫再三，少年放下碗筷，郑重地看向自己的父亲，“我想进山，跟三叔他们去打猎。” “别想！”父亲狠狠瞪了一眼儿子，抹了抹嘴巴，“那山里可是谁都去得的？你三叔那是打小就练着的，且他身板儿硬实，挨得住，你呢？” “我也挨得住！”少年不服气，挺了挺瘦弱的胸膛。 “你？就你？”父亲闻言眉头紧锁，黝黑的脸上满是怒色，“你知道山里的凶险吗？你一个平日连鸡都不敢杀的，你自己掂量不出自己的斤两吗？” “我——那也要咱们家有鸡可杀呀。”少年闻言委屈道，“就咱们家养不起鸡，逢年过节都没得rou吃，我想进山，我想挣钱，有错吗？” “你——”闻言，父亲犹如xiele气的皮球，看向儿子的眼神多了些疼惜，“孩儿，都怪我，怪你老子没有能耐，唉……” “父亲，您已经很好了，你看你将儿子养得，多结实。”少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宽慰一番后，话锋再次转向了进山打猎。 种地虽能保证温饱，却不能改善拮据的生活。而打猎不同，只要运气好，猎到的东西拿去小镇一卖，就能获得一笔不菲的收入。 所以，少年很想跟着自己三叔进山。 这些，作为父亲，自然知晓。只是，他怕。 就他们这村子，进山的除了自己那将近四十岁的堂弟，就只有两个已经快五十的人了。年轻的本来也是有的，不过都早已经长眠深山。 所以，他怕，他不愿自己的儿子去冒险。 然而，年轻人，已然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更改。接下来的几日，软磨硬泡，费尽唇舌，少年终究是不愿放弃。 第七日，少年早早起来，加入了进山打猎的队伍。 “修生，你父亲同意了？”问话的是陈修生的三叔。 “嗯，近两年收成很差，我也长大了，该扛点儿担子了。”陈修生笑着回应。 “那行，这把匕首拿着。”三叔递给了他一把匕首，见陈修生直接拔了出来，他赶忙道，“小心点儿，可锋利了，别伤着自己。” 准备好一切，三叔又叮嘱了陈修生一番，四人开始往山里走。 刚开始树木还很稀疏，阳光可以轻松落下来，为几人照亮前路。很快，几人就进入了山林深处。 这里树木茂密，几乎将阳光完全遮挡，一片昏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最近，山里的野兽不知怎么少了太多，在外围已经猎不到什么。所以，今日他们选择了深入。 顾念陈修生初次进山，三叔几人始终将他护在中央。又走了几里路，却仍不见猎物，三叔几人检查了一遍陷阱后，小心翼翼地摸索着继续前行。 “太深了，不行，不能往前了。”三叔摆手，率先停了下来，“咱们今日是猎不到东西了，二哥你去采些药草，五哥你检查一下陷阱，我给你们望风。” 闻言，二人点头，纷纷动了起来。而三叔则拉着陈修生选了两棵大树，爬上去环顾四周。 “三儿，快来！”就在陈修生全神贯注，警惕地环顾四周时，“二哥”那边传来激动的声音。 “怎么了？小声点！”三叔闻言先是皱眉，而后手口并用，示意对方消声。 陈修生看着三人聚拢一处，脸上满是喜色，不由好奇起来，究竟是发现了什么。不过，因为职责在身，他不能下去，还要继续望风。 说来也是奇怪，就在陈修生目光挪开后，三人的脸色变了，死气沉沉，呆呆愣愣仿若失了神般。 而在三人的面前，不是别的，竟是一具白森森冒着幽光，完整的虎骨。 “三叔，怎么样了？”陈修生在树上等了多时，却不见三人动作，忍不住小声喊着。 因为此刻三人距离他比较远，陈修生的声音还未到他们耳中便消散。他又是等了一会儿，眼看着三叔还没有叫自己，有些待不住了，滑下树干，向着三人的方向走去。 “呼——” 走着，突然感觉一阵冷风袭来，他浑身汗毛倒竖，一种异样的感觉涌入心头。 “不对！” 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儿，他缓缓停下脚步，拔出匕首，再次仔细扫视周遭一圈。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心肝儿不由颤抖起来。三叔几人所在的地方本该与其他处一般，可是不知怎的此刻看去却是昏暗太多。 似乎有什么东西，将那里的光亮都吞了。 “糟了，定是邪祟！真不该来的！” 这下，陈修生慌了，脑中千般念头闪过，最终满脸懊悔。 往日常听说山林里除了野兽，还有妖邪，他不信。所以，即便他父亲多番阻挠，他最终还是偷偷跟着三叔进山。 现下可好，本以为能满载而归，从此获得父亲的认可。谁曾想，这次出来猎物没有，临了还遇到了邪祟。 陈修生想要逃离这里，可是环顾四周，此处已然是山林深处，他这才初次进山的人，哪里能找到归途？ “如何是好？该如何啊？” 陈修生任由冷汗自额头滑落，紧握匕首，看着三叔等人的方向，他进退两难。 退，他很可能迷失山林，最后沦为野兽的食物，或者如三叔他们这般遇到邪祟。 而进，自己也会被邪祟盯上，凶多吉少。 进退之间，此时此地俨然皆是绝路。 “三叔进山已有二十多年，曾病过多次却不曾见外伤，很可能是中邪。然而，他却活下来了。这么说……” 生死关头，他的脑中灵光闪过，想起了自己三叔曾多次得怪癖之症，再加上后来的情况，他断定三叔有保命手段！ 这么想来，自己去将三叔叫醒，或许就能回去。 想着，陈修生咬牙，开始迈动发软的脚，一步步朝着三叔几人的方向走去。 “呼——” 又是一阵阴风，衣衫早被冷汗浸透的陈修生不由打了个哆嗦，手里的匕首一滑，落在了地上。 “三——三叔——”陈修生吓得腿肚子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大吼起来。 可是，诡异的事情却发生了，他虽然喊得声嘶力竭，却无半点声音传出。 “呜呜呜……” 阴风中夹杂着莫名的兽吼之声在耳边不断，一个朦胧模糊的虚影凭空出现，朝着陈修生这里扑来。 “要死了吗？” 面对虚影迎面而来，他有种感觉，只要这虚影扑中，他便会死掉。 生死之间，他突然变得平静，往日种种如火光亮起，不断在脑海闪烁。直到火光消散，化作烟尘，他面前是近在咫尺的虚影。 这虚影是一个虎头，张开的血盆大口中尖锐的獠牙似有幽光浮动，满是凶戾的眸子中有三个人影挣扎着，那三个人影陈修生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三叔他们。 “呜……” 凄厉厉一阵呜咽，虚影满是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它如何也没想到，就是这个看似已然被吓破胆的少年，竟然在电光火石之间捡起了掉落的匕首，而后狠狠插入了自己的额头。 若是旁的东西，它也不怕，毕竟自己本就是虚影，似有若无，寻常的兵刃不可能伤它。 但是，这把匕首不同，它早就看出了此匕首的不凡，所以才暗中影响陈修生，让他知晓有邪祟在此。 然后，若是他逃了，待到精疲力竭之时，自己便可以轻松吃掉他。 若是他不逃，被吓破了胆，即便没有昏死过去，任它宰割，也会如方才那般瘫软在地，再无反抗的可能。 过程都在意料之中，可是结果……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带着不甘与疑惑，虚影逐渐消散。 “呼——” 看着虚影消散，陈修生知道自己逃过一劫了，松了口气，而后一股疲倦之感涌上来，他顺势倒在地上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睡得很舒畅，似乎被软绵绵的云儿拖着，在碧蓝如洗的天际遨游，清风明月皆是陪衬。 直到一阵局促不安，满环担忧的声音传入耳中，他渐渐醒了过来。 “周老，我儿子他——他怎么样了？” 周老，是他们村唯一的一位医者，也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听村里的长辈说，他本不是这村子的人，是被上一任村长进山打猎时捡回来。 “算是因祸得福吧，他好得不得了。” “父亲……”陈修生睁开眼，看着在床边打转的父亲，心下愧疚难当，“对不起，我……” “你这混小子，让你别去，你偏不听，你……” “你难不成想他与你一般庸庸碌碌？他是个福泽深厚的，该有自己的一片天地。”周老却是帮陈修生说起了话。 “我——”这一句话把陈父的话堵死，只见他支支吾吾，却不敢拂逆周老的意思，只能挠头尴尬一笑。 “修生，你醒了就好，我给你弄了一锅炖rou，快起来尝尝。”往日连正眼都不曾给陈修生一个的周老，此刻竟然无比和蔼，笑起来的样子满是慈祥。 “对，快起来，周老给你弄了一大锅好吃的。”说着，陈父眼里满是期待，“就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