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饆饠国
因为伤势原因，近五日陈修生都在养伤。一边是内力治疗，一边有周老的妙手回春，本预料要百日有余的伤势，愣是五日内痊愈。 且在这几日，陈修生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精进。这种精进不是实力的突飞猛进，内力暴涨，而是对于力量的认知和把控。 可以这么说，若是再遇巨熊，他能一眼看出力量的悬殊，并清楚地推算出自己硬抗的后果。 若是早到这个境界，他也不至于狼狈收场，险死还生。 所以，这种精进的重要不言而喻。 第六日，陈修生正信心满满，即将踏入山林。这次他准备深入，寻找巨熊一般的强劲对手磨炼。 可是，临行前却被匆匆赶来的三叔阻止，他说周老今日要见他。 还是那间狭隘的小屋，逼仄的空间除了一张床与一个凳子，再无他无。周老睁开眼，上下打量了陈修生一番。 “不错，眼有神光而内敛，虽偶有出入，寻常人却是看不出来了。” 周老口中虽是不错，但脸上却是满意至极的，褶皱舒展了很多，点头的空挡，目光中满满的欣慰有若实质。 “多谢老师赞誉，学生是在惭愧，不仅距离修仙之道甚远，还……” “行了，夸你胖你还喘上了。”周老笑骂一句，紧接着说道，“路漫漫其修远兮，这一路的坎坷曲折，皆是你的福缘，更是你走上大道的助力。不过，有一点你要切记，这山不是寻常的小山，连接的地方非同寻常，所以可能会出现很多强大到超乎想象的东西，你不能托大，明白吗？” “学生明白，经此一事，学生再也不敢妄自尊大。” 得了陈修生的回答，周老点头，转而换了话题： “你说前几日遇见了一小猫儿，形似虎，却额生鬼脸，且还在那虎骨坑附近出没？” “是。” “这几日我苦思，终于想到了可能，或许那是一头通灵煞虎，乃是你初入山林所遇的虎煞所产子嗣。唯有如此，一切才可解释！” “什么？它是虎煞所生？”闻言，陈修生惊骇大叫。 “嗯？”周老见陈修生形容，立时不悦，板着脸训道，“不论习武还是修仙，都是修行，都要气定神闲，精神常驻天心，如此形状，你可是要让为师的教诲付诸东流？” “学生——学生知道了。”闻言，陈修生忙埋头，躬身道，“日后无论如何，学生定会谨记老师教诲，不喜怒形于色，不让六欲七情乱了阵脚。” “你呀，除了天资好，就是这认错的能力了。”周老闻言苦笑，似想到了什么，感慨道，“要是我如你这般，那就好了……” “老师，您这……”陈修生闻言笑了起来，“学生这是愚钝，幸而得了您这位好老师，百教不厌，这才有些许微末长进，哪能与老师并论。” “你就得意吧。”见他这模样，周老终于是笑了起来，“你老师我啊，就是桀骜不驯，旁人的话一句也不听，非要亲见亲闻亲识，结果……唉——” “老师，往事已矣，不必伤感，今后学生定会为你寻来恢复修为的神丹妙药，让您重新翱翔九天，睥睨天下！” 陈修生见状，忙单膝跪下，郑重立誓。 “孩子，你的心意我领受了。”周老见状，收敛笑容，郑重地说道，“不过，我怕是等不到那日了。” “你且别说话，听我说完。”见陈修生又要开口，周老摆手直接打断，接着说道，“而今，你也算是快要踏入修仙之路了，本来接下来所说于你而言早了些，可是时不待我，我必须要说了……” 说罢，周老看向陈修生，目光变得迷离，似呓语般的言语不断，一句句，抨击着陈修生的心灵。 在周老的描述下，陈修生有生以来第一次大概了解了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为人界，除了人界之外还有两个天界与地界。这两个世界都有非常强大的存在，他们生来就拥有超凡的力量和漫长的寿命。 人界的一切在他们面前就如同蝼蚁，若非因为某种制约，他们不得进入人界，人界只能任由他们宰割。 不过，即便他们不能来到这里，却也不妨碍他们将爪牙伸向人界。他们通过血脉传承，功法传承等各种方式渗透，早就在人界建立了强大的势力。 这两个势力分别是天宗与地府。 本来，即便这两宗如何强大，也不敢在人界兴风作浪的，因为人界有人宗，一个由人界强者建立，曾拥有数百位圣人的强大势力。 周老的家族也是人宗的一部分，曾经也是出现过圣人的。 可是，近千年来，多位人宗的圣人寿数尽了，接连陨落。直到百余年前，人宗失去了最后一位圣人。 圣人已死，天下大乱。 天宗率先发难，欲将人宗各部赶尽杀绝。 地府更是希望天下大乱，这样一来，他们就能够收集到更多的亡魂，怨灵，僵尸等等阴邪之物，来完成一些不为人知的秘术。 即便因为跟天宗不和，未曾联手，却也暗中同步清理着人宗的势力。 人宗无圣人护持，自然是无力抗衡，几乎等同于任由宰割。 周老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为了保护周家残余族人选择断后，最终堪堪逃过一劫，却失去了修为，终生只能被困在这里。 又过去了这么些年，人宗即便还有硕果仅存，也必不多了，如今可谓是彻底破落了。 周老之所以这么推论，那是因为，人宗与两宗存在着大道之争。 所谓大道之争，简单来说便是理念不合，导致做法各异，互相看不顺眼，而后就会干架。 天地人三宗，分别遵循三道。此三道，分别可称为是天道，人道，轮回道。 三道中，人道最为难懂复杂，所谓的道是建立在灵智已开，且经过教授后方能慢慢领悟的。 而天道，与轮回道相较而言就单纯了很多。前者讲究的就是一个强字，强者为尊。 后者有些悬疑，修炼此道者淡漠生死，看似超然物外，实则知晓内情的尽皆对此胆寒心惊。 因为，他们淡漠自身的生死，更淡漠的是别人的。若是让他们统领人界，恐怕很快人界就会变为一片鬼域。 说下来，最适合人界的，是人道，其他两道都带有很强的破坏性。如若将人界交由他们掌控，往后少不了涂炭生灵的事情。 可如今的情况却是，这两宗已然掌控了整个修仙界，接下来，他们会通过各种方法控制凡俗世界。 而天宗的方法，应该是让曾受他们庇佑的饆饠国统一凡俗世界。 之所以这么说，那是因为陈修生带回来的巨熊。这巨熊身上穿戴的钢甲，上面印有饆饠国的花纹。 饆饠国距离陈修生所在的龙国很远，具体有多远难以计量，若是不通过特殊手段饆饠国的东西想要到达龙国，需要快马无休止跑上数百年时间。 所以，周老断定，即便是偏远如龙国这种小地方，也快要成为饆饠国的领土了。 “怎么可能？”闻言，陈修生迟疑道，“即便是饆饠国的大军不远万里奔赴而来，也不可能打下我龙国的，要知道我龙国可有四万万子民，军队再不济也是数量庞大的，不会被攻下来吧？” “既然都动用了特殊手段了，你觉得龙国的普通士兵能抵挡？”周老闻言苦涩一笑，“人宗失势，曾经受到庇护的龙国而今没了倚仗，拿什么跟他们斗？” “老师，我龙国也算是地大物博，自然也会有能人辈出……” “孩子，你还太年轻了，根本不懂。”周老闻言叹息一声，接着道，“你猎杀的这巨熊是二等武者级别的灵兽，这种灵兽天宗有多少你知道吗？无数！” “这——这——”闻言，陈修生心绪低落，“难不成就要被外来的家伙该换朝代了？” “改朝换代是小，就怕他们无意于江山社稷，只是为了将整个龙国当做奴役，那样，龙国自上而下，无一不得屈辱地活着，直到某一日，这种屈辱被印刻到了骨子里，习以为常。” “这——我——”陈修生闻言愤然道，“那就拼死一战好了，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这件事不急，你可以审时度势，日后再论。现下，有件事迫在眉睫。”周老看着陈修生，面色郑重，眼底的挣扎与决绝一闪而过，“你杀了饆饠国一头黑瞳战熊，这件事瞒不住的，附近的饆饠国军队定会找上来的，你要进山去躲避些时日。” “是他们的巨熊伤人在前，我——”陈修生想要反驳，却被周老一个严厉的眼神打断。 “孩子，看见你我才发现，我是真的老了，早就没了当初的热血，更没了你这股劲头了。”周老似乎想到了什么，欣慰一笑，“还好，还好，我最近收了个徒弟，瑞图，进来拜见师兄。” 早就察觉屋外有人来了，因为周老所言太过重大，他就没有在意，现下扭过头朝着门口看去，他的嘴角露出微笑。 门被推开，那是一个面目清秀，眼睛剔透的孩子，今年八岁。他叫陈瑞图，是陈修生三叔的儿子。 “弟子见过师父。”陈瑞图进门，恭恭敬敬地跪拜周老，而后看向陈修生，满是雀跃，“哥，神仙老爷爷收我为徒了！” “胡闹，前几日方才教你的，忘了？”周老板着脸，瞪了一眼陈瑞图，而后笑着对陈修生说道，“小生，虽然你未入我门墙，却也有些师徒之宜，算是我的记名弟子。所以，他就是你小师弟了，他年纪还小，日后你要好好照拂才是。” “是，老师，弟子一定会的。” “嗯。”周老点点头，满意地看了一眼陈修生二人，眼底一丝不舍化作了叹息，“唉——去吧，我累了。” “等等。”临行前，周老再次开口，看着背对自己的陈修生，他伸出了颤巍巍的手，“你们——你们今日便出发，进入深山，半月之内不得回来，你可记住了？” “师父，那你们呢？听阿爸说那些人可坏了，在镇子上——” “闭嘴！”周老狠狠瞪了一眼陈瑞图，沉声喝到，“瑞图，你忘了怎么答应为师的了吗？为师自然是有处理的办法，只是怕你们二人在场暴露身份，毕竟你们可都是与我周家有所瓜葛的，被发现可会给整个村子带来灭顶之灾。走！” 呵斥后面的话，是说给陈修生听的，闻言陈修生放下心来，带着陈瑞图离开。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回头。没有看见周老眼底滑落的泪水，更没有看见，小屋外不远处山林中静默的两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