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灭
老陈头死了，四个孙子在村里人帮助下将他安葬。 当天，全村的人都放下了手头的活儿，前来吊唁。 对于老陈头的死，全村都感觉非常沉重。因为他不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他是这个村里唯一的一位医者。 往日，村民们有什么头疼脑热，跌打损伤的都是老陈头出手医治的。 而今，这位医者去世了，村里人很不舍，同时也对于未来的病痛满怀担忧。 等到安葬了老陈头，陈、王、孙、李四位老人站了出来，他们的目的是让陈氏兄弟将老陈头祖传的“医书”拿出来，交给他们。 明面上说是寻找合适的人选来继承老陈头的衣钵，替老陈头守护这个多有灾病的村子。 实际上，他们却是想将这“医书”据为己有。 因为，老陈头临终时在屋外偷听的“三哥”与他们联合了，他将老陈头临终时候的话都告知了他们。 他们确信小陈离开村子的方法一定在里面，因此对于这“医书”极其渴望了。 可是，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们只想带着自家的儿郎离开这里，而不是带上其余的累赘。 所以，他们以“医书”需要传承开始不断周旋。 奈何兄弟四人不肯，且老大的医术也有了一定的造诣，他们这个说法站不住脚，自然没有无知的村民支持。 眼看陈氏兄弟齐心，讨要“医书”的计划就要落空。一直冷眼旁观的李姓老者语出惊人，将小陈离村的事情抖了出来。 而后，旧事重提， 四十年前， 上百人的队伍闯入了村子，其中有传说中的仙人，还有强大的武者。 这群人习惯了外面多姿多彩的生活，自然看不上这困苦的小村子，想尽了办法要离开这里。 在仙人的带领下，不顾劝阻，他们多次闯入迷雾当中。 最开始，兜兜转转，他们仅仅是绕了回来。 可是后来，随着进入迷雾的次数越来越多，他们当中开始有人消失。直至最后一次，仅一名伤痕累累的仙人被迷雾送了回来。 至于其他人，听幸存的仙人说，他们都被迷雾吞了。那仙人也是凭借着高强的法力，这才逃脱被吞的命运。 不过，即便是逃回来了，没过多久那人也死了。 要知道，那可是传说中的仙人，可以飞天遁地的仙人！ 可是，他的死状凄惨，高深的法力并没能帮他逃过死劫。 这还不算完， 李姓老者还记得，还有一个随着仙人进来的人，那人二十来岁，因为身体孱弱，并未被带入迷雾当中。 本以为，他是幸运的，逃过了这一劫。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夜里他突然惨叫狂吼，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状若疯魔。 之后那人就再也没有清醒过，整日在村口转悠，口中还念念有词。原以他是伤心过度，致使暂时失了神智，有一村民可怜他，就将他带回家中精心照料。 结果没过几日，那起了善心的村民一家五口，仅那心善的村民活了下来，而那人与村民的妻儿皆暴毙，死状与逃回来的仙人一模一样。 那个善心的村民，正是李姓老者。 说着，他老泪纵横：“我……我不过一时好心，没曾想——没曾想——诅咒，这是诅咒啊！进入迷雾之人的家眷，身上带着诅咒，不仅他们会死，谁沾上了也会死！” 闻言，其余三名老者纷纷附和，表示确有其事。 这一带动下，年纪稍长的村民也回想起来，的确有这件事。 这下，所有村民炸开了锅，纷纷远离四兄弟。看向他们的目光有害怕，有厌恶，还有仇恨…… “你们胡说，我爷爷说过，违背祖训者，家人是活不过五十，但绝不是你说的这样！” 老大慌了，赶紧解释起来。 可是，村民们哪里还会信？ 众口一词，再多的辩驳也没用了。村民让他们兄弟交出“医术”，然后再也不要迈出家门。 老四气不过，年幼的他脱口而出事情的真相，将自己爷爷给父亲三人解除了诅咒，临终托付给他们祖传秘典的事都说了出来。 他想以此自证清白，可惜他错了。村民闻言，大多是不信的。而少部分人，看向兄弟四人的目光变得怪异。 闻言，陈、王、孙、李与“三哥”几人目光一亮，旋即对视一眼，将眼底的欣喜掩盖。 四老借着长者的姿态，呵斥老四，极力否定了他的言论。而后，再次借着村民施压，要他们将“医书”拿给他们“保管”。 老二见拗不过他们，低声与老大说了几句。老大闻言看向老二的目光先是愤怒，而后看了看激动的村民，只得无奈答应下来。 得到了“医书”的“保管权”，四老很是满意，不仅出言宽慰四兄弟，还以长辈的姿态保证，一定会善待他们。 至此，大多村民对于四兄弟充满敌意与戒备，看他们的目光就像看到了异类般。不与他们接近，生怕会被牵连成为被诅咒的人。 而少部分村民，却干起了趁火打劫的勾当。假借见证医书交接，末了顺手牵羊拿走了陈家不少东西。 个别被抓了现行的，还义正言辞。按他们的话来说，四兄弟都是要死的人了，留着那些东西也没用。 看到这里，陈修生愤愤不平，出拳打向那出言伤人的村民。可惜，他的拳头却怎么也碰不到那人。 “可恶，着实可恶，就这么欺负小孩，实在太可恶了！” 稍微平息了些心绪，他看向呆呆坐在门槛上的四兄弟。 “老四，你记下了没？”老二问道。 “记下了，只是怎么也看不懂。”老四稚嫩的小脑袋点了点。 原来，迫于全村人的威逼，老二思考了很多。他知道想要强行留住典籍，就凭他们四兄弟是办不到了。 所以，他们只能妥协。 不过，老二在同意将祖传典籍交出去之时，也想到了办法将典籍“留”下来。 这个办法就是：他们想办法拖延些时间，让年幼却聪颖的老四将典籍的内容完全记下来。 听闻老四不负所托完成了任务，老大紧锁的眉头终于松动了些。拍了拍老四的脑袋，起身去准备做饭。 接下来的几日，四兄弟时常遭受村民们冷眼。更有甚者，见他们出门便呼喝打骂，说他们是丧门星，在赶出门就打死了事。 就这样的日子，一天又一天，李老头所言的“诅咒”并未在四兄弟身上发作。 这么一来，村民当中有些人动摇了，觉得应该放过他们了。而有些人却不这么想，他们每天早上都要踹门而入，去看“诅咒”是否应验。 当然，顺便再拿一些陈家的物什粮食回去，这也是他们惯做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陈家原本还算丰厚的家底空了，老大不得不带着兄弟们外出干活，以维持生计。 白天，他们去村子外挖些野菜，或者药草，地宝等等。晚上，他们窝在一起研究爷爷留下来的典籍。 他们还不知道，一场致他们于死地的阴谋开始了。 这日，独自出去寻找食物的老大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回来。兄弟几个见状忙上前问询，这不问不知道，一问之下兄弟几个皆是怒火中烧。 今日，因为天气炎热，老大就没喊上弟弟们。去了村子外，却发现他们早些时候种的菜被一群村民摘光了。 自家种的，他们还未吃上一口，这事儿老大自然不肯罢休，欲与他们理论。哪料那些人竟还是之前的论调，说他们早晚都要死，给他们吃纯属浪费。 老大气不过，抓住一人想要理论，往日还算和善的村民却不给他机会，一拥而上将他打得半死。 “欺人太甚！” 老二捶打着家里仅剩的桌子，眼睛已然有些发红。 其余两兄弟更是直接，cao起农具，就要出去与那些人拼命。 可是，老大却将他们拦住。老四如今还没到十岁，老三也就十二岁，他们几个加一块也不是常年干农活的村民们的对手。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这次的妥协竟然换来了更深的屈辱。 一天夜里，一群村民闯进了他们家中，拖拽着将他们扔在了村口。 “你们难道要害死全村人才罢休吗？滚！” 他们哭喊着，可是村民们却警告他们不得再踏入村子半步，否则就打死他们。 那一夜，格外冰冷，四兄弟抱成一团，仍旧被冻得发抖。 第二日，老大除了寻找吃食，也开始找寻能够让他们容身的地方。可惜，只要走出村口百丈，就会进入迷雾当中，再走便又回到了村口。 如此一来，兄弟四人真可谓无处容身了。 “大哥，你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这迷雾里面暖烘烘的，就是不知夜里怎么样。” “那就试试？” 当天夜里，他们就在迷雾里“住”下了，这里很暖和，他们席地而坐，相互看了一眼，而后欣喜地笑了。 就这样，他们除了寻找吃食，平常就待在迷雾中学习老陈头留下的典籍。 老二与老四天资好，学得快，很快就摸索到了些门道。老大为了照顾他们，就主动放弃了学习，专门负责他们的吃食。 这一日，老大照常摸索着走出迷雾，寻找吃的。 他走到村边，发现有一户人家里有些异常。本是饭点，该是热闹的。可是，里面却没有动静，而且还有一股血腥味与混杂在饭香当中。 身为医者，他本能就要进去查看救治伤者。刚凑近些看了一眼，登时，他脸色变得煞白。 饭菜放在桌上还是热腾腾的，可是，人却不在桌边，而是躺在地上。不远处的地上，有一个鲜红血迹所绘的繁复花纹。 就在老大想要转身的时候，一把锄头狠狠落了下来，然后他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老大死了，他被三哥当做杀害那户人家的凶手，当场打死了。 然后，村民们将他的尸体挂在了村口。老三久不见老大回来，寻了过来，被失去了理智的村民杀害。 接着，是老二，在老四的面前被活活打死。临死前，他拼命喊着，让老四快跑。 老四跑进了迷雾中，村民不敢跟上，只好守在外面，等着老四出来。 老四却没有再出来，他好像融入了迷雾当中。 后面几日，不断有村民死亡。当先的就是当日说出“真相”的李姓老者，而后是陈、王、孙，“三哥”、无辜的村民…… 到了最后，村子里仅剩一个活人，那是一个面色白净，双目阴冷宛若毒蛇的少年。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诅咒，这是陈氏兄弟在祸害他们，直至死，他们都仿佛看见了陈氏兄弟阴魂不散，桀桀怪笑，阴冷的目光恶狠狠盯着他们。 可是，他们却没有看见，少年得意地笑了。他踩踏着村民的尸骨，一步步靠近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