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躲在树篱后哭的女人
我们走进中诚电视台大院，王明后隔着树篱坐下。天边一片火烧云，是冬日里难得一见的景象。 他松了一口气，头昏脑胀的。 他觉得今天事情太多，需要好好休息。 忽然间，背后树篱间隐约传来哭声，那哭声如泣如诉，如烟如雾，老王一听，吓得立马蹿起来了，惊叫道：“有鬼！” 我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还是个女鬼！”王明后特别肯定。 “行了，行了……” “不行！” “……” “我绝对没听错，这肯定是个女鬼！” “你回头看看。”我说。 “张幕你特么害我！”王明后说，“这情况电影里太常见了！你背后有古怪，一回头，一双手就搭在你肩上……我没疯！这声音就从我背后传来的，你没看到啊？我背后就是树！哪来的人啊？” “树不透音啊！”我怒喷他。 王明后一愣，他渐渐醒悟过来，但仍旧不太相信我。他迟疑许久，缓慢地回过头去。他似乎还在害怕，挪一下，眼瞥一会儿，挪一下，眼再瞥一会儿……“你是不是打算挨到天黑，恶鬼都出门时，再来做选择啊？”我问道。 王明后终于把头猛地扭过去，然后他看到一堵树篱围成的墙。 老王：“……” “呜呜呜呜……” 那道悉悉索索的哭声再次响起，那声音怪诞之极，如同帆布广告牌的破洞被风穿梭而过。 王明后吓得猛然站起。 于是他终于见到树篱后面的那个女人。她差不多二十七、八的年龄，裹着一身老旧的羽绒服，蓝帆布的牛仔裤，扎着麻花辫，戴着一双黑框眼镜，蹲在树篱对面的花坛边缘哭泣。 “还真是个女人啊？”王明后挣着一张面目可憎的嘴脸，死死拽着我的胳膊，他那副模样，反而更像鬼。 “行了，知道是人，可以了吧？”我说，“我们回去吧！” 老王：“……” 王明后：“不是，张幕你这么没有良心啊？你没看到人家姑娘在哭吗？” “人家哭呢，正难受！你能做什么？”我说，“难道上去跟她说，别哭了，笑一个，我给你拍个照，来，茄子？” 老王：“……” 小姑娘：“……” 那小姑娘短暂地停止了抽噎，她沉默片刻，忽然又嚎啕大哭起来。 王明后气得直跺脚，狠狠瞥我一眼，绕过树篱，问那女的怎么了。 那女青年茫然地抬起头，干枯的麻花辫就搭在她的肩头，她眼泪涟涟，透着一双大大的澄清眼睛和宽大的黑色眼镜框望着老王，哽咽道：“你能看到我？” “……” 那一刻不仅老王，就连我也产生一种转身就逃的冲动。 女青年忙紧张得哆哆嗦嗦，结结巴巴道：“不！我的意思是……你多管闲事！不，我觉得……不是……你能那么好心关心我……但是我……我一个人就好。” 她又低下头，将脸埋在膝盖上哭泣。 “你还是听你朋友的，别管我吧！”女青年忽然嚎啕大哭。 王明后瞬时同情心起，在女青年面前把我狠狠严肃批评一番。然后跑到路边红漆皮的自动贩卖机那买了一罐热饮，递给面前这姑娘。 我说，买什么橙汁？热橙汁最难喝！ 他说，滚！ 王明后递给姑娘橙汁后，就蹲在花坛边，和她对话。从她断断续续的回答中，我们才知道，这姑娘叫年竹舒，是中诚电视台聘用的员工。 “——干什么？！” 忽然远远传来一道怒吼。 吼声惊天动地，仿佛大地都要摇上几摇，树林的盯梢也在颤抖，鸟儿纷飞。 我和老王稍稍愣了一下。 显然接受不能。 接着，一个摇摇晃晃的庞大身躯出现了，宽阔的花坛在她的前面都显得娇小秀丽。 屠mama杀出来了！ “怎么了？姑娘！”屠mama来到我们身边，一把揪住那姑娘脏兮兮的衣服。 她横了我们一眼，满脸的肥rou在空气中不断抖动着。 “我刚才听到老李说，有女的在院里哭，就出来瞧瞧！姑娘，你也别怕，有阿姨在这，没人敢伤害你呀！”说罢，她又恶狠狠瞪着我们。 我心想，倒霉了！ 是屠mama啊！ 两个月前，有个不长眼的小子调戏前台罗小姐，中诚临时换了前台，让这个面生横rou、穷凶极恶的屠mama充当电视台的保护伞。 效果自然也很显著。 这要再有人敢sao扰，那口味也忒特殊了！ 而且以屠mama的个性，也不是被人欺负的主儿，她不恐吓别人算是好的了！ 屠mama一抖脸上横rou，凶神恶煞地问：“是他们欺负你的吗？” 年竹舒吓了一跳，当即摇摇头。 屠mama不管不顾，破镲钹般的嗓门响彻天空，嚷嚷得几乎整栋楼都能听得见，直让我和老王无地自容。屠mama含沙射影道：“——这几个小兔崽子……” 屠mama骂了很长时间。 吸引了一大批人，围观的保安和看门的李大爷对我们指指点点。 花了好长时间，我们才解释清楚。 还有人半信半疑。当年竹舒提到，她躲在这里，与周佑敏有关时，围观人群当即一哄而散。 看什么呢？ 那都是大人物！ 活还没干完！ 年竹舒见此，发现没人替她出头，呜咽一哭，就要往电视台里冲。屠mama伸手拉她衣服，没拉住，反而把她手肘拽了一下，她手下意识一扬，热果汁洒了一身。 我：“……” 老王：“……” 年竹舒看了，哭得更厉害了，她一伸手，抹了把眼泪，罐子往旁边一挥，又洒出一些果汁。 没办法，屠mama带她去换衣服。 她那体型没合适的，屠mama就找熟悉的人借。打过电话，便招呼年竹舒往大楼里走。我们也跟着她们。 门外花池里郁郁葱葱的，几株刺槐树却光秃秃的，仿佛这寒冬只能袭击大树，却伤害不了卑躬屈膝的植被。 我们一行人进了电梯，来到走廊。屠mama将人领进一个房间，办公室里有个女的早已经得到消息，在柜子里取出一套包封好的衣服，转身将它交到年竹舒的手里。然后把年竹舒领到一个小隔间内，叫她在里头换好衣服。 屠mama回大厅值班了。 我们守在门口。 也没事做，只好在原地发呆。没多久，有人推开办公室的门，我们吃了一惊，原来是顾游山。 他今天送方怡做节目。现在艺人在演播厅，他出来闲逛。经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他手下还有几位艺人。 “最近怎么样？”老王问他综艺的事。 “你们呢？”顾游山不直接回答。 “恩，差点。”王明后脑子活，想起动画主题曲的事。他知道，方怡是顾游山带的女歌手，很有唱功。“我们动画还需要有人唱主题、片尾。”王明后突然说。 “方怡的价格是很高的。”顾游山说。 “……” “如果我给你们友情价，那找我拉人情的也会变多。”顾游山笑了一下。 中诚电视台的预算咱们也清楚，压根就给不了太高的费用。 动画这玩意儿，钱就该用在刀刃上，烧画质烧分镜，留有富足才是片头片尾曲，倒是插曲可以搞一波。 王明后之前已经找到一个姓叶的人士帮忙做插曲了，不过总想找便宜的。 我这个人没什么音乐才华。 不能给出任何建议。 老王心情瞬间不好。“别这么说，咱俩关系能比一般人吗？”王明后拉关系。 “呵。”顾游山说。 “别忘了，我们还有游戏项目的合作呢！”老王又说，“算是自家人，钱财也是左手倒右手，没必要算得这么精明！” “和我有合作的人多了。”顾游山说。 “……” “给你指条路。”顾游山说，“去找振烨——” 顾游山说的不无道理。 振烨是行内著名的娱乐公司。 如果叫我们找文工团，咱们没门路啊！ “就是段必胜那小子在的公司？”王明后瞬间不乐意了。 “你们还能找到其他人吗？” “……” “你们之前搞综艺，不是认识那个叫丁惠的小姑娘？”顾游山含笑道。 王明后一听，当即乐了。 他差点跳起来。“对，丁惠还没走！”他兴高采烈，“我们之前还在一起做过综艺来的。虽说现在咱们不待了，但毕竟相处过一段日子，想来这家叫做振烨的公司，多多少少要给我们点面子吧！” 顾游山笑了一下，态度笃定。 他没多说，点了一支烟，抽上。 “多谢！这可是个好主意！”我想通这点，自然向顾游山道谢。 小隔间的门忽然咣当一响。 我们侧头望去，门口敞开，只见年竹舒背对我们脱起衣服。我和老王顿时惊呆了。 “门，门门门……”老王结巴起来。 “啊！”年竹舒说。 “这门坏了！”老王一把死死抓住门把手，把它扣紧。一时间我们都有些惊慌失措，这玩意儿……这玩意儿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啊！这剧情，怎么就往限制级上飘了呢？ 顾游山也吓了一跳，望着门板，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我们都忘了刚才要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