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三日之约（三）
连山阁二楼北面一处置放杂物的屋内，清源正从窗缝处往外观望。 此屋旁边就是连山阁大厅北面舞台上方升放帷幕、安置吊索的棚顶暗室，暗室中数名扯拿吊索、斗杆的小厮忙碌异常，压根无人留意清源。 楼下舞台有数十名衣着暴露的窈窕歌姬、舞姬正在表演歌舞彩戏，听歌词似乎是讲仙子思凡下界定情的轶事传说，舞艺魅惑、歌喉绝伦，让厅内南面坐席及二楼三面高间雅座的宾客如痴如醉、流连忘返。 当真是：满耳笙歌满眼花，满楼珠翠尽娇娃。只疑海上神仙窟，胜过人间帝王家。 唯有三楼各处门窗紧闭，但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上下人流却是络绎不绝，似乎宾客只要上了三楼，便再不会关心下面的精彩歌舞。 刘三郎拉开屋门，闪身而入，见清源正扒望下面看得津津有味，问了一句：“好看吗？” 清源点头：“风景独绝，大开眼界。” （若缺：就这？俩土包子……） 刘三郎讥讽：“你这目不转睛的盯着下面，难道金如山还能变男为女化身舞姬吗？” 清源：“我是看舞姬吗？我是辨认宾客呢。” 刘三郎：“那认出来了吗？” 清源：“金如山没找到，不过倒是认出来一位朋友。” 刘三郎：“不是两位吗？我刚看到阮主祭、赵小四上了三楼。” 清源猛然回头：“你说谁？” 刘三郎也发愣：“傩舞社阮云阮主祭，还有赵凌云啊，怎么，苏兄说的不是他们？” 清源疑惑不解：“我盯着楼梯呢，怎么没看到？” 刘三郎哑然失笑：“盯梢你不行，我前一阵盯张志，熟的很……你眼前是兰台往上的主梯，连阁那里还有两道梯呢，我就是在那里看到的阮主祭和赵小四分别上了楼。” 清源：“分别？他们来连山阁做什么？” 刘三郎：“傩舞社据说也是连山阁的东道之一，阮主祭在这里探视一下自家店面有什么稀奇？至于赵小四，这家伙自命风流，本来就是连山阁、天香楼等的常客，不过他这次去的不是暖阁，而是山阁，倒是有点意思。” 清源颇有些敏而好学的劲，跟着追问：“暖阁是做什么的？山阁又是做什么的？” 刘三郎：“你耳朵听不到？” 清源：“大概是有符箓或者法阵干扰的缘故，好多地方听不真切，这连山阁有蹊跷……我记得宋金似乎说过，姜刺史的家眷史氏与沐雨君有所关联，莫非就是连山阁背后这位？” 刘三郎：“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暖阁的叫法源自饱暖思那个啥，苏兄明白的……至于山阁，原本只是阁中宾客观览、交易山珍异物的地方，故名山阁，但毕竟有姜刺史的背景，请托办事的人越来越多，这里也就越开越是繁盛，久而久之，山阁就成了达官贵人交往、谈事的清净之所。” “山阁、暖阁这几处上下通道我已经安排人守着，到时若是金如山仓惶奔逃，总有人得拦阻一下。除了你我，咱们的人进来七个，外面还有十一个，便于外逃的口都被卡住了，已经和小罗定好吹哨为号……对了，苏兄看到的那位朋友是哪个，要不要派个人盯着？” 清源摇头：“不用。”又忍不住感叹：“你这都头当的好，不像我，人一多就两手抓瞎，这团首该你来干才对。” 刘三郎仔细看了清源两眼，确认清源不是心存不满后感叹：“苏兄是个埋头经卷的怪才，又是个独来独往的性子，自然不擅长这种，而我自小就被大哥耳提面命，满心都是行军作战、阻断、接应这种杂事，只能说是各有所长……看够了吗？等会儿我带苏兄去连阁开开眼界。” 清源：“连阁又是什么所在？” 刘三郎脸上露出诡笑：“早就说过连山阁是个销金窝，兰台、暖阁花的再多也是有限，但连阁可就不一样了，一夜虚掷百金、倾家荡产都是寻常间事。” 清源：“赌坊？” 刘三郎点头：“对，此处口采就是连战连胜，因此才得名连阁，这处产业最紧要的地方就是连阁与山阁，因此才得名连山。说到底，连阁才是此处人数最多、鱼龙最混杂的地方，金如山若是要躲的好，这里就是最佳的选择。” 清源摇头：“我倒觉得不是，从某人的转述来看，金如山心思细密，擅长运筹帷幄，喜欢一切尽在掌控，这种人只怕最需要克制的便是赌性，又怎么会藏身赌窟？反而山阁与奇珍阁有些相仿，我若是金如山，几乎别无他选，必是山阁无疑。” 循梯度过一道长廊，迎面就见一座青黑色山石搭成的孔门，孔门之后真是别有天地，又是一处巨型大厅，此时厅中竟是人满为患，到处都是锦装绣衣的各色男女在围着几十座散落的木台高谈阔论。 清源忍不住揉了揉被嘈杂之声差点震坏的耳朵：“三郎，你管这叫清净之地？这可怎么找人？” 刘三郎也不由愣住：“鬼知道怎么会这么多人……”忽从人缝中看到一处木台上寒光一闪，“神兵？这是珍品交易会？怪不得赵小四会弃了暖阁来这里！” 两人凑近一处木台，轻轻一挤就插入人群，却见木台上一个铁制托盘里有摆着数十粒大如鸽卵、布满大小粗细不等尖刺的银色砂砾，托盘旁纸签写着：地辰砂，神兵材料，铸器时添加可令神兵锋芒更盛，更利久战，每斤三百贯。 清源忍不住伸手想摸地辰砂，身旁有人提醒：“小子，提防扎破手！” 他有横练金身，自是不惧伤手，点头致谢后仍是轻轻摸上尖刺，还用力捏了捏，惹来身边众人一片惊呼。 清源装完逼心满意足，即刻缩手，竟觉手指冷飕飕的微麻，似是真有些锋锐之气，瞧了瞧身边：“这东西没人看管，不怕被人偷走吗？” 有人冷笑：“你不妨试试，看看能不能活着出去！” 清源退出人群，冲着刘三郎低声耳语：“分头看看。” 遂走向第二处木台，仍是如游鱼般挤入，却见这出木台上是个精致的白玉托盘，托盘上还有个纱罩，纱罩里面只有一粒鸡子大小的朱色药丸，旁白纸签写的是：上品壮血丸，功效胜壮血丸十倍，日切一丝，练功后吞服，三月可破精关。 清源摇头叹息，再次退出。 （若缺：话说你的精关还没破呢，这个东西对你有用吧？） （清源：一入仙道，忽觉武道无聊无趣矣！） （若缺：我呸！） 清源第三次挑了个人最多的圈子，再次挤进去，这次还没来得及看木台上摆的何物，就觉出身边幽香似乎有些熟悉，不及扭头，身边之人已是轻轻凑了上来：“苏兄，怎么得空跑连山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