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因为这里有我母亲的同胞，我的同胞。她一直希望别人来救救这个残破的，弥漫着硝烟与死亡的祖国，所以她来了，所以我来了。” 回家的路上，温诺白不断的想着游夏的话，或许这也是他的想法。他想着，或许是时候和父母坦白自己的决心了。然而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 才踏进大门，李娴月还有些愠怒，温程呢，他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低着头。气氛有些尴尬，有些凝重，温诺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他再一走进，他才发现原来屋里还有一个人，是江仲平。温诺白才晃过神来，原来李娴月愠怒的是他。 “爸，妈……” 温诺白略带愧疚的看了一眼李娴月，回过头又喊了一声:“江叔叔。” “诺白，你和我到书房一趟。” 温程说话很轻，不知道是被气到了还是释怀了，总之温诺白一刻也不敢停下，放下帽子就随着温程往楼上走。 楼上“战局”还没开始，楼下的气息却告诉着旁人，“战争”一触即发。 温诺白进了书房后，顺手关了门，怯懦的低着头，等待着一家之主的责骂。可意料之外的，温程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 温诺白一瞬间觉得自己很对不起自己的父亲，他准备开口，可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就咽了下去。 “诺白，你是不是真的下定决心不回头了……” 温程的表情有些哀伤，却不像李娴月那么激动，也许他挣扎了一下午了，为人父者，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就这样上了战场，即使嘴上不说，内心也是备受煎熬的。 温诺白点了点头，他走近了温程，跪在了他的面前，眼中隐隐有点点泪水在不停的打着转。温程看到他这样哪里还舍得责骂一句两句，反而握住了温诺白的手说道:“有信仰是没有错的，我不会骂你，但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白发人送黑发人，你难道就没为我和你妈想过吗？” 温诺白点头，他怎么会没想过这个问题。自从他踏入上海以后，没有哪一分哪一秒不在想这个问题的，而最后他能说的却只有:“上战场的将士们在洒热血，他们可以，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你！”温程突然说不下去了，他天天看报纸怎么会不知道前线天天有人牺牲，他可称赞将士的勇气，可当有一天这个人变成了自己的儿子，他才发现要接受这一切需要多大的勇气。 父子二人瞬间沉默，温诺白表了决心，便是温程不同意也是无可改变的。温程能怎么样，他除了支持以外，他还能做些什么。 良久，温程终于还是松口了，他说:“温家男儿果真不是孬种！为父还能说什么，你只管做自己的。” 温诺白听到这话，突然觉得自己憋不住所有压力了，他别过了头尽量不让温程看到，眼泪就这样收不住的一颗一颗往下掉，看在温程眼里，又是一阵心酸。温程摸了摸温诺白的脑袋，似乎从他成年以后，温程再没做过这般宠溺的动作了。 “你妈那边，我会去劝劝她的，你断不可分心。” “知道了……” 就在父子二人在书房里谈心的时候，楼下的李娴月却憋不住和江仲平吵了起来，江仲平自知自己理亏，自然是对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可是李娴月却不会就这样罢休，直到温程和温诺白下来的那一瞬间，恰巧看到李娴月一巴掌拍在江仲平脸上。 温诺白一惊连忙拉住了李娴月，他说:“妈，你做什么！” 李娴月被拉住之后，一改往日对温诺白的宠溺推开了他，说道:“我在你生母坟前发过誓，我会好好带你，可是如今你走上了一条不太平的路，我管不了你，我对不起你母亲。” “妈，你……” “诺白，从今天起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我不管你了！” 李娴月说完，哭着跑上了楼，温程眼里满是担心的随在她后面，生怕她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温诺白脱力一般扶住了椅子，试图撑住自己的身子。 看着这一家混乱的局面，江仲平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也许他就是做错了，他当初就不应该引温诺白走上这一条路，可如今这个家眼看着就要支离破碎了，他能做什么，他甚至没办法跟李娴月保证给温诺白绝对的安全。 “江叔叔，你没事吧？” “没事。”江仲平捡起自己的围巾看了一眼楼上李娴月的房间，然后尴尬的看了一眼温诺白，他说:“要不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改日再说吧。” 温诺白点点头，送走了江仲平。回到房间以后，温诺白觉得自己都快疯了，他躺在床上，回忆着这一整天的事，简直是麻烦一桩接一桩，显示上级的“停止行动”，再是李娴月发现自己的身份，然后又被游夏的身世给震惊了，最后又来了一出家庭混战。 可他身体上累了，心里负担却意外的少了，也许是得到了温程支持的缘故，这是让他坚定不移走下去的动力之一。所以他决定抛开所有的杂念，按温程说的“断不可分心”。 另一边，李娴月他们究竟在做什么呢？ 回到房间以后，李娴月坐在床上，话也不说，只是一个劲的流着泪，温程看着心里难过，刚想开口，却被李娴月打断了。 “我是不是管他太多了……” 温程抱住了她，不停的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对待小孩子一般哄着，“你尽了一个母亲的职责，怎么会是管太多了。” “那……” “只不过孩子嘛，总是会长大的，他们总有一天要离开父母，自己一个人学会成长，你以为我们真的能陪他一辈子？” 李娴月摇着头，抽噎的说道:“我就是怕，你知道的，报纸上面老是说被抓到的抗日分子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我真的很害怕，他从小都没吃过苦，要是真被抓到了怎么办？” “没事的没事的。”温程强忍着心里的苦楚说道:“诺白那么聪明才不会被抓起来，你说是不是？” “可是……” “别想了好吗，就算是为了诺白。” 夜，是那样的漫长。温家人各怀心事，一整夜，没人睡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