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抉择
“对不起，您在说什么？” 保罗皱眉，“你是在骂我吗？我也是会一点中文的，你那句话我在很多游戏里听过。” “没有。”宋文彬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同样的中文在不同的语境下有不同的含义，我只是在表达我的震惊罢了。” 毫无疑问，这是宋文彬觉得最荒唐的一天，无论出于何种理由，无论出于何种借口，本心也好，理智也罢，他都不会同意保罗的请求，他给自己定下的规则是一边旅行一边做任务，直到边境。或者一直到生命的尽头，他都不可能尝试面前这个男人的选择。 看起来保罗的中文并没有到精通的程度，宋文彬的说辞很快就被接受了，他再次问道：“那你觉得这个提议如何呢，您愿意帮我这个忙么？” 厌老师看了眼旁边的摄像机，他已然决定拒绝这个男人，但这倒是个难得的机会，采访一个出售可卡因的商人。这种超出常理的事情，一定会受到观众的欢迎。 “你这么确定，你的产品能卖出去？” 厌老师淡淡道：“你知道你想和什么人打交道吗？万一他们不喜欢，没谈妥，一枪把我崩了，也是很正常的。” “他们不会拒绝的，如果您帮我的话！” 保罗渴望的看着厌老师：“我相信你能说服他们！您有这个魅力！” “这么有信心，你信心的来源是什么呢？” 虽然笃定了自己并不会帮他，但是宋文彬着实按耐不住对这位同行的好奇。生在不同的国家，选择的道路都截然不同，甚至完全相反，可在是缔造产品上，他们是相似的。 “因为这是潮流，是趋势。” 保罗侃侃而谈道：“这片土地过去生产的产品对人体的伤害太大，这也就导致了它完全不被主流世界认可，也无法可大部分人共存。就像毒性很强的病毒一样，会杀死宿主。而真正可以大范围流传的病毒，真正可以做到世界性的病毒，都是那些毒性没那么强的。” 顿了顿，保罗继续说道：“在我看来，中美洲未来的道路无疑就是找到一条可以被主流社会接受的方式，否则永远都只能像这样，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而可卡因正是未来的趋势。” “还能这样？” 宋文彬大为震撼：“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在我小时候，这里到处都是heroin，但是现在，市场份额已经被甲基苯丙胺取代，从毒性上来看已经减弱了，但是这还不足以让世界接受。可卡因就是更棒的选择，要知道，以前的可乐就添加这东西。” “哇！” 宋文彬听完这家伙说的话，心里不禁一阵五味杂陈，这家伙说的话因为太过合理而显得过于疯狂。 “按你这样说起来，那做甘蔗生意好了，糖也能上瘾呢。”宋文彬回到了自己现在的营生上去了。 ”抱歉，路还是要一步一步走的。”保罗摊开手，“您说的还是过于超前了。” “所以…只剩这一条路？”宋文彬问道：“没有其他…更…正经的路了？” 他全然不相信保罗的话，这诺大的一片土地只剩卖药一条路，要当真如此这个世界岂不是没救了。 “厌老师。” 保罗强调起来：“我记得，你在节目里，是从来不做任何道德评价的那个。” 他指着田地里的那些采摘古柯叶的农民说道：“这些都是一些赤贫的人，因为我的存在，他们才能吃饱饭，让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 宋文彬笑笑举手：“抱歉，我不是想评价你们，但你这不是说的挺好的吗，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呢，为什么不能自己去找他们呢。自己实现自己的愿望，这不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吗？” 保罗沉默了片刻，回答道：“这……你也知道，在这里生存，多多少少都要沾点暴力，之前我起家的时候，曾经和当地的帮会领袖有过冲突，那人是他的小弟。如果我亲自去，我没办法预见后果，所以……” 他不再说话，只是期待的看着厌老师。 宋文彬则摇摇头，遗憾道：“抱歉，我做不到，也不想做。尽管您的野心令我感到佩服，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论是我的国家还是我的家族，都不允许我做这种事，无论我在地球的什么地方，所以，很抱歉。” 保罗的笑容在一瞬间消失了，空气一下凝固了不少。 当宋文彬拒绝的那一刻，旁边的摄影师一个个都神经紧绷，微微颤抖。在男人身后的木制楼房上，分明站着几个荷枪实弹的守卫，正冷冰冰的盯着下方交谈的众人。 宋文彬也觉察到了同事们的紧张，按理说他也应该感到紧张，但是在他内心深处，那个随着旅行不断膨胀，不断放大的另一个存在，那个时隐时现的家伙，却无比兴奋，跃跃欲试。 保罗盯着厌老师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并未在其中看到任何恐惧，只有完全的坦然。 “好吧…”他慢吞吞的嘟囔：“看起来是我冒昧了，很抱歉，我不会再提这种事了。” “所以我能离开了吗。” 宋文彬问道：“您知道的，我也在工作，而且我想您的农场…大概并不欢迎拍摄团队吧。” “当然，您想什么时候离开都行，我会安排最好的团队，将您送到任何您想去的地方。”保罗很尊敬的说道。 这下轮到宋文彬惊讶了，他还以为拒绝他就走不了了呢，果然这个世界已经过了打打杀杀的阶段了吗。 不过惊讶归惊讶，宋文彬并不想在这个地方对呆，他对左右的摄影师们招招手，一起转身向来时的直升机走去。 然而没走两步，只听身后的保罗问道：“厌老师您这么急着走的吗，为什么不留下吃顿饭呢？” 摄影团队再次紧张起来，卫宁脸色苍白的看着厌老师，希望从偶像身上找到点力量。 厌老师转过身，皱眉道：“你不是说我想什么时候走都行吗？” “不是不是。”保罗连连摆手，说道：“我只是有些事情想要告诉你，我觉得，你可能会在意这些事。” “什么事？”宋文彬问道：“不能马上说吗？” “咳咳。” 保罗清了清嗓子，认真说道：“我也是你们节目的观众之一了，知道您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之后，我特地派人去检查了一下您的同事。您的两位女同事。” 宋文彬的表情一下变得很古怪，好像吃了什么很难绷的食物一般。 “请别误会，厌老师，毕竟你们也是世界有名的大明星，我只是不想让你们在我们的地盘上出事。”保罗叠了个甲，随后说道：“我不知道你们这一次的拍摄任务是什么，但是看起来您的同伴和您选择的策略完全不同，她们看起来，正在偷渡。” “嗯？” 宋文彬眉头紧矗：“你继续。” “要说偷渡这档子事吧，虽然在马拉帮的业务范围内占比极小，可的的确确是他们业务范围的一部分。”保罗笃定说道。 “马拉帮，之前袭击DEA的那个？我们在哥伦比亚边境的时候遇到过一次袭击。”宋文彬立刻问道。 “正是，那一次他们有大批的heroin正从那边运过来，被DEA查封了。”保罗侃侃而谈，“现任首领小莫里萨派人袭击了他们。” 摄制组成员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你说仔细点。” 宋文彬直勾勾的盯着保罗。 “唉…” 保罗叹息说道：“上帝保佑，如果是我，我可不想走她们选择的线路，根据我的经验和情报，那条线上有百分之九十的人最后基本上都落得个人财两空的结局，要么在去美国之前就被榨了个干净，要么就算到了美国，也会因为走线时的花费，被迫为那些蛇头还有它们背后的餐馆打黑工。” “你确定？” “确定啊，那些蛇头的老大我都认识，要说哥伦比亚那边的负责人，他的套路就是先找几个长得漂亮的小孩，或是卖花或是乞讨，总之就是先测试一下客户的心理和精神，如果确定钱袋子比较松，后面很快一连串的招式都安排上了。” 宋文彬听他这么说，心脏逐渐的沉了下去。 保罗继续忧心忡忡道：“我真的感到不可思议，咱们非凡旅途两位女主持人的相貌都是万一挑一的拔尖存在，厌老师你居然放心她们去那种危险的地方，我真的是不能理解….” “我放心？明明是她们自己要去的！！” 宋文彬内心咆哮道。 “不是有霍雨在吗，她大概能保护好自己和同伴吧。”宋文彬冷冰冰硬邦邦的说道。 “用那种方法吗？”保罗嗤笑道：“恕我直言，在我们这，用强的后果只会让自己陷入无法预计的绝境之中。” 想到霍雨的尿性和这片土地的名声，宋文彬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硬着头皮问道：“所以呢，她们现在到哪里了？”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不是专门干这个营生的。不过你如果真的想知道，或者你想保证她们的安全，我都可以帮你打电话问一声，毕竟这里我很熟。” 宋文彬一声不吭的看着保罗，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非常聪明的男人。宋文彬一点不怀疑，但他最讨厌的就是有人试图拿捏他了。 保罗摊开手，“别这样看着我，厌老师，让她们走哪条线路的不是我，我也不做偷渡的生意。我是真的不想看见你们在这片土地上出事。” “出事就出事呗。他说道，出事也是自己选择。”厌老师无所谓道。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卫宁看着一旁的宋文彬，脸色极为复杂，时而喜悦，时而担忧。 保罗愣了一下，然后笑道：“那，是我误会厌老师了。” 随后他对手下说道：“去，安排飞机，要头等舱，把厌老师安安全全送到他想去的地方。” 他的手下听后立刻恭恭敬敬的来到宋文彬身边，为他拉开直升机的舱门。 看着那打开的舱门，厌老师想要迈步进入其中，可是一时间身体竟然和灌了铅一般沉重，怎么也迈不出半分步子。 他有些茫然的抬起头，试图找到其他人的帮助，可是这一次，他却一个人都没有看见。周围只有哗啦啦随风舞动的树叶，波涛一般的古柯叶，是古柯叶吗，也不一定，也有点像龙场的后山，但无论是哪里，所有的人影都消失了，保罗，他的手下，还有一直跟着他的摄影师，全都不见了。 这让他没来由的恐惧起来，自从这一期节目开拍之后，他就时不时的出现幻觉，但是这种事他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而这一次的幻觉无疑比过去的任何一次都要更加猛烈。这空旷的世界，孤寂的摄人心魄。 啊！！！！ 直到他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犹如梦魇中的患者奋力的在那空旷的空间发出并不存在的撕心裂肺的尖叫，那无处不在的空旷才消失了。 此刻，他仍旧站在中美洲古老而原始的山谷里，在摄影师的簇拥下面对着面前那敞开的直升机舱门。 见宋文彬一动不动，卫宁不安的看着他，恳求道：“厌…我们…我们要离开吗…？” 宋文彬咬住下嘴唇，身体仍在因为刚才的幻觉微微颤动。 “厌老师，怎么了？”见宋文彬不动，保罗也凑上前来，关切的问。 宋文彬长叹一口气，举起手，对保罗笑道：“好吧，我承认，你的确比我想象的要更有能耐一些。” 如此峰回路转倒让保罗有些猝不及防。 “诶？”他惊讶：“厌老师你是在测试我吗？” “没有。” 宋文彬冷硬说道：“先带我去墨西哥，我希望在墨西哥能够见到她们，如果她们身上少一根汗毛。我都不会答应跟你合作。” 保罗展颜一笑，打了个响指，“那还不好说。” 他伸手就要去拿手机。 “对了。”宋文彬按下旁边的摄像机。 “怎么了。”拿着手机的保罗问。 “不要让她们知道 厌老师极不情愿的郁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