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倾力为求惊鸿剑
“自己根本就没学会‘龙越剑法’，所知的也不过是其中似是而非的散乱几式剑招罢了，那还是平叔他根据昔日与先父二人切磋时的印象所授。而眼前的周开锦显然是不清楚这些事了，不过，这也难怪，怕是江湖中人，没有几个不是抱着与他一样的想法吧。 先父的剑法，除了自己之外，还有谁更有资格继承呢。当年是平叔带走的自己，他们定是认为先父将剑法图谱交给了平叔，继而让他传授给自己。这一点也是人之常情，‘子承父业’之事例，千年来，实在太多太多了。 但是他们皆是忽略了一点，昔年闲意阁一战，骤起突然，阁内所有人皆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况且当时先父身中奇毒，连基本的行动都颇为困难，又哪有时间准备什么剑谱呢。对于此事，十几年来，平叔他也不知感慨唏嘘了多少遍。有感于‘龙越剑法’这般旷世剑法的失传，更有感于先父这般冠绝于世的人物的英年早逝！” 伴着脑海中接连泛起的诸多想法念头，卫清云仿似忘了眼下的处境，忘了眼前不远处站立着的周开锦，神色间泛起了一丝的恍惚。不过也仅仅只是片刻间的事，继而回过神来他当即用剑在身上的衣衫上划了几个口子，随之则是放下了右手的长剑，顺着衣衫上被剑割开的口子撕扯了起来。 看着卫清云沉稳的撕扯下一条条的碎布，周身上下满是破绽全然没有一丝的戒备，周开锦依然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趁机出手的念头。这倒不是说他如何不愿趁人之危，身为刺客，善于抓住对手一切破绽疏忽，进而施展致命一击这是最最基本的准则，而周开锦更是其中的翘楚之辈。 至于眼下他之所以有这般异常，那是在于，卫清云在他眼中已经与一个死人无异了，而至于他的性命，说实在的，周开锦却没有多少的兴趣，说到底，这个目标也只是依令而行罢了。真正让他万分期待的，还是卫清云手中握有的那让他此生致死难忘的那套剑法。 在右手与牙齿的协力之下，卫清云颇费了些时间这才彻底将左臂上的三处伤口包扎完毕。随着他松口吐开最后一处伤口上的布带，他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右手在额头上抹了抹，抹去了方才包扎伤口时疼出的一头冷汗。忙完了伤口之后，卫清云当即抓起了身侧地上的长剑，以之驻地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在这般情境之下，嘴角居然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睥睨万象的姿态，盯着眼前的周开锦，满是傲意的说道。 “既然你这么想看，那就让你看好了！” 说完话之后，卫清云当先起步，一步一步带着同样的脚步间隔缓慢却又沉重的朝前行去，手中长剑斜指于地。 看着迎面而来的卫清云，周开锦顿时不由吞咽了一口唾沫，双目之中更是泛起了炙热的期待之情。像，实在是太像了！当年他七人以七星杀阵合困卫静云之时，卫静云受伤之际就如困兽一般陷入明显不利的局面之中。可是就在那种境况之下，他就是突兀而出人意料的展露出了这般胜券在握的神态，同时更是流露出一股让人为之心神凛然的霸道英武之气。 那时的情景，周开锦又如何能忘，自己七人在占据着绝对优势，在那种高下分明的对峙之下，居然完全被卫静云一人压下了声势。结果最终被他脱阵而去，虽事后知道了那不过是他虚张声势之举，但普天之下，能让“三煞四杀”为之失色心颤的虚张声势，除了卫静云之外，又有谁能做的出？谁又有那般能耐做的出呢！ “龙越剑法”本成型于沙场征伐之中，是战阵之上霸道无双的剑法，对敌之时，尤其注重舍生之道。其意在未出手，就慑敌心神，胜券在握，先制在手。继而以无上威势摧枯拉朽，一触二击三杀，败敌于瞬息之间！ 沙场之上，冲锋陷阵斩将夺旗，往往一个回合之间胜负立分，一切招式自是寻求速战速决之意，出手间以刚猛路数为主。这就是“龙越剑法”的精髓所在！当年，卫静云闯荡江湖之际，与人交手对阵，往往不出五招，胜负立判，大小百余战莫不如是！这才有了江湖中一致公认的无上威望，成了江湖之上无可替代的一个神话。纵然他不过是弱冠之年，也无人有丝毫的芥蒂不满，更遑论怀疑轻视了！ 可以说，一套剑法之中，招式众多甚至是变化多端，没有固定套路，但是一套剑法之中，剑势却只有一种！ 自小以来，卫清云自是对平岳风传授的“龙越剑法”中的招式百般练习，甚至自己揣摩私创那些残缺招式的续招，可是终归没有多大的突破进展。可是随着近年来，经历过绝雁城，北台城的两场征战。尤其是经历了北台城的一番生死血战，他不知不觉中已是拥有体会了“龙越剑法”之中，那般战阵杀伐的剑势。而此时此刻，在这断崖之上，面对着周开锦，注定是难逃一死，卫清云的心中已是泛起了死意。在这种心境之下，却是巧妙的贴合了“龙越剑法”的剑意，对敌之时须有的舍生之道！ 这些种种的结合体现，这才有了周开锦眼下的这种感觉。随着眼前之人的逐步接近，他心头的轻视之意也在逐步的消失，这到不是说对于卫清云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有何忌惮，让他不敢轻视的则是“龙越剑法”。 “噔，噔……” 再次交手之下，周开锦当下就察觉到了卫清云剑法的改变，他可以确定的是至少此时卫清云使出的绝对不是平岳风的“飞灵剑法”，但让他不能确定的就是这究竟是不是“龙越剑法”。 很显然，卫清云此时的招式大开大合，直刺横削斜斩侧击，端的是干脆利落毫无拖泥带水之凝滞，亦无先前诸多精妙剑招的出奇迅捷。可以说，他此时的剑法明显就不如先前对战时更具有威力，自己应对之下反倒轻松了不少。 若是说，近二十年来，让自己思之胆寒却又魂萦梦牵的“龙越剑法”是如此的不堪，那也未免过于滑稽可笑了。但若说它不是“龙越剑法”，可是自己交手时那种切身的体会，却又绝然不可能有假。那种让自己心神不由为之颤栗的感觉，对方身上乃至于剑上传达出的气势，却与当年一战时，卫静云给自己的感觉何其相似。这自然不似有假，却也不可能是所谓的巧合！ 本着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思，周开锦倒也不忙着进攻，枪式反倒转入了防御之中。紧接着过了二十余招，让他不耐的是，卫清云的剑法还是如此，其间更甚至还有数次使用同样的招式。周开锦当下瞄准一处破绽，出枪准而快，卫清云身上当即绽出了一朵血花。继而如是，又是三十余招过后，卫清云身上已是出现了七八道伤口，或深或浅，虽不致命，但那浑身的鲜血看去倒也吓人的很。 二人交手之时，周开锦一直都在思量卫清云剑法的问题，随着卫清云身上伤口的增多，他的出手更是明显的慢了下来，有感于此，周开锦倒是想明白了先前的困惑。 是了，定是如此。方才初次交手之后，他的左臂被自己重创，基本已是等同于废了一般。受到如此重伤，身体所要忍受的疼痛自是剧烈的，更何况失去了左臂的作用，对自身的平衡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 再加上他只是经过粗糙的包扎，就即刻再度与自己交手，伤口处仍不断有鲜血渗出，这种情况更是雪上加霜了。在这般境况之下，卫清云的武功自然会大打折扣，而且随着持续的交战，他身上的伤势还会不断的恶化，他自身受到的伤害更是逐步的加深。这样想来，他此时使出的剑法给自己这般不堪的感觉，也就情有可原了。 再者，此中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眼前这小子的武功底子倒也算得上出类拔萃了，但是与卫静云相比就明显差了几个层次。单单就内力修为来论，二人之间就有着至少数十年的差距。 其次，好比是对阵经验。卫静云纵横江湖大小百余战，临阵对敌的交手经验何其丰富，而至于眼前的这小子，虽有过战场厮杀的经历，但那与寻常兵士的交手经验，又岂能与高手之间的对决相提并论呢。何况自己已经不是当年的自己，而他自然也不是当年的卫静云。 想明白了这些，周开锦倒是释怀了对这剑法的疑惑，而另一个一直隐藏在他心底深处的念头，又再次熊熊燃烧了起来！ 周开锦心随念转，就待全力出手，寻得卫清云的破绽，拿下眼前之人。继而两招过后，只见卫清云一剑斜砍在自己的枪身之上，随之顺着枪身旋身逼近。这招式实在熟悉，方才他已是看卫清云使了两次，接下来他的动作就是转到面对着自己的位置，进而以剑为刀，当头劈下。 “呵呵！这小子莫不是失血过多，打着打着就打糊涂了啊！”这招确实算得上精妙，只是如此刚猛的招式需得是身法的快速切入再加上自身全力的出手，两者共同的配合之下才能发挥出此招的威力。但是眼下的他，身法力道皆无，更何况还是同一招使用了三遍，被自己看得一清二白，这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周开锦当下已是有了应对之招，长枪翻折随之往上架去，等着挡下卫清云的这一剑，继而长枪上缠他的剑，顺势直上再废了他的一条右臂，他此时自是不想要了卫清云的性命，只是想着要如何拿下他。 可是卫清云的身子转到背对他时却是突然的一顿，周开锦当下意识到了不妙。继而一道剑光快的惊心，从卫清云的左侧腋下刺了出来，直指自己的心口而来。 这一剑可谓是前所未有的快速了，宛若电光火石，让人反应不及。方才他与卫清云交手至今，重创了他数次，而他的剑法都显得比初时要慢上些许。现在想来，这小子从受伤之后起，就一直是在示敌以弱了。甚至以身做饵不惜受了自己的几枪，施用这种伤上加伤的苦rou计，就是为了麻痹自己啊！等到自己习惯了他这般稍慢的出手速度，认定他已是伤重不支的时候，再骤然使出这一式出人意料的剑法！好深的心机，好可怕的手段啊！ 周开锦抽身急退，可是那一剑实在太快，在他身形稍动之下，已是刺进了他的体内。周开锦出道至今杀人无数，可是被人用剑透体而入这还是史无前例的头一回。长剑入体的刹那，他只觉得周身一颤，心头油然而起一股冷意，瞬间蔓延遍了全身上下。他清楚，这或许就是死意了！ 周开锦毕竟是成名已久的高手，这般心神恍惚不过亦是刹那间就恢复了过来。在向后方避退的同时，看到卫清云出招之时背对着自己，后背空门大露，右手长枪回撤之际还乘机朝他背上刺出了一枪，继而收枪一连退出了七步的距离。 “咳，咳，咳！” 停下身形，周开锦当即就是一阵轻咳，随之嘴角溢出了一道血迹。他遂低头打量伤口，伤口距离心口不远，稍偏些许就是刺进心房要害了，他不由的感到一阵的后怕，紧接着就是对此感到万分的庆幸了。 用左手紧按着胸口的伤口，周开锦这才看向了卫清云的所在。显然卫清云的状况比他要严重的多了，虽然之前他是为了麻痹自己，不惜以身做饵。但是那些伤口绝然不会有假，他受的伤可是实实在在的。 而卫清云费了那么多的心血，为的就是方才的那一剑，他的目的显然是自己的心房位置。为的是拼死一搏一剑击杀自己，进而反败为胜。可以说，那一剑就是他残存的精气的凝聚体现了，从他方才出剑之后，身形凝滞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已是强弩之末了。算上先前的近十处伤口，还有最后自己那奋力一枪，此时他的状况可想而知了。 此时看去，卫清云仰倒于地，身子一动不动，只余胸口尚有微微的起伏，嘴角不时咳吐出的血水，顺着脸颊流到了身下的岩石之上。 周开锦左手按着胸前伤口，右手提枪，缓步走到了他的身前，低头相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