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鸳鸯女无意遇鸳鸯
话说邢夫人自从想要鸳鸯之后,感觉自己的生活变得无趣。后来看到贾母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冷淡,凤姐的地位反而超过了自己,而且前日南安太妃来了,要见她们姐妹,贾母却只让探春出来,迎春仿佛被忽视了一样。她心中早已充满了怨气和不满,但是无法发泄出来。 再加上这一群小人在侧,他们心中嫉妒和怨恨的情绪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在背后制造谣言,挑拨离间。起初,他们只是告那边的奴才,后来逐渐告到了凤姐头上:“她只是哄着老太太喜欢她,好让自己作威作福,控制着琏二爷,挑拨二太太,把这边的正经太太都不放在心上。”后来又告到了王夫人那里,说:“老太太不喜欢太太,都是二太太和琏二奶奶挑拨的。” 邢夫人,尽管她有着坚强的意志和勇气,但作为一个女人,她终究无法避免对某些事情产生一些不满和嫉妒。最近,这种情绪让她对王熙凤产生了深深的厌恶。然而,当她听到某篇话后,她并没有过多地评价其好坏。 第二天一早,邢夫人在见过贾母之后,所有的家族成员都已经到齐,开始准备看戏。贾母心情愉快,因为今天没有远道而来的亲戚,都是自家的子侄辈。所以,她只是简单地打扮了一下,便坐在了大厅中央接受大家的行礼。她的座位旁边特意放置了一个小榻,上面有枕头、靠背和脚踏,她舒适地躺在上面。 这个小榻的前后左右都摆放着同样款式的小矮凳。宝钗、宝琴、黛玉、湘云、迎春、探春、惜春等姐妹们都围坐在周围。此外,贾的母亲也带着女儿喜鸾来了,贾琼的母亲也带着女儿四姐儿来了。还有其他几房的孙女们,总共有二十多个。贾母特别喜欢喜鸾和四姐儿,觉得她们不仅长得漂亮,而且言行举止都很特别。于是,她让这两个女孩也坐到了她的身边。而宝玉则在榻下为贾母捶腿。 首座是薛姨妈,接下来的座位则是按照家族的辈分顺序排列的。帘外两侧的长廊里坐满了家族中的男性客人,他们也是按照辈分顺序坐下的。首先,女客们一个接一个地行礼,然后是男客们行礼。贾母舒服地躺在榻上,只是简单地说:“免了罢”,大家就已经完成了所有的礼节。接着,赖大等人带领大家从仪门一直跪到了大厅上,磕头行礼完毕。接下来是各家的媳妇们行礼,然后是各个房间的丫鬟们行礼。整个仪式持续了两三顿饭的时间。 仪式结束后,又抬来了许多鸟笼,放在院子里放生。贾赦等人烧完了天地寿星纸后,才开始看戏和饮酒。直到中台休息时,贾母才进来休息。她让大家随意活动,并特别命令王熙凤留下喜鸾和四姐儿在园子里玩两天再回去。王熙凤出来后立刻告诉她的母亲这个消息。两位母亲平时都受到王熙凤的照顾,所以非常感激。喜鸾和四姐儿也愿意在园子里玩耍,决定晚上不回家了。 邢夫人一直等到晚间的聚会结束,当着众多人的面,她强颜欢笑地向凤姐求情说:“我听说昨天晚上二奶奶生气了,让周管家的妻子把两个老婆子捆了起来,但我并不知道她们犯了什么罪。按理说,我不应该为她们求情,但我想老太太在世的时候,一直都是慷慨解囊,无论是施舍钱财还是粮食,都是乐善好施,帮助贫困的人。我们家怎么能先折磨起别人来呢?你不看我的面子,也请看在老太太的份上,放了她们吧。”说完这番话,邢夫人便上了车离开了。 凤姐听了邢夫人的话,心里既羞愧又气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的脸涨得通红,憋得说不出话来。她回头向赖大家的等人笑道:“这说的都是哪儿的话啊。昨天是因为这里的人得罪了那府里的大嫂子,我怕大嫂子多心,所以才让她去处理这件事,并不是因为得罪了我。这又是谁这么快就把这件事传开了呢?” 王夫人见状,便询问凤姐儿发生了什么事情。凤姐儿笑着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王夫人。尤氏也笑着说:“我竟然都不知道这件事。你实在是太多事了。” 凤姐儿回答道:“我是为了顾及你的面子,所以等你出面解决,这只是一个礼节而已。就像我在你那里有人得罪了我,你自然会送他来让我处理。无论他是多么好的奴才,到底也不能越过这个礼节。这又不知道是谁过去没有献殷勤,却把这件事情当作一件大事来说。” 王夫人说:“你太太说得对。就算是珍哥儿媳妇也不是外人,也不用这些虚礼。老太太的寿辰才是最重要的,放了他们吧。”说着,她回头就命令人去放了那两个婆子。 凤姐儿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感到惭愧,不知不觉中心情变得沮丧悲伤,眼泪滚了下来。她因为生气而回到房间哭泣,但又不想让别人察觉。偏偏贾母派琥珀来叫她立刻过去说话。琥珀见到她时,惊讶地说:“你怎么了?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贾母叫你立刻过去呢。” 凤姐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擦干了眼泪,重新洗过脸并化了妆,然后和琥珀一起过来。贾母看到她这样,便问道:“前几天那些人家送来的礼物中,有多少家有围屏?” 凤姐回答说:“总共有十六家有围屏,其中十二架是大的,四架是小的炕屏。在这些礼物中,只有江南甄家送的一架大屏十二扇是最上等的。这架屏风是用大红缎子缂丝制成的‘满床笏’,一面是泥金‘百寿图’的。另外还有粤海将军邬家送的一架玻璃屏风,相对来说就比较普通了。” 贾母听了之后说:“既然这样,那这两架屏风就别动了,好好地放着吧,我打算把它们送给别人。”凤姐答应了下来。这时,鸳鸯突然走过来,一直盯着凤姐的脸看,引起了贾母的注意。贾母问她:“你不认识她吗?为什么一直看她?” 鸳鸯笑着说:“我只是觉得她的眼肿肿的,所以感到有些奇怪,就一直看着。”贾母听了之后,就让鸳鸯走近一些,也仔细地看了看。 凤姐解释说:“我刚才觉得眼睛有点痒痒,揉了几下就肿起来了。”鸳鸯笑着说:“难道又是受了谁的气了吗?”凤姐回答:“谁敢给我气受呢?即使受了气,也不敢在老太太的好日子里哭出来。” 贾母点头说:“说得对。我正好要吃晚饭了,你就在这里陪我一起吃吧。剩下的饭菜你可以和珍儿媳妇一起吃。你们两个在这里帮我挑选佛豆儿吧,这样也可以积积福气。前几天你姐妹们和宝玉都挑过了,现在也让你们来挑一挑吧,别说我偏心。”说完这番话后,贾母先摆上一桌素菜来招待大家。 在一次家族的聚餐中,贾母和她的孙女们以及家中的一些女眷们一起吃饭。首先,两个姑子开始吃素菜,然后才摆上荤菜。贾母吃完后,被抬到外间休息。尤氏和凤姐儿正在吃饭,贾母又叫人把喜鸾和四姐儿也叫来,让他们跟尤氏和凤姐儿一起吃。吃完饭后,他们洗了手,点上香,捧过一升豆子来。 两个姑子先念了佛偈,然后一个一个地拣豆子放在一个簸箩内,每拣一个豆子,就念一声佛。第二天,这些豆子被煮熟了,贾母让人在十字街结寿缘。贾母歪着身子听两个姑子又说些佛家的因果善事。 鸳鸯早已听见琥珀说凤姐哭的事情,又和平儿前打听得缘故。晚间人散时,便回说:“二奶奶还是哭的,那边大太太当着人给二奶奶没脸。” 贾母因问为什么缘故,鸳鸯便将缘故说了。贾母道:这才是凤丫头知礼处,难道为我的生日由着奴才们把一族中的主子都得罪了也不管罢。这是太太素日没好气,不敢发作,所以今儿拿着这个作法子,明是当着众人给凤儿没脸罢了。”正说着,只见宝琴等进来,也就不说了。 贾母因问:“你在那里来。”宝琴道:“在园里林jiejie屋里大家说话的。”贾母忽想起一事来,忙唤一个老婆子来,吩咐他:“到园里各处女人们跟前嘱咐嘱咐,留下的喜姐儿和四姐儿虽然穷,也和家里的姑娘们是一样,大家照看经心些。我知道咱们家的男男女女都是。一个富贵心,两只体面眼,未必把他两个放在眼里。有人小看了他们,我听见可不依。”婆子应了方要走时,鸳鸯道:“我说去罢。他们那里听他的话。”说着,便一径往园子来。 首先,鸳鸯来到了稻香村,但李纨和尤氏都不在那里。她询问了周围的丫鬟们,得知她们都在三姑娘的住处。于是,鸳鸯转身又来到了晓翠堂,果然看到园中的人们都在那里谈笑风生。看到鸳鸯来了,他们都笑着说:“你这会子又跑来做什么?”并邀请她坐下。鸳鸯笑着回答:“难道我就不能来逛逛吗?”接着,她把刚才听到的话重复了一遍。 李纨听后立刻起身,让丫鬟去把各处的负责人叫来,让他们传达这个消息给其他人。这件事就这样处理了。这时,尤氏笑着说:“老太太真是太想当然了,实际上我们这些年轻力壮的人捆在一起也赶不上她。”李纨回应道:“凤丫头虽然聪明伶俐,但离老太太的要求还差得远。我们这些人是做不到的。” 鸳鸯接着说:“别再提凤丫头和虎丫头了,她们也很可怜的。虽然这几年她们在老太太和太太面前没有犯什么错误,但暗地里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总的来说,做人是很难的:如果太老实了没有一点变通,公婆会觉得你太老实;如果有点变通,又怕家里人不喜欢。现在我们家的情况更糟,新出来的那些底下的奴仆们一个个心满意足,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好。他们很少有不得意的时候,不是在背后说人坏话,就是挑拨离间。我怕老太太生气,所以一直不敢说出来。否则我告诉大家真相,大家就别想过太平日子了。这不是我在三姑娘面前说的,老太太偏疼宝玉,有人背地里抱怨也就罢了,毕竟这是偏心。但现在老太太偏疼你,我也觉得这样不好。这是不是可笑呢?”
探春微笑着说:“这个世界上,糊涂的人太多了,我们怎么可能去和他们一一计较呢?我觉得,与其像那些大户人家一样人多事多,虽然看起来富贵,但实际上却充满了烦恼和困扰,还不如像小户人家那样人少一些,虽然生活简朴一些,但是大家都过得开心快乐。我们这样的大户人家,外人看着我们,以为我们是千金万金的大小姐,生活得多么快乐,但是他们并不知道,我们的内心深处其实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烦恼和困扰。” 宝玉听了探春的话,笑着说:“你总是想得太多,我常常劝你,不要听那些世俗的言语,不要去想那些世俗的事情,只要安享富贵就好了。我们没有你们那样的清福,我们的生活应该是热闹的。”尤氏听了宝玉的话,笑着说:“你真是个无忧无虑的人,只知道和姐妹们玩耍,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再过几年,你还是这样,一点未来的事情都不考虑。” 宝玉听了尤氏的话,笑着说:“我能和姐妹们在一起过一天就是一天,死了就结束了。什么未来的事情,我不需要考虑。” 李纨和其他人都笑着说:“你这是又在胡说八道了。就算你是个没出息的人,一直待在这里,难道你的姐妹们都不出门吗?”尤氏笑着说:“难怪人们都说他是个假的长了一个胎子,他到底是个又傻又呆的人。” 宝玉笑着说:“人生无常,谁知道谁会先死谁后死。如果我今天就死,或者明天就死,或者明年就死,那也算是满足了我一生的愿望了。”众人不等他说完,就说:“你又在发疯了,别和他说话了。如果和他说话,不是傻话就是疯话。” 喜鸾听了这话,笑着说:“二哥哥,你别这样说,等这里的jiejie们都出嫁了,老太太和太太也会觉得寂寞的,我来陪你。”李纨、尤氏等人听了都笑着说:“你也别再说傻话了,难道你是不出家门的吗?这话能骗得了谁?”喜鸾听了这话,低下了头。这时已经是深夜时分,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话说鸳鸯刚刚从外面回来,走到花园的门口时,发现角门虚掩着,还没有上锁。此时园内并没有其他人来往,只有该班的人在房间里点着灯,微弱的月光洒满了半个天空。鸳鸯并没有同伴陪伴,也没有提着灯笼,独自一人,脚步轻盈,所以该班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她。 偏偏在这个时候,鸳鸯需要去小解,于是她下了甬路,寻找一片隐蔽的地方。她走到了湖边的山石后面,大桂树的树荫下。刚转过石头,突然听到一阵衣衫摩擦的声音,吓得她心跳加速。她定睛一看,发现是两个人在那里,看到她来了,便想往石后的树丛里躲藏。 鸳鸯眼尖,借着月色看清了一个穿红裙子、梳着高高的发髻、身材高大丰壮的女子,原来是迎春房里的司棋。鸳鸯以为她和其他女孩子也在这里方便,看到自己来了,故意躲藏起来吓唬人玩,于是笑着叫道:“司棋,你不快出来,吓到我了,我就喊起来让贼把你抓走。这么大的丫头了,整天只知道玩。”这本是鸳鸯开玩笑的话,让她出来。 然而司棋却误以为鸳鸯已经看到了她的全部行踪,生怕她叫喊起来让其他人知道,情况会更糟。而且平时鸳鸯和自己关系亲近,不比别人疏远,于是她从树后跑了出来,一把拉住鸳鸯,双膝跪下,只求道:“好jiejie,千万别嚷嚷!”鸳鸯一时不知所措,忙拉她起来,笑着问道:“这是怎么了?”司棋满脸通红,眼泪又流了下来。 鸳鸯再次回想刚才的情景,那个模糊的身影似乎像个小厮,心中不禁猜测了八九分。她自己反而羞得面红耳赤,又开始害怕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悄悄问道:“那个人是谁?” 司棋再次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地说道:“他是我的姑舅兄弟。”鸳鸯听了,不禁啐了一口,生气地说:“真是要命,要命。”司棋又回头低声说:“你不用再躲藏了,jiejie已经看见了,快出来磕头吧。”那个小厮听了,只得从树后爬了出来,一边磕头一边像捣蒜一样不停地磕。 鸳鸯急忙想要转身离开,但司棋紧紧拉住她苦苦哀求,眼泪汪汪地说:“我们的性命都掌握在jiejie的手中,只求jiejie能够超度我们!”鸳鸯安慰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话音刚落,只听角门上有人喊道:“金姑娘已经出去了,现在要把角门锁上了。” 鸳鸯正被司棋紧紧拉住,无法脱身,听到这番话,便立刻接话说:“我现在在这里有事,你们先停一下手,等我出来再说。”司棋听了,只好松开手让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