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俯仰撷英
千年已过，如今防风氏只剩下一副枯骨。 缙黎又看看自己这边的三个人，也都遍体鳞伤，两边谁都占不上优势。 “上古之人，竞于道德。姬子昭失礼了！”姬桓说完，倒提着剑行了个揖礼。 两人做好决定，齐齐转头又看着风隐。 后者垂眼想了想，随后向二人轻轻颔首。 姬桓向前走了几步，朗声道，“尊神死后，夏后氏称帝，传国四百载；而后商契子孙立社，享世六百年；而今，我周稷子孙立国，至今将将三百年……” 少主的这个习惯啊……缙黎摇了摇头，问风隐，“这防风神能听懂咱们说什么吗？” 风隐握着寒云，食指在上面轻叩，“大概能吧。” 这两人在旁边嘀嘀咕咕，姬桓瞥了他们一眼，未作理会，向枯骨又作一揖，“在下，周人，姬桓姬子昭，向尊神讨教！” “颛臾氏弃民，风隐，来报祖仇。” “在下东……”缙黎把“夷”字吞回去，略微迟疑了一下，“在下缙黎，向尊神讨教！” 三人报上家门，姬桓剑尖一挑，径直奔着半个骷髅的天灵盖跃去。 风隐也直接化身，拖着长长的蛇尾飞了过去。 缙黎看着防风神一身的磷火，吸了口气，转身在归婵周围张开三四层结界。 布好结界，他也奔向防风神，直接用火凝聚成一支箭矢，拉开九和弓放了出去。 防风神似乎已经适应了风隐的雷电之力，动作并不怎么受阻了，姬桓劈在它头上的一剑，力道也被磷火化解去不少。 至于缙黎这一箭……他摇了摇头，“还是要先想办法解决这些磷火。” 他活动着手指，心道，“也不知道前几天练得那招管不管用……” 这么想着，他扬手打出一条火龙，双手叠在一起用力往外一扯，火龙瞬间铺开，包裹住防风神的手臂。 随后缙黎掐诀，火龙裹着磷火从防风神的手上飞了出来，他两手一抓，这团火在空中碎成星点，落到雪地上冒出水汽。 “看来还是有些作用。”他满意地点点头。 不过也就瞬息之间，防风神肩上的磷火往下蔓延，又将手臂包裹住。 缙黎一愣，看了看自己的手，连退几步躲开砸下来的巨锤，跳到上面，然后借着巨锤的攻势，翻身跃到风隐身边。 “风隐兄，你放出的风刃能不能再大一些？” 他刚刚露的那一手，风隐也看见了，不需解释就明白他的意思，两手一并，放出一股旋风。 缙黎顺着这股风打出火龙，只见火龙“呼”的一声铺开，张牙舞爪地把防风神团团围住。 随后他两手猛地向上一抬，用力一抓，对方全身的磷火都被剥落，和赤焰一起分散到空中。 风隐念咒放出水阵，包裹住这些大大小小的火星，化成烟雾，随后银白色蛇尾缠上枯骨的手腕，禁锢了对方的行动。 紧跟着，姬桓飞身一剑斩在它的手肘处，断落的手臂骨重重砸到地上，溅起积雪。 三人落到它身前，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如此看来，多花上一些时间总归是有赢的可能。 然而，很快三人就笑不出来了。 防风神凌空一握抓回断掉的手臂骨，往原处用力一戳，扭了几下调整位置，只见手臂上冒出一层白芒。 白芒散去后，那截骨头没有一点裂缝，仿佛从来未曾断过，顺带连缺失的半个头颅都一起恢复了。 三人太过震惊，缓过神来巨锤已经抡到眼前，风隐抬手将二人推了出去，生生扛下这一锤。 “咳——”风隐捂着胸口摔了出去，即便化了形，他还是被这一锤砸得吐血。 仅仅是一具残缺不全的骸骨，附着了防风神一缕不甘的残魂，就有如此巨大的压迫感，三人难以想象它生前会是何等恐怖。 想到当年它曾力创族内七位长老，风隐始知传说不虚，他又咳了口血，“真是山外有山……” 缙黎和姬桓赶过来，把他扶了起来。 再看这尊枯骨，几人不由感慨，“这就是防风氏的神力吗？” 姬桓两手握剑，苦笑一声，“缙黎，我数到三，你带着归婵姑娘先跑……风公子，他们二人就拜托你照顾了。” 风隐抚了抚袖子，重新把玉笛握在手里，“非亲非故，这事儿，我不应你。” 姬桓知道这人有些嘴毒心软，便也没再计较，但没听见缙黎应声，于是转头看过去，“缙黎，你听见没有？缙……你怎么了！” 只见缙黎眉头紧皱，低头捂着胸口。 “缙黎！” “嗯？”缙黎回过神，向两人扯起嘴角，“没事，我想到办法了，你们稍微帮我拖点儿时间。” 但他这反应却让姬桓有些心神不宁，坚决摇头，“不可，一会儿我数到三，你们就走。” “少主，”缙黎又笑了一下，“咱俩认识这么久，我还能骗你不成？” 说话间防风神又开始行动起来，抡着巨锤向几人咋来。 缙黎推开两人，自己也往后一撤，“不用拖很久，小心为上。” 说罢，定在原地默默念起咒语。 姬桓仍是不放心，回头看了一眼，这一分神，巨锤砸下来，他没来得及避开，只能横剑硬抗了一下。 风隐缠着防风神的手骨把这一击拉偏了些，闪身过去拽走他。 姬桓抹掉嘴角的血，“多谢风公子，你们快走……” 风隐转头看过去，“晚了，来不及了。” 只见缙黎踏出左脚往外迈出一步，上半身足足变长一倍，十指如钩，双眼圆瞪，嘴里向外呲出獠牙利齿。 先前太史公就说过，对付凶神恶煞，需要以其之道还之彼身。从幽王兆域回去后，缙黎和伯阳提起在墓中见到方相神噬鬼吞邪的绝技。 是以，伯阳将噬神之法的初道传授给他了。 不过伯阳也叮嘱过，“小子，此法有干天常，是禁术中的禁术，常用必损阳寿，非生死存亡之际绝不可擅用。” 缙黎摇了摇头，毕竟是自己带头要和这古神打一场，那就还得由自己结束才行。 他大喝一声，双手化掌成冰，两脚蹬地一跃而起，扑到防风氏骸骨上，抱着手腕一口咬下去，将半个手臂都撕咬下来。 巨锤落地，风隐拼着最后一点法术，冻住了防风神的腿骨。 姬桓跃到巨锤旁边，两手抱住锤柄抡了过去，一锤子砸碎那条腿骨。 手臂骨和碎掉腿骨颤了颤，又有复原之势，然而缙黎两手一捏，将骨片抓的更碎，一块块吞进腹中。 “别吃……”他的动作之快，风隐拦都来不及。 骨头失去一手一足，战力锐减，姬桓挥起镇岳剑，一剑将头颅斩落。 头骨骨碌碌转了几圈，两个空荡荡的眼窝中又泛起光，姬桓一惊，反手一剑捅进左眼封住了那点幽芒，随后他两手一抓，长忆剑和寒云玉笛一左一右飞到他手里。 他一把将玉笛戳进另一个眼窝里，随后抡起长忆疯狂的劈砍着头骨。 防风氏的头骨犹如像风化了一样，碎成了粉末，全身的骨头也跟着蔓延出裂缝。 看着枯骨在姬桓的剑下碎落一地，缙黎扯起嘴角，随后只觉得眼前一片晕眩，脚下一软栽倒在地。 腹部传来剧痛，仿佛刚刚吃下去的是一大把玻璃渣一样。 他看见姬桓丢开剑，踉跄着跑了过来，伸手来探他的鼻息。 随后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前，他听到了风隐的声音： “防风古神的骨头吃不得，想不到他竟然会舍身……风某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