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礼射输赢（二）
三人跟着门吏进了门，入眼是一片广场。 已经有一部分宾客落座酒席，广场上摆着鼓乐，奏响驺虞之舞。 这场大射筵席的主人明明是晋侯，但晋侯本人却不知并不在此，只有宾客们自己在席间喝酒，或在一旁比试箭术。 暂代主事之人，正是杜隰杜大夫，他见三人到来，连忙下来迎接，杜隰依照惯例见礼后，笑请他们落座。 不多时，乐官上场，宫前广场是鼓瑟吹笙，射礼算是正式开始。 晋国的公卿大夫们三三两两组队比赛，缙黎无聊的喝起了酒，果不其然见到自家少主也在。 他看着姬桓这身装扮，问道，“少主，你也要跟他们去比试吗？” 姬桓点了点头，没说话，转了转手里的玉韘，套在拇指上。 玉韘就是玉扳指，缙黎手上也有一个，善使弓箭之人都会带着。如果之前梦到的真是那年天子大射选士的事情，那姬桓的箭术应该远在自己之上。 这么一想，他好像还真没见过姬桓使过弓箭，不知这三年过去，姬桓的射术精进了多少。 和姬桓分在一组的，是晋国以为孔武有力的壮士，那壮士看着姬桓单薄的少年身板，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眼神里分明是轻视。 这点轻视姬桓是不会在意的，但是被缙黎捕捉到了。 后者看着那个壮士叹了口气，兀自给自己到了杯酒，摇头叹气的把酒喝了下去。 壮士是上射，姬桓为下射，两人对彼此行礼后，壮士抬手一箭，正中虎侯中心。 旁边唱靶的获者见状，高声喝了句彩。 随后那壮汉转头看向姬桓，扬了扬下巴。 姬桓袒着的右肩，左手执弓、右手执弦，腰带上插着三支箭，右手两指间也夹着一支弓箭，对那壮士微微点头后，引弦撘箭，不慌不忙射出一箭，也正中靶心。 两边皆中靶心，不分胜负。 缙黎也看出来自家少主藏拙，摆明不想出风头，但他旁边的这几个士大夫却出言讽刺起来： “台上那个少年据说就是虎贲氏的少主，名叫姬桓。” “是吗？十五六岁就能有这般射术，确实了不得。” “了不得？哼，我听说宗周那边把他吹捧的像神一样，说什么十二岁的时候能一箭贯穿数块虎侯，如今看来不过尔尔，也就是平平无奇的少年罢了。” 那人说着摇了摇头，一脸不屑，“啧，看来这世间，欺名盗世者为多啊！” 缙黎用余光扫了一眼，记住了这个公卿的样子，随后不住地跟姬桓使眼色，让他认真点儿。 然而姬桓只是冷冷的看了那几人一眼，手中第二支羽箭仍是收着力扎到远处的靶心上。 缙黎吐了口气，他知道姬桓来此的目的只是拜访一下晋侯，至于公卿大夫说什么，以姬桓的性子是不会在意的。 身后那个公卿见状，又说了句，“看吧，不过如此。” 缙黎屈起食指敲了敲桌案，看了一眼坐在旁边安静吃饭看戏的风隐，挪了下位置，“风隐大哥，你觉不觉得，这宴会有点无聊？” 风隐垂眼瞥见那几个公卿，放下筷子，问缙黎，“说吧，你又想了些什么主意？” 缙黎抠了抠鬓角，咧嘴一笑，“附耳过来……” 晋侯到现在都没出现，抱的什么目的他们无从分析，但这筵席，风隐也觉得确实无趣，因此听缙黎说完，也就没反对。 在座之人，也就堂上的那个杜大夫似乎还有些神通，除他以外，剩下的人都平平无奇，不过是些孔武有力的赳赳武夫罢了，没有什么厉害的人。 风隐盯着姬桓，捋平衣袖露出半个手掌，见他松开弓弦放出了第三箭，随即动了动手指送出一道风，裹挟起那支箭奔向虎侯。 缙黎打了个响指：完美，等这一箭炸开那个靶子，定能让这些家伙长长见识。 谁知姬桓却突然发力，飞身上前，追上那支羽箭一把攥紧手中，随后他走回去，将弓角冲上，对那壮汉行了一礼，“此箭脱靶，是我输了。” 周仁礼节风隐看不懂，他摇着头喝了口酒，问缙黎，“你们家少主这是在干什么？” 后者把筷子一放，哼道，“你看他手里的弓，那个弓角冲上，持弓之资，表示认输的意思……” 正当此时，他身后的那个公卿大夫又大笑了几声。 缙黎听见后，两眼一眯，食指叩在桌上敲了起来。 而堂上这边，杜隰见姬桓突然认输，不解其意，“子昭公子，您还有一支箭没有射出，不如将这最后一箭比试完，再做判决？” “不必了。”姬桓说完，取下最后一支箭递给杜隰。 然而缙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别啊少主，这一箭你要是不想放，就由臣来代劳罢。” 说完，他向杜隰行了一礼，“虎贲家臣缙黎，请求射箭。” 缙黎这要并不合规矩，堂上几人面面相觑，最后都看向了姬桓。 姬桓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见状，杜隰思考了一番，便抬手将缙黎请上去，唤人呈上一张弓。 本来还想让缙黎换一身礼服，但他没那么多讲究，只用布条束紧袖口，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拿起来弓。 缙黎远远地看了一眼那个多嘴的公卿，随手拉开弓弦，只听“啪”的一声，弓身从中间折断。 他挠了挠鬓角，红着脸看向杜隰，“实在抱歉，杜大夫，这弓……” “无妨。”杜隰笑了笑，随后命人换了新的弓。 但是在缙黎一连拽断了六七张弓，又将三张弓搭在一起，统统拽断后又说了句“看来你们的弓也不怎么样啊”后，他就笑不出来了。 缙黎叹了口气，“还是用我自己的弓吧。” 说完，他抬手一抓，九和弓随即从他的坐席上飞过来。 “这把弓……”弓上闪烁的华光红芒十分引人注目，在座宾客虽不知道这神兵的来历，但也能看出此弓绝非凡品。 缙黎引弓搭弦，用了十成的力气将九和弓拉开，张如满月。 他瞄准虎侯，瞥了一眼堂下众人，忽然将弓一抬，对着天上放出一箭。 “嗡”的一声，从弓弦处向外震开一股气浪，就连在台下安安静静喝着酒的风隐，头发都被这股气浪带得飞了起来。 风隐白了他一眼，“你上去折腾半天，就为让我们看这个？” 缙黎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收起弓回了自己的位置。 身后那个公卿放声大笑，“还不如他们少主呢，什么狗屁玩意儿！” 话刚说完，只听“砰”的一声，他面前的桌案直接炸开，食盒石盘碎落飞溅，将他吓得直接从座位上蹦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