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反噬（1）

    云暮雪慢慢地读取离汐的回忆和意识，心中渐渐与离汐产生了共鸣。

    她与离汐很像，两人都是将全部精力集中在医术之上，对医术本身的专注与兴趣，是推动他们不断前行的动力。

    然而两者却终有不同，云暮雪乃是侯府千金，父母疼爱，而师父云大家乃是当真将她当了一块宝。即便在前世里，她从未有过机缘师从云大家学医，她照样是云府的嫡女，照样以此身份入宫为后。

    对于离汐而言，他的精绝医术，却成为了他在离家、在这个世上立身的唯一根本，似乎他活在这个世上，就是为了行医治病救人而生——这是他生存的全部意义。

    所以离汐一路走来，却远远要比云暮雪来得艰辛。

    离汐是坚韧的，倔强的，也是宽厚的，谦和的。

    这些年，他所吃过的苦，遇到过的所有鄙夷和白眼，他都以最大的宽容包容，勇敢地微笑接纳了。

    只是，包容与接纳并不代表遗忘，寡言少语亦不代表心中没有想法。而离汐心内不可避免地还有另一面，这一点一滴都渐渐累积在心中，终于令另一个离汐形成了另辟蹊径的独特个性。

    *

    “医者不自医！”

    离汐面对着身前一名身穿浅碧色纱裙的女子，轻轻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云暮雪在离汐的意识里看见自己，一时觉得十分尴尬古怪。

    她远远地看见了离汐与自己轻轻地击了三掌为誓，她自然能读懂离汐对自己交付了多大的信任与希望——一切也越来越顺利，得到了云大家的首肯与相助，在两人的并肩努力之下，离汐的腿疾痊愈的希望越来越大……

    正在这个时刻，在离汐的意识里，云暮雪突然看见空中飘落了一枚六棱雪花，这雪花晶莹剔透，被光线一映，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这枚雪花美得不可方物——

    云暮雪随即亲眼看见自己与宇文澈立在宇文氏宗庙之前，高高的殿基之上，宇文澈高高地举起她的手，向全天下宣告，她，是他的嫡妻元后，是大周的六宫之主，从此凤临天下，母仪万民……而这一幕情景，定然是被离汐在远处亲眼所见。

    “喀”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渐渐碎开，接着空中无数雪花飘落，六月的天气里，四野茫茫，皆是一片空寂。

    雪花虽美，离汐的心内一片冰冷。

    *

    在离汐不设防的内心里，云暮雪明明白白地体会到了他的痛苦，虽是内敛的，深沉的痛苦，可是依旧排山倒海，痛不可当。

    此时的云暮雪，意识几乎与离汐是一体的，因此离汐痛苦，她亦痛苦。

    接着，她见到那年轻的皇后，身穿火红的凤袍，在宇文澈陪伴之下，来到离汐面前——

    离汐偶然转过头，分明朝旁观的云暮雪笑笑。

    他用双拐支起了自己的身子，朝身着凤袍的年轻皇后那里缓缓挪过去，他的视线定定地落在皇后眉宇之间，在一旁观照的云暮雪，突然觉得也有一对视线正紧紧地逼视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