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渡有钱人
去姥姥家的路上，就看见老姨迎面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对夫妻，我一眼看过去，就不太喜欢这两个人，可也不能多说什么。 “呦，就是这个小丫头吧。”一旁的女人笑眯眯的看着我，她上下打量着的眼神，让我很是不自在。 我有些下意识的想要逃避她的打量，“老姨，我先走了，我大哥等我呢。” “这小丫头，是不是看谁都不顺眼，每天心情都很烦，别人总觉得你计较？”女人一直是笑眯眯的，但却丝毫看不出来友善。 “呦，神啦，这不就是嘛，咱们家这么多人，就属我们这个小老二最计较。”老姨直接拉过我的胳膊，放在手里面拍，“找你大哥干啥去，那不就都是去你家的嘛，可不得抓紧整好了，咱们老李家，就出你这一个大学生。” 对于那个女人对我的评判，我丝毫不意外，更不会觉得有多神，就像mama说的，我每天拉着个驴脸，谁瞅着不来气一样，是个人都会觉得我看他不顺眼，何况此时此刻我是真的看这个女人不顺眼。 至于老姨，一直很讨厌她带着我们全家人一起迷信，但从我记事开始，她就是一个这样八卦的人，总喜欢张罗一些事情，所以每次也只能任由她这么折腾。 我就这样被老姨拽着胳膊拖回了家里面，我一个人站在电视柜旁得墙角，小老头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面，mama靠着炕稍的那面墙，老姨就斜坐在靠门的炕沿边，男人女人就坐在中间，他们互相的寒暄客套着。 老姨说“我们小老二也是个神童呢，不就认准了南边的女的，这不我就给你找着了。” mama附和着“可不嘛，我们这也是费了老大劲了，现在能凑在这儿也算是缘分，您看能不能给我们好好看看？” 老姨和mama互相帮腔着，我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我对老姨和mama的客套，嗤之以鼻，那时候的我真是不懂啊，那些被我厌恶的行为，是爱啊，而我，明明被深切的爱着，却总是自诩孤独的活着。 mama见我一动不动，便直接小步走过来，给我拉到了女人旁边坐下。 “快点儿，叫人啊。”mama从后面怼了我一下，我不情不愿的喊了一声，叔，姨。 “没事没事，小孩儿嘛，怕生。” 当时的我是真的怀疑这个女人的脸就是这样的，不然怎么可能有人一直笑眯眯的呢。 “不过大姐啊，说实话，你们家这小丫头命硬的很呀。”女人的手指相互碰来碰去的，测算着我的命格，“这丫头是天煞孤星的命啊，这婚姻家庭咱没法改变，但咱这未来可了不得呀，再就是咱们这老仙儿啊，想让咱们这小丫头出道，所以搁这挡碍呢。” “这结不结婚的，咱也没到那步，现在主要还是咱孩子学业问题，你看怎么给破破？”mama的眼睛一直眼球发灰，眼睛半耷着，所以我从来都没有仔细的去研究mama的眼神中到底蕴含着什么，但是这一刻她眼神中的希冀，让人无法忽视。 “这破命格，我肯定比不上我家那口子，看看小丫头儿意见，能不能让我家那口子给她把把脉？” 轻轻的点着头，脑海中都是mama那充满希冀的眼神，我从心底里顺从了一切的安排。 男人三根手指狠狠地压在我的手腕处，嘴里面断断续续的发出，我听不懂的声音，我感觉像是驴的叫声，似乎也比驴叫好听一些，或许更像是一个一个长嗝，但是声音的波动却没办法解释。 只是除了他这怪异的声音周围再听不见任何杂音，好像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据老姨后来讲，他这是在和自己的本命老仙对话呢，我们在旁边可不能瞎说话。 “大哥，大姐，不用担心，这事我肯定给你们能解决，这丫头以后是事业命好着呢，放心交给我，这书肯定能念成。咱们明天下午三点去我师傅在的那个寺庙，大哥大姐都去哈，咱们把这法事做完，准保一点问题没有。保证咱孩子以后能考个好大学，那工作更是不用说。” “哎呀，那不整好了嘛，去去去，肯定都去。”这一次竟然会mama笑眯眯的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mama拜除了菩萨以外的人，她双手合十，不停的感谢着，小老头也及时的递上了红包，目测这厚度，怎么也两千块钱了，我们家每年收秋卖的玉米花生，也不过才能赚个五千块钱，以至于十年二十年之后，这段记忆都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模糊。 可是我永远都不会懂啊，都说我佛慈悲，渡众生，可怎么还需要用金钱去供奉呢，难道佛渡的不是有缘人，是有钱人？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宁愿在人生的渡口一直徘徊。 直到老姨带着那两个人离开，mama的笑容都没有敛去。“正好明天你大姐也回来，咱们全家都去。” “去那些人干哈，我和郝路带着小二去就得了。” 在我的印象里，小老头一直是不信这些的，更在意的不过是mama的心情。 mama还想要争辩一下，可是似乎害怕我发现什么，便匆匆点头应下。 我原本也想细纠一下，奇怪的情绪到底因何而起。 但是李敬宇被黑子在院子里面追的一直绕圈跑，实在没办法让人忽视。 “快快快，快进来”mama现在屋门前向哥哥招着手，我则是躲在mama后面看着李敬宇的狼狈样，偷笑着。 “落落，你俩好好玩儿，我和你爸去你姥家啦。敬宇你好好劝劝你小妹啊。” “知道了，二姑，放心吧。” 我“……”直到小老头和mama走远，我都没有主动开口说一句话，一个人坐在炕头的最里边，两条腿伸的绷直好像一个大字，靠在墙角儿，不停的翻着白眼。 “咋的，你大哥我亲自过来看你，就整这损出啊？”哥哥一边倜傥着我，一边爬上了炕，就盘腿坐在炕中间，看起来很是欠揍，“我这老妹儿真是出息了哈，还学你大哥我不念书了。咋的，和你大哥我一起当保安去啊，你这个头人家也不要你啊。” “李敬宇！”我有些恼羞成怒。 “怎么滴，你个二老黑，有能耐你就别念书，我看你能干啥，像舟舟(大舅家的meimei，李舟，jiejie叫李帆，本着帆船去的，但船不好听就叫舟了)似的，在家招猫逗狗的？” “李敬宇！”我干巴巴的抗议着，词穷到只能一遍遍喊着哥哥的名字。 “咋的，不念书，连话都说不好了，之前学的也都还给老师了？” “我又没有说我一定不念书。”我把声音压的很低，毫无底气。 “什么，你说啥？”哥哥那一脸欠揍的样子，把我气的整个人都要鼓起来了。 “没听见拉倒。”我报复性的别过头去，不再吭声。 “唉唉唉，二老黑，你别耍赖啊，我听到了，你说去念书。” “我才没有，我说的是不一定！”我反驳着。 “那不就是有可能。”哥哥的嘴脸微微上扬，整个人凑过来，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深刻感觉着，周围人都在共用一个表情。我把整个脸都贴在墙上，不想理会。 “二老黑，你得有志气，我二姑心气儿多高啊，你这不得好好念出去，咱可说好了啊，等你回去念书那天，哥送你，就你大哥我这张帅脸，绝对让你倍儿有面子。” 我回过头，半耷着眼睛，嘟着嘴巴，看着哥哥拍着胸脯的样子，弱弱的回了句，“知道了。” 在学校想想法子，还能拉出来，回家这三天，是一点拉不出来了…… 送走了哥哥，明天jiejie又该回来了，而今晚小老头和mama的唠叨肯定也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