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执掌内务,只为解除奴籍
青云阁前遍植红枫,一条石径迤逦而来,直至阁前。 高芹的面色有些难看,移步至青云阁前,一千个不情愿。身后,静萱寸步不离,却也一言不发,只是时刻注意着高芹的神色变化。若按往常,静萱绝不会这般警惕,但如今为云鸿办事,心底自然有种骑虎难下的忐忑感。 高芹一门心思放在云鸿身上,倒也没有注意身后的静萱。在原地徘徊半刻,只得咬牙走完阁前的九层阶梯,上前叩门,故意表现出一股镇定。 “进来。”阁中传出一声深沉的男音。 高芹推门而入,静萱也跟着进来了。青云阁很大,修建的富丽堂皇,共分三层,其中底层还有东、南、西、北四间,清一色的青石铺满地面,平滑如镜。正厅之中,两排古朴的红木大椅整齐排列,迎面是一幅巨大的书帖,上书一个“礼”字,字体十分端正,力道苍劲,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据说是云封亲笔所书。 “礼”字下面摆着一张贡桌,两边放着皇帝钦赐的紫檀太师椅。 云封身着华服,头戴金冠,腰杆挺直,端坐在右面的太师椅上。凝重的面色,配上花白的双鬓,手中两颗大理石球或即或离,发出碰撞之声,给内阁增加了一种紧张的气氛。 云鸿坐在右侧的红木大椅上,双目微阖,静如止水。 “侯爷……”高芹略一屈膝,对着云封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坐吧。”云封指了指左侧的红木大椅,气定神闲。 静萱也随着行了一礼,待高芹在左侧的红木大椅上坐定,方才绕到高芹身后站着。 这时,云鸿方才起身,端了杯茶,上前与高芹拜揖道:“云鸿向姨娘请安,姨娘请用茶。” 高芹伸手接过茶盏,不由皱起眉头。上次云鸿来向她问安的时候,虽然侯爷不在场,但至少还是规规矩矩,一幅恭敬顺从的模样。但今天当着侯爷的面,与自己送茶请安,却显得面无表情,一幅不冷不淡的模样,仿佛视她为无物,真是翅膀硬了,愈发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憎恶。 高芹冷笑一声,也没有好脸色,懒得与他客套,便问道:“侯爷有事交待?” 云封瞥了一眼高芹,说道:“鸿儿都跟我说了,大闹长安街的那两个妖人是你听风阁的护院。此事虽跟你无关,但毕竟是你的手下,差点伤了鸿儿性命,你要跟鸿儿道个歉,我侯府家规严谨,决不允亲人之间自相残杀。” 云封淡淡的说着,语气冰冷,让人听得不寒而栗。 高芹听云封这么一说,只觉胸口凉风嗖嗖,紧逼心窝,跟云鸿道歉?堂堂正室跟一个小妾都不如的儿子道歉?这要传出去,她侯府正室的名声何在?不过云封既然开口了,也不好违背,但要道歉,实在开不了口:“侯爷,两人虽是我的手下,但他们刺杀云鸿,实属妖人作梗,跟妾身八辈子打不着边,让我跟鸿儿道歉,实在……” “实在什么?”云封皱眉问道。 “此事要是传出去,我堂堂侯府诰命,与一个妾都不如的妇人生的孩子道歉,实在有损侯爷您的颜面,我也是为了侯爷您着想。”高芹也不怕得罪云鸿,直接说道。语气生硬,尤其在“妾都不如”四个字上下了重音。 云封忽得一声长笑:“那如果鸿儿是世子呢?” “世子……?”高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这话似乎刺痛了她的神经。 她自然知道世子意味着什么,苦心算计多年,不就是为了让云寒成为世子,继承爵位? “鸿儿幼时顽劣,本候废了他的身份以示惩戒。如今,他长大成人,通过自己的努力,中了解元、在书画界打下名声,证明了自己。”说道这里,云封向云鸿投去赞许的目光,同时对高芹道:“今日让你来,就是要与你商量,恢复云鸿世子身份一事。” 高芹听闻此言,如五雷轰顶,脸色变得铁青。 她心里明白,侯爷做出的这个决定,表面上说是商量,其实早已决定,商量不如说是通告。如果云鸿恢复了世子身份,跟世子道歉,也不会有辱侯爷脸面。抬眼瞧了一眼云鸿,还是那幅不近人情的模样,一口银牙骤然紧咬。幸亏妖人一事就此歇过,如今自己在府中如日中天,只要还有拿捏侯府财政的命脉,镇压云,还不是手到擒来?与其跟云封理论,不如卧薪尝胆,待日后一鼓作气,吞灭侯府。 高芹起身笑道:“墨上遥一事,都怪姨娘对手下管束不周,让鸿儿受惊了。” “都是些跳梁小丑,有劳姨娘烦心。”云鸿笑得温文尔雅。 “跳梁小丑……?”高芹灵魂一震,险些跌倒在地,还是身后静萱扶住了她。 那两个妖人本是自己指示去为难云鸿,如今云鸿这般有损二人,这跟在高芹脸上打了一巴掌有何区别?可偏偏现在还不能发火,强行镇定,应道:“那二人命数不佳,鸿儿没事就好。” 云封听着二人对话,轻“嗯”一声,气氛缓和了些。 “鸿儿,你如今功名在身,三日后便要去国子监进修,到时身份必不可少。明日,为父便与你举行世子册立大典。芹儿,烦你通知下家族亲戚,明日正午,到青云阁中用餐,下午准时参加世子册立典礼。”顿了顿,又说道:“听说寒儿去大凉山中磨练,准备应付明年开春的武举考核,明日的册封大典就不用通知他了,让他好好修行。” “是,父亲。”云鸿起身,脸上略带笑意,低头行礼。 “是,侯爷,我这就去办。”高芹低吟一声,说着,就要往门外走。 高芹咬牙切齿,脸上像覆了一层寒霜,脸色阴沉的可怕。大凉山就在幽京的西侧,若派人去寻找,无需半日云寒就可归家。如此重要的仪式都不通知云寒,或许侯爷就是偏袒云鸿,压根就没吧云寒放在眼里! 细细一想,高芹恍然大悟。这一切,都是云封精心布置的局,一切都与墨魂砚有关! 这些年来,自己在府中地位极高,方兴未艾,而云封身为侯爷,又是一介武夫,却整日在家舞文弄墨,几乎不问侯府琐事,任由自己放纵,这是为什么?眼看就要取得云家主权,若云封有意,自然不会为难,云寒也是他的儿子,虽然骄纵,但资质不凡,在武道上小有所成。眼看这节骨眼上,云封却要重立世子,造成不可避免的矛盾,这又是为什么?若云封真的不在意家族发展,他完全可以将云寒立为长子。 原因便在于墨魂砚!墨魂砚的传承,必须找到一个合适的继承人! 通过家族斗争才能看清,谁才真正有资格成为墨魂砚的传人。这一切,并非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打压云鸿,让云寒继承侯爵,这一切都是痴心妄想。别说云鸿如今改过自新,便仍是不学无术,云封也不可能将云府给云寒继承。 “姨娘,请留步!”云鸿忽然喝住高芹。 高芹一愣,将这些想法压到心底,回头一笑,问道:“鸿儿,还有何事?” “父亲,您既已经确定恢复我的身份,还恳请让我分担家族的一些事物。孩儿已经年满二十,至今一事无成。之前不学无术,府中家务全部压在姨娘身上,孩儿深感愧疚。我体质不佳,不能从军打仗,只希望在闲暇之际担起家中的一份责任。”云鸿未经思索,也没有片刻迟疑,在他来青云阁之前,便做好了打算。 高芹一愣,没想到云鸿竟提出这个要求,一时间竟有些难以置信。她掌管云家家业多年,已经在府中形成了威信,云鸿提出接管家务,明摆着就是削弱自己的势力,这样等于直接撼动了她在云府的地位。尤其是财务收支这块,掌握了财权,就等于掌握了话语权。 “鸿儿,你日后去国子监进修,哪有时间管这些事?这些事无需你费心,安心读书,如今你才中举,明年的会试才是你该用心的地方。”高芹笑了笑,语气有几分轻蔑。 云鸿翅膀才硬了几分,就觊觎她手上的权利,实在有些不自量力。 云鸿不理高芹,一笑而过,似乎很随意,对云封道:“父亲,还望您考虑下。” 云封沉思半晌,点了点头,问道:“你想接管什么家务?” “内务管理!”云鸿嘴角轻扬,不假思索的说出,同时向站在高芹身后的静萱投去目光。 内务管理就是杂务管理,包含很多方面,最重要的一点是人事管理。 云府上下共养着几十户亲戚,亲兵护院百人、丫鬟打手百人、战俘奴役百人,每年还有不少远亲投奔,算全了这些人,不足一千也有五百。管理内务,不比财务,其事务繁忙,不仅要处理人情琐事,还要训练精兵、打磨战俘。除了每月的月钱,几乎捞不到什么油水。尤其在训练亲兵这块上,有时甚至要倒贴,放眼侯府,几乎没人愿意接管这个工作。 反是财务一块,油水丰富,掌握了财权,就等于掌控了云家。 虽逢太平盛世,武道世家衰弱,但算上朝廷每年的供奉,及江宁一代,几个兵甲作坊的收入,侯府每年进项三千两绰绰有余。如今,财务、内务、外务都在高芹手上拿捏着,她也不轻松。手握这些权利,家里的管事、下人都要看她的脸色办事。云封不问事,她便等同侯府的主人。如今,云鸿想接管内务,换位思考,却是给高芹卸了一个大包袱。 “内务管理并非易事,你为何想接管这门事务?”云封问道。 云鸿微微一笑道:“侯府自先祖传承至今,已有百年。百年来,我侯府效忠大幽,有过辉煌、有过盛大,也有过没落。今早我从正门路过,见满地枯叶无人清扫,看门护院吊儿郎当,还有那些亲兵,整日偷闲,多年无战事,已经消磨了他们的锐气,变成废人。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若在这般下去,侯府迟早会沦至家破人亡!” “放肆!你怎么跟侯爷说话呢?”云封还未说话,高芹便大吼道。 云鸿说这些,明摆着就是说高芹管理云家不力,导致这些年来,云府衰败,这些话已经将矛头直指高芹。高芹也不是省油的灯,当下怒火中烧,装成一副无辜模样,对云封哭闹道:“侯爷,云鸿纯属诬陷,请侯爷明察。几年来,妾身为管理云家,废寝忘食、日夜cao劳,府中无人不知。我云府虽不如当朝一流世家,但风调雨顺,自给自足,日子也过得滋润。只是这几年,国家太平,边关少战事,府中那些兵将精神懈怠,这也怨不得我。” “姨娘,我只是反应了侯府的近况,并没有说别的,姨娘您这般激动,看来这些事并非凭空捏造,事实证明,内务这一块,并不适合姨娘管理!”云鸿瞥了高芹一眼。 高芹没有像个泼妇般继续哭闹,细细一想,他说的也在理,在云封面前,再怎么狡辩也没有意义,反而会显得自己心虚。但一口咬定是她的过失也不可能。灵光一闪,反正云鸿没有索要财权,云府命脉还是掌握在她手中,不如将计就计,将内务交给云鸿管理,就当是个人情。大不了日后再从财务上牵制云鸿,让他栽个跟头,知难而退。 叹了一口气道:“侯爷,鸿儿想要管内务,那就交给他管吧。” “既然芹儿没有意见,那府中内务就暂时交给你管理。”云封并没有在意两人的对话,只是淡淡的一说,似乎是宣布一道圣旨:“芹儿,你稍后将人口簿册交给鸿儿。再给云鸿支一百两银子,作为国子监进修的开支。” 两人退下后,云鸿便跟着高芹去了听风阁。 高芹将记载着云家人口的簿册交给了云鸿,同时还有一枚刻着云封名讳的印鉴。云鸿小心翼翼的接过簿册和印鉴,心中大喜。这枚印鉴小巧精致,质地温润,虽是粗糙的青石制成,里面却蕴含着油脂般的光泽,自是不俗。云鸿自然知道,这枚印鉴正是云州侯的侯印! 大幽王朝规定:凡从事或者参与财务交易,如:买卖土地、奴役等,必需持有印鉴证明。云鸿没有想到,高芹会将此印一起交给他。如此一来,处理静萱奴籍的问题,只需在静萱的奴籍上附上赎身说明,再印上一章,交予官府验证即可,无需通过父亲之手。 对于之前的事,两人只字未提,接过簿册、印鉴、银两后,云鸿便离开了。 高芹心眼极小,虽已经升为正室两年,但并不得人心。毕竟她是带着目的来到云家,仅靠着利益拉拢人心,如今将内务交给云鸿管理,她在府中的地位将会急剧下降。 而另一边,国主要她百日内取得墨魂砚,这点几乎让她崩溃。 等云鸿走后,她憋了一肚子的怒火才爆发出来,脸色极为阴沉。自己若在云家失去地位,凭什么拿墨魂砚?难道要硬碰硬?云封的底细自己尚不清楚,这般胡来,恐怕会吃亏。云鸿日渐壮大,若等到其考上进士,必得皇帝器重,到时候想再瓦解云家,难于登天。眼下,唯一的机会,就是云鸿去国子监进修的这段时间! 凭她在侯府的势力,想要再压制云鸿,几乎已经不可能。但若动用三教九流的势力,面对高境界的武者,云鸿依然不堪一击。况且,自己手上还跟秦王有密切的合作,若此事功成,定能一举瓦解云家。 高芹冷冷一笑,将心中的烦躁按捺下去,唤来钱青山,让他把云府总兵杨韵叫来,有些事,必须亲自交待。 云鸿既然要管内务,自然要跟云府亲兵打交道。 高芹主权的时候,这些亲兵都给吃好喝好,虽然两方素无来往,但这群人是侯府的灵魂,收买了他们,将会极大的减轻瓦解云府的难度。如今云鸿接管人事,若他有心,重振士气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不能让这些人成为瓦解云家的绊脚石。 不一会,一个身披银甲的壮汉被带了进来。 这唤作杨韵的亲兵头头,腰圆背厚,身形颀长,直鼻权腮,是个魁梧汉子。见他稳步踏入听风阁正堂,一步竟达丈许。其衣甲开合,发出金属摩擦之声,令人敬畏。不过。这人明显有些肥胖。一个亲兵,战场厮杀,不该有这种面貌。 见到高芹,杨韵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他跟这高夫人没有什么往来,但平时夫人待自己与手下的兄弟不薄,每天吃好喝好,有酒有rou,月头还发月钱,眼下自然要客气。 “属下见过夫人,夫人唤属下前来,有何吩咐?” 高芹坐在太师椅上,静萱帮她按着肩。见杨韵来了,便把静萱支了下去。如今,高芹对静萱已经没有那番信任,毕竟自己做了亏心事,心里有道坎,至始至终都过不去。静萱领命退下,顺手将门带上。见四周没什么动静,便把耳朵贴在了门上,偷听二人说话。 “杨总兵,我已将内务交给了云鸿管理,日后府中训练亲兵的事,便是云鸿管了。”高芹语重心长的说着,又道:“亲兵是我侯府的命脉,侯爷一向看重,让我不能亏待你们。云鸿年少轻狂,若对你们没大没小,或是得罪了你的手下,还请杨总兵不要客气!你每月还到我这里,给手下弟兄领五十两月钱,对于云鸿,千万不要客气!” “多谢夫人,属下知道怎么做了。”杨韵嘴角勾出一丝冷笑。 这个杨韵能担任总兵,也是个头脑灵活的人。听夫人这般一说,早就将其中的头绪理清楚了。他手下的亲兵常年在战场厮杀,个个桀骜不驯,虽然近年太平,在侯府修养,消磨了锐气,但要给云鸿吃点苦,还不是小事一桩? 高芹微微一笑:“想必我说的话,杨总兵都明白吧?” “明白明白!”杨韵赶紧点头,见高芹挥手示意,便稽首退下了。 出门时,刚好与静萱撞了个照面。 杨韵认得静萱,她年纪轻轻,虽是个丫鬟,却在武道上有通体境的实力,是个怪才。杨韵曾经关注过这个丫鬟。况且静萱长相貌美,虽然眉目间粗犷了些,但瓜子般的脸模,配上水灵灵的眼睛,还是让人垂涎。一个照面,杨韵便动了歪心思:替夫人好好办事,兴许将来能求夫人,将这丫头许配给自己,实在是好事。 静萱见他肥头大耳的,虽有几分军人气质,但色眯眯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心中不由产生厌恶。自从那次与云鸿同眠,她的一颗芳心早就向着云鸿了。刚刚进门,就听高芹唤她:“静萱,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进了正厅,静萱随手将门关上。高芹见她做事谨慎,心中对她重新倚重起来。她对自己知无不言,而且不知道自己曾对她动了杀心,目前是众多手下中,最适合监视云鸿的人。况且之前她监视云鸿,也未曾露出破绽,便道:“你监视云鸿做的很好,现在你继续回去盯着他。他跟曲风水管纠缠不清,那是三教九流的势力,他跟这些人混,难免会做出一些犯法、失德之事,你要尽可能抓住他这方面的把柄。另外,此次云鸿去国子监进修,你尽量给他惹些事,能与皇亲国戚造成矛盾那是最好,暗中我也会给你搭把手。” 静萱将高芹吩咐的事情记下,悄悄离开了听风阁。 待静萱走后,高芹长吁一口气,整个人都像被抽空了似得,颓然的蜷缩在床上。 她花费如此代价,却将事情办砸了,还险些遭来杀身之祸,连王叔也受了伤,这件事真是一败涂地。 云鸿领了簿册、印鉴后,径直回了修文阁。吩咐一个丫鬟去将老管家云冷白叫来。 云冷白是云封的一个远房表弟,故而云封对此人颇为照顾,让他在云府做个管家。云冷白年轻时才华横溢,乃是昔日举子。他为人忠厚老实,管理云家时,将府中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过,自从母亲被休,高芹当家做主后,他便被排挤了,每日就在花园修花剪草,消磨时光。 不一会,云冷白便被丫鬟领了过来。他如今才是不惑之年,却已满头华发,跟花甲老人似得。穿着一身破烂棉衣,头戴自己编织的斗笠,满脸风霜,看起来很是寒酸。纵然如此,那一脸朴素的笑容,又让人觉得他是个与世无争的人。 “白叔,坐,喝杯茶。”云鸿淡淡一笑,亲自为他泡了一杯茶。 “不敢,鸿公子可是世子了……”云冷白摇了摇头,他被人冷落了两年,受到高芹和她手下不少的冷眼,云鸿突然间对他尊敬有加,反而让他有些不适应。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白叔计较这个干什么?”云鸿哈哈一笑,显得很随意。 见云冷白久久不坐,云鸿自己翘着二郎腿坐下了。云冷白僵持不过,只好小心翼翼的坐在凳子边缘。之前,他在花园里除草,手上淤泥还未来得及清理,见云鸿给他端上一杯茶水,只能将手在裤子上蹭了蹭,蹑手蹑脚的接过茶盏,但还是没敢去喝。 云鸿也没勉强,将人口簿册、印鉴拿出,并把簿册交给了他,开门见山:“白叔,姨娘已将侯府的内务交给我,今后还劳烦白叔继续管理侯府的内务。” 云冷白听闻此言,如受雷击,难以置信。接过人口簿册验证之后,才确定云鸿说的是真。一时激动,双手颤抖,竟将茶盏中的茶抖了出来。在高芹主事的这几年里,云家旧人倍受欺凌。高芹偏袒亲信也就罢了,还将那些刚刚加入侯府的下人,取代他们这些过来人,从而稳固自己的地位。云家旧人纷纷失去职权,落得一身凄凉,有些人甚至被开除出府,流离失所。他们一直想侯爷站住来主持公道,可侯爷愈加沦落,根本不问家中琐事。 唯一有资格站住来说话的长子云鸿,也因王氏变故,正中高芹下怀。本以为这辈子翻身无妄,谁能想到云鸿会给他一个巨大的惊喜。虽然只是管理内务,并非主权财务,但掌握了这个权利,至少也有了和高芹斗争的本钱。 但就怕高芹从中作梗,用钱财制约,要当这个家并不容易。 云冷白将心中所想跟云鸿大致一说,却见云鸿拿出一沓银票,微笑道:“钱的事情,白叔无需担心,我这里有银票三千两,你先拿去。若姨娘在财务上为难你们,便将这些钱应急。那些月钱被削的,也恢复原先的数额,不够的就用这些钱垫着。” 云鸿将银票交给云冷白:“还有件私事,要麻烦白叔。” 云冷白接过一沓银票,已是老泪纵横。三千两,就算不动用侯府的财务,也足够一年的开支! 当下道:“公子请吩咐,老夫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誓为公子赴汤蹈火。” “白叔严重了,听说您跟奴役堂的老张挺熟,我想请你帮我取一份卖身契。”云鸿将静萱的事大致一说,云冷白拍拍胸膛,保证此事后,便让他离开了。 云冷白在管理上很有一套,让他接手内务,侯府很快就能恢复昌盛。对于管理人事这方面,云鸿需要亲自做的,便是训练侯府的亲兵。这些亲兵实力不菲,足有百人,他们是侯府的中坚力量,若能笼络住,将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日后大幽王朝腐败不堪,自己手上有一支强大的私人军队,自立一派,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此间事情算是了结了,云冷白接管云家后,高芹的势力将逐渐衰退。自己手上经营着水墨云间,待下月开张,又会有一笔不菲的收入,钱财如今已不成问题。高芹手上看似把握着云府命脉,实则已经不堪一击。当双方都有钱的时候,人脉才是成败的关键。高芹眼光老调,只知道死守财路,这点便是她最失败的地方。 如此一来,云鸿终于有时间将精力放在修行上。 大幽王朝风雨欲来,一场轩然大波即将影响天下命数。只有潜心修行,才能在风雨之中力求自保,而首先需要做的,便是取得至宝:正气炉! 云鸿关上门,将心神放空,休息了一两刻钟。醒来后,只觉得腹中饥饿,下了床便去厨房找吃的。见静萱在厨房里忙活,桌上已经盛放了三四叠精致的小菜。微微一笑,将她唤过来,问道:“萱,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个时辰前,见公子在休息,就没打扰。”静萱将手上的两碗米饭放在桌上。 “高芹那边怎么说?”云鸿问道。 静萱嘻嘻一笑:“按照公子的吩咐,该说的都说了。高芹不仅没有起疑,还让我回来继续监视你呢!说让我陪你去国子监进修,给你惹事,还要寻找公子的把柄。” “谢谢你帮我。”云鸿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 静萱仿佛触电了似得,赶紧将手从云鸿掌心抽出,捋了捋头发道:“公子,谁对我好,我心里知道。公子不计前嫌,如此待我,我自当为公子办事。况且,如果不是公子帮我出谋划策,我说不定已经被她害死了。好了,吃饭吧。” 云鸿点了点头,坐到了饭桌前:“萱,我已经让白叔去找老张,将你的卖身契取来,如今我有簿册、印鉴在手,只需盖章后,交给官府审核,便能解除你的奴籍。” 静萱一脸惊讶:“公子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赴学国子监前,我必须帮你解除奴籍,此事不得耽搁。如今,我虽接管内务,但你毕竟是高芹的奴隶,我私下取出你的奴籍,背着高芹,这算是偷,只是偷得名正言顺些。我编的那套谎言看似天衣无缝,实则无中生有,若高芹去官府一问,便知此事纯属虚构。李知县到底为什么没有将此案上报大幽府,我暂时也不清楚。但我知道,高芹被此事牵制,近日一定会安稳些。所以,必须要趁这个空子,帮你解除了奴籍。”云鸿一脸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