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四恶
“这是我之前偶然得到的雾角，一直带在身边却没有合适的用处，既然你有需要，就拿去吧。” 林厉玄看着那根白色的雾角，一脸难以置信，将其放回布袋中还给沈下贤：“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下。” 他早就听榆长阳说过雾角的珍贵，瀛洲城市面上现存的两根都是天价。他和沈下贤只是萍水相逢，怎能无缘无故收下如此宝物。 沈下贤却没有接过，只是摇了摇头：“宝物之所以是宝物，就是因为它有寻常物品没有的价值。雾角之所以珍贵，就是因为它的药用价值和炼器价值，” “而我没有这方面的需求，雾角对我也就没有价值，所以你放心收下就是。” “你无功不受禄，良心不安。那我们就将此物作为一笔交易，我今日给你雾角，你将来就还我一物，或者帮我做一件事，到时候如何决断全凭你自己判断。” 林厉玄看着手中的雾角，心中急速思考着，提问道：“我曾经在别人那里听说过你的事迹，你现在已经如此强大，未来只会更加强大，我能帮你什么呢？” 沈下贤大笑道：“不要妄自菲薄，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我不觉得现在一个独臂小子将来帮不了我什么，这笔交易就此达成，别有什么负担和压力。” 沈下贤直视林厉玄的眼睛：“我曾经游历名山大川，行走各方，见过很多人，他们中有帝王将相，有贩夫走卒，有为了给家人治病不惜出卖身体和心灵的可怜人，有一生衣食无忧的纨绔子弟，有不断习武只为出人头地的拼命三郎，” “但是自从多年前的那次初见，我已经许久没有从一个人的眼神中看见过狮子，所以你不要看轻自己。” “就此别过，年轻人。”沈下贤转身离去，朝着沙漠深处走去，没有再回头。 林厉玄看着沈下贤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雾角，仍然不能理解他为什么将如此珍贵的东西交给自己，以轻如鸿毛的交易的名义。 将长剑收于腰间，又拔出插在沙漠中的大刀，将东西都收拾好之后，林厉玄消失在了沙漠之中。 瞬移到了瀛洲城门口的阴影处，林厉玄用衣服遮掩背后的伤口，进入城中，朝着榆竹家的方向走去。 榆长阳正在庭院中读书，看到林厉玄回来，他十分惊讶，起身走到他面前问道：“已经拿到雾角了？” 林厉玄点点头，将手中的布袋拿出。 榆长阳打开取出那根白色的雾角，入手冰凉沉重，有异香，可以确定是真的雾角了。 “比我想象的要快很多，你很厉害，这下子哥哥也无话可说了。”榆长阳感叹道。 林厉玄点点头：“侥幸罢了。” 榆长阳摇摇头：“这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察觉到林厉玄背上和脸上的伤口，榆长阳也是摇摇头，转身去屋中取出了一瓶药，说道：“你应该已经用过那瓶止血药了吧，虽然它用起来是很疼，但是止血效果一流，” “要让伤势好得快一点，还要用到这瓶药，你立即使用即可，你已经拿到了雾角，哥哥是个看重承诺的人，所以你现在已经等于是他的徒弟了，用药不需要有心理负担。” 林厉玄点点头，坐在桌子上取出药抹在了自己的脸上和背部，而后想要起身将大刀和长剑放回架子上，却被榆长阳阻止了。 “既然已经是徒弟了，便是自己人了，武器你无需归还，这里的武器你可以随意使用，书籍也可以翻阅。” 林厉玄只好作罢，坐在庭院中保持沉默。 榆长阳继续说道：“哥哥应该要晚上才回来，你可以四处转转也可以在这里等。” 林厉玄点了点头，他心中有太多疑问，只好问道：“长阳兄，请问你知道所谓的瀛洲城四杰吗？或者说是瀛洲城四恶？” 他还在当乞丐的时候就听那个在大街上招人的伊决说了“四杰”，而且还说榆竹沦落至今是和三年前的四杰暴毙案有关。 但是后来自己问邹老头瀛洲城第一强者的时候，邹老头提到的却是“四恶”，听起来应该是相同的一批人。 榆长阳哭笑不得道：“哥哥三十五岁，我虽然是他弟弟，但今年也就二十四岁，应该比你大两三岁？不用喊我什么长阳兄，听起来别扭，喊我长阳就行。” “瀛洲城四恶，那自然听说过。” “花树药坊梁质，表面上高价售卖药材，垄断市场，背地里则是干着买卖人口和奴隶的勾当，瀛洲城里小孩子和老人失踪几乎都和他有关。” “地下擂台山渊，明面上举行比赛卖票为生。实际上是人兽生死比赛，几乎没有选手能活着走下擂台，战斗至死，梁质拐卖的人大部分都送到了地下擂台，同时他还开设赌场大量敛财，” “柳鱼商队鱼荒，旗下十几支猎人小队，日夜交替在沙漠中猎兽，几乎让周围野兽绝迹，民间猎人无以为生。打猎的战利品高价出口到花树药坊，花树药坊则是再翻一番出售。” “雾桃楼棉韵，她是四恶中唯一的女子，是其余三恶之间的枢纽，也是最恶的一个，其行为泯灭人性，天理难容。雾桃楼是瀛洲城最大的销金窟之一，也是梁质人口贩卖的另外一个下家。棉韵干着逼良为娼的勾当，女子大量接客染病之后则是直接丢到乞丐窝自生自灭。大多数雾桃楼出来的风尘女子会让一辈子都没尝过女子滋味的乞丐侵犯至死，活着的也是一身疾病，生不如死。” “因为每年上交大量赋税，他们在瀛洲城里明面上被称为四杰。但实际上在民间百姓的口中，他们被口诛笔伐，沦为四恶，因为他们草菅人命，垄断市场，将无数人逼上了绝路。” 榆长阳的脸微微扭曲，声音越到后面越是难以克制，几乎是低吼着诉说着这些灰色事件。 林厉玄心中有些疑惑。按理来说榆长阳作为瀛洲城曾经第二武者榆竹的弟弟，地位应该不会低，不至于和这些人扯上关系，更不可能被这些人欺凌，为什么他的眼神中满是怨恨？ 榆长阳似乎也有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神色也平静下来。 “我听说这四个人都已经死了？”林厉玄问道。 榆长阳点点头：“不错，三年前一个神秘杀手四天杀了四个人，轰动全城。四人的死状都奇惨无比，其中棉韵更是被人光着身子丢在乞丐窝，身上大概有两百多处剑伤，后来这件事因为始终调查不出杀手而成了悬案，不了了之。” 林厉玄有些不寒而栗，仅仅是听着，他仿佛就已经闻到了这件暴毙案中的血腥味。 “这些事情都是你散步看书知道的？”林厉玄问道。 榆长阳摇摇头：“一部分是我散步的时候亲眼所见，一部分是我根据零零散散的信息整合而成，还有一部分比较隐秘的是我从小何那里听来的。” 林厉玄心中一动，再次问道：“这个小何到底是谁？我听很多人都提到过这个人。” “小何啊，”榆长阳脸上总算露出一抹笑容，“他是我们瀛洲城的传奇人物，上层人物或许不知道他，但是瀛洲城中下层的百姓无人不知，” “说起小何，就不得不说他在城东开的铺子……” “又说起那小混蛋啊？”浑厚的声音传来，榆竹脸色坚硬，推门而入。 “哥，你回来了啊！”榆长阳站起身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在给他讲一些瀛洲城的大事件，而按照小何的话，说起瀛洲城怎么能不说到他呢，所以我就说说小何嘛。” “这小混蛋的事情说起来没意思，你到时候带着他亲眼去看看就行了。”榆竹将长矛放在武器架上，对弟弟说道。 榆竹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布包，吸了吸鼻子，一脸惊讶地走过去，打开布包之后更惊讶了，接连反复地看了那根雾角好几遍，反复皱眉，最后还是点点头道：“还真是雾角，还是极品之相。” 榆竹放下雾角，正视林厉玄道：“既然你完成了我的条件，那我榆竹今日就正式收你为弟子。” 林厉玄眼神炽热，他终于……终于迈出了第一步，迈出了自己复仇的第一步，以后他在这异乡也算是有个立足之地了。 林厉玄看着榆竹一脸平静的端正模样，忽然意识到拜师也得有个样子，而且榆竹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刚要下拜，却被托住手。 林厉玄抬头，榆竹摇头：“我这里不需要这些繁文缛节，口头拜师即可，我依然会视你为亲传弟子，你是我榆竹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徒弟。” 随后榆竹领着林厉玄来到里屋，正桌上供奉着一块灵位。 榆竹一言不发走过去，先上了三炷香，然后嘴中念念有词，之后他下跪拜了三拜。 做完这些后榆竹面对灵位说道：“这是我师父的灵位，你过来上三炷香，然后随便拜一拜就行了，他老人家一向不喜欢这些麻烦事，但我这个做徒弟的如今要收徒了，上香还是必要的。” 林厉玄点点头，恭敬拜了三拜之后，上了三炷香，抬头的那一刻他瞥见灵位上只有一个字： “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