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达尼
莱琼回到了庄园的大门,银色的圆月挂在苍穹上,流淌着朦胧的华光,洒落在大地上凝结成白霜。 但没人在门口。 地上有两道清晰的车辙,似乎是刚刚留下的,但轿车早已离去,在约顿市里,能够买得起汽车的人寥寥无几,何况是会在这个时间来拜访府邸的则几乎没有。 他记得这个车轮的间距。 安东尼。 而且大门处竟然没有仆人在看门。 难道安东尼预测到了他会去艾尔莎的生日宴会上,因此特地来这里去对付埃德,但这样的话,他很可能反而会被埃德残忍地直接撕成几个流油的肉块。 但是看轮胎留下的印迹,司机离开的时候没有特别仓促和惊慌,而这能说明埃德没有化身狼人。 莱琼推开门,接着他就看见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在前面的转弯处出现,慢慢地驶向他的位置,并在他面前慢慢地停了下来。 埃德摇下车窗,他正坐在驾驶位上,身上是一套崭新的西装,面色苍白,表情满是紧张和担忧: “上车。” 莱琼拉开车门,在副驾驶的位置落座: “我没遇到安东尼,在那里的是他的那个保镖,安东尼叮嘱让他杀掉我,而我的朋友把他干掉了。” 埃德回答道: “嗯,我知道了,安东尼今晚来了这里,他告诉我,其实他没打算和我们作对,是有人在胁迫他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这也和我的预料一样,我能感觉到其他人身上的威胁,这种感觉即可以察觉到强大的生物,也可以预知遥远的威胁。 “而安东尼并未给我威胁感,就好像他根本对我们无足轻重,但我却很疑惑,既然不是他的话,到底是谁藏在幕后,想对我们图谋不轨? “而他告诉了我答案。” 莱琼有些疑惑地问道: “你是在等我吗?还是你有什么急事?” 埃德陷入了沉默,似乎是想要逃避这个问题。 “马里诺家族的人给我打了电话。 “他们说达尼遭遇到了刺杀,刚刚被送进了医院,现在的情况很糟糕。” 莱琼安慰道: “达尼是个强壮的小伙子,他会撑住的。” 埃德眼神茫然地低声说道: “为什么? “他们为什么要对达尼动手,他只是个孩子,连对错是非都没搞清楚,也没法造成什么威胁,谁会想对这样无辜的人动手? “他吗的,如果他出事了……” 莱琼说道: “也许他们是想击垮你的意志。” 埃德语气阴沉地说道: “莱琼,我知道你对达尼有些意见,他是会做出蠢事,可他其实也…… 莱琼抢先回答道: “我知道的,虽然他有时候会做出很多傻事,但无论怎么说,他都是你的亲生儿子,尤娜的哥哥。” 埃德微微点头: “我让他离开约顿市的时候,除了恐惧自己会化作恶魔,对自己的亲人动手外,也是想让他们远离这些是是非非,也正是因此,尤娜说想留在大学的时候,我也同意了她的决定。 “可达尼执意要回家,我知道他是想帮我的忙,虽然他缺乏能力,但他的心意却是好的。 “也许我该让他留在大学的……” 莱琼说道: “我们没法预测未来的灾难,这不是你的错,而是那些对他动手的人,你可以让哈蒂去保护他。” 埃德说道: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了,但是你呢?这样子你白天就没法做事了吧?我们会陷入被动,也许他们还会对你和我动手,甚至是尤娜都难以躲过一劫。 “我想到了个办法。” 莱琼问道: “什么?” 埃德说道: “我可以把达尼转化成狼人,虽然他的意志过于薄弱,将来也会因此遇到问题的,但至少现在可以活下去。” 汽车在医院外停了下来。 埃德和莱琼下了车。 马里诺家族的几个成员站在医院的门口位置,他们神色戒备地观察着周围来往的行人。 埃德走到他们面前: “达尼在哪?” 有位高个年轻人站出来: “埃德先生,请跟我来。” 他带着莱琼和埃德两人在医院里前行,酒精混杂着浓郁的血腥味,让莱琼的大脑有些昏沉沉的。 莱琼忽然想起了自己刚刚的幻觉,除了自己满嘴鲜血外,还有件奇怪的事情。 尤娜说她根本没有哥哥。 他们停在了一间病房前,周围到处都是马里诺家族的成员,而拉亚也在现场,指示着他们。 埃德没有理会他们,直接推门而入。 莱琼停在了门口的位置,给他们留下私密的空间。 拉亚小心翼翼地来到了莱琼面前: “我带着他过来前,他就已经死了。” 莱琼讶异地看着拉亚。 他面色痛苦的摇了摇头: “我以为他是昏迷过去了。 “是我的错,马里诺家族里出了叛徒,安东尼策划了这次刺杀……” 莱琼盯着拉亚,压低自己的声音: “我知道。” 拉亚有些莫名其妙: “你在说什么?” 莱琼抓住拉亚的肩膀,将他推离达尼的病房。 其余的马里诺家族成员见状都要冲上去拉住他,但莱琼怒视了他们一圈,接着拉亚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下全都站在了原地。 莱琼低声说道: “我不清楚你们具体谈了什么。 “但我知道达尼是怎么样的家伙,他没可能自己去找我的麻烦,他相信你,是你叫他过去的,对吧?” 拉亚吞了吞口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忽然发现自己完全看错了莱琼,对方比他想象得要危险得多。 莱琼继续施压道: “达尼犯了错,理应受到惩罚,我也准备给他教训,让他学会为错误付出代价。 “但这代价绝不应该是死亡或者其他什么,无论达尼怎么混蛋,他都是我的兄弟,也还未触及我的底线。” 莱琼审视着拉亚,似乎拉亚是位已经定罪的犯人。 拉亚掀起自己的衣服,露出腹部上潦草处理的伤口说道: “以马里诺家族的荣耀发誓,我绝对没有背叛达尼,我甚至为他中了一枪。” “是的,我冒犯了你,我愿意为此赎罪,您可以割掉我的小拇指。” 在西塞拉群岛的文化中,这意味着罪人与耻辱。 他继续说道: “但我想告诉您,您的兄弟并未背叛你,是我误导了他,达尼以为袭击者只是想教训下你,觉得这就像小孩子间的打架。 “他是个混球,是个蠢货,但绝非想伤害自己家人的杂种。 “都是我的错。” 他很惊讶这样的话是从自己的嘴中说出的,同时也很惊讶莱琼的怒火似乎有了平息的迹象。 拉亚的背部已经完全打湿了,这种感觉就像是站在他面前的并非是同龄的年轻人,而是和他父亲相似的长辈。 莱琼知道。他说的是真话。 他说道: “你很幸运,现在我们……” 砰! 病房的木门突然重重地撞开。 埃德单手握住门板,探出脑袋,面容平静到有些毛骨悚然: “是安东尼杀了他?” 莱琼侧过身,让拉亚正对着埃德。 拉亚勉强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是的,埃德先生,还有个马里诺家族的叛徒,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们都会抓住他。” 埃德强调道: “要活的。” 接着他转过头,看向了莱琼,两人就这样站在医院的白色走廊里沉默着对视。 埃德松开了手,接着他靠着门框,慢慢地坐到了地上,举起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什么都没说。 莱琼也在他面前,毫不顾忌形象地蹲坐了下去。 埃德的双手埋在自己的头发里,眼睛死死地盯着地板: “他是我的儿子。” 莱琼说道: “我们会替他复仇的。” 随着呼吸,莱琼察觉到有只隐形的猛兽钻出了埃德的心脏,落在了地板上,在自己和拉亚的四周缓慢地行走。 埃德抬起脸,看向莱琼。 野兽消失了。 他问道: “我从未向你请求过什么?但在今天…… “莱琼,我恳求你陪着我,即使双手沾满了鲜血,也要替达尼完成复仇。” 他看着莱琼。 莱琼回答: “他也是我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