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小草
半壶酒喝完，计当归也没醉，自然也解不了愁。本想将另一壶也喝完了事，最后他想了想，还是作罢。将空的葫芦放回竹箱，计当归背起竹箱准备离去，眼光却撇到一户人家的屋檐下，坐着一个小女孩。 计当归抬头看了看月色，这深更半夜的，一个小女孩坐在屋檐下干嘛？吹风？为了满足好奇心，计当归起身飞向了小女孩在的那户人家。 ‘小草’，这是小女孩的名字。她只是睡不着，便通过墙上的破洞爬出来看星星，开门的话会把爹娘惊醒。 她没有玩伴，白天的时候自己跟自己玩耍，有时还会偷偷的去捡一些柴火。晚上睡不着，便会出来看看星星，幻想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飞到天上去，这样，她就能去好多好多地方。 现在的她，就像一只兔耳猪，只能在小小的范围里面活动。兔耳猪还是她在隔壁的隔壁，一个讨厌的邻居家看到的，圆圆的胖胖的，看起来很可爱，也很好吃，可惜她从来没吃过。一想到这，小草有些咽口水。 早些年，她差点就被人抱走了，幸好脖子上戴的这个竹哨子救了她。有个好心的大婶听到尖锐的哨声赶来，惊走了人贩子。小草握着这个已经破旧的竹哨，上面连着一根发黄的红绳，挂在她的脖子里。这是她在河边捡到的，不知是被扔掉还是不小心掉落的，但是她更倾向于是被扔掉的，因为她捡到的时候，红绳子是断掉的。还是她央求了娘亲好久，娘亲才把这个不好看的竹哨给她系在了脖子上。 虽然娘亲总嫌弃不好看，但是每次绳子断开，她还是会给小草耐心的缝补好，重新系在脖子上。现在的竹哨，吹出来的声音已经很微弱了，红绳子上也有许多缝补的绳扣，若是再过些年，它们就要不能陪伴她了。想到这里，小草就有些伤感，看向星空的眼神就有些难过。 “星，星，能不能让窝快点长大啊？”小草的声音几乎微弱不能闻，似乎她也觉得自己的请求不太好办。只是，她就想早点长大，早点帮帮爹娘啊。她伸手揉了揉鼻子，又把头抬得更高了一些，但是眼泪，还是顺着脸颊缓缓的滑落了下来，摔在地面，碎成了无数瓣。 小草赶紧低下头，胡乱的用自己破旧的衣服擦了擦，再次昂起了小脑袋。说好了不要哭的，窝要坚强！她已经跟着娘亲学了这么久了，她是株坚强的小草！不管是别人欺负她，骂她，打她，又或是饿肚子的时候，感到冷的时候，感到委屈的时候，她都不会再哭了，因为这样只会让欺负她的人更开心，让饿肚子的时候更难受。 自我打气了一会，小草又低下了头，抱着膝盖把头埋了进去，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难过。其实她只是，把眼泪留在了无声的夜里。。。 “星，星，窝系坏孩纸吗？”小草有些哽咽，喃喃自语道。 “不是哟，小家伙。”一道温柔的嗓音传来，惊得小草抬起了小脑袋，梨花带雨。 一个脑袋从屋檐下面长出来，吓得小草爬起来噔噔噔就钻回了屋里。过了一会，发现外面没有动静，小草从破洞里伸出脑袋，鬼鬼祟祟的看了一圈。屋檐下的脑袋不见了，但是院中站着一道人影，隔着不远的距离正与她大眼瞪小眼。。。 计当归是因为听到小女孩伤心的话语，才忍不住出声回答她的，没想到反而吓到了她，所以计当归就从屋顶下来了。这小女孩倒也是心大，躲回去之后，居然不多一会又把头伸出来了。 “你是谁？”小女孩和他对视了半天，感觉这个穿着单薄的男人好像没那么可怕，于是开口小声的问道。 “我是星星啊。”计当归蹲下了身子，微笑着回答。这小女孩的口音有些怪怪的，不知道是习惯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骗人！”小女孩一口拆穿他的谎言。这谎话鬼都不会信。 “哈哈。”计当归笑笑，也没有半点尴尬的意思。“你为什么大晚上出来看星星？” “星星只有晚上才有啊。”小女孩趴在洞口，理所当然的说。这人怕不是脑子不好。。。 唔。。。说得好有道理。但是我问的是这个意思吗！ “你大晚上为什么不睡觉？”计当归只好换了一种问法。 “睡不着。”小女孩的理由很简单，她也的确是因为睡不着才出来看星星的。 计当归听了答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感觉小女孩心底似乎藏着些东西。 半响，计当归朝小女孩伸出手，“要去近一些的地方看吗？” 小女孩歪头，在洞口犹豫不决。也不知道是在犹豫要不要跟计当归走，还是在犹豫要不要继续看星星。 终于，小女孩鼓足勇气，像是做了一个什么重大决定一般，从洞里钻了出来。钻出来之后，她就蹲在洞口，双手紧紧抓着脖子里的竹哨。“你，你不要过来哦，窝，窝一吹这个就会有凶凶的人出来，出来打洗你的。”小女孩一边警惕，一边磕磕绊绊的说完一长段话。 确实是有些怪，这个小女孩的声音。好像才学会说话不久的感觉。但是不管如何，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口音，习惯。 “我不过去，我等你过来。”计当归放慢自己的语速，温和的说道。消除一个人或者动物的戒心，最好的方式就是亮出你自己的真心。 小女孩蹲在那，愣愣的看着那距离不算近的男子。她很少与人交流，因为别人会嘲笑她。但是越是交流的少，她的发音就越是难以纠正。她想象中，爹爹的声音就是这般温柔好听的，因为除了爹娘，再没有人会待她如此温柔了。 小女孩站起来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向计当归。“你，你不是坏人吗？”在计当归伸出手的距离之外，小女孩停下来，灵魂拷问。 计当归依旧保持着蹲下，伸手的姿势回答道，“星星永远不会是坏人。” 小女孩慢慢的把自己脏兮兮的小手放到计当归的大手里，“窝，窝会吹地很响的。”一只手握着竹哨，让她有些没有底气。 “它很漂亮。”计当归看清了小女孩脖子里挂着的东西，一个破旧的竹哨。永远不要小瞧孩子们的小玩具，说不定它就承载着所有的快乐和美好。 小女孩听到他夸赞自己的小哨子，嘴上虽然没说，但是脸上已经有了些笑意。 “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出发了。”计当归轻声问道。 小女孩回头看向小屋，“很，很远吗？那窝，窝不去了。”要她离开家，她舍不得的。 “不远，在天上哦，星星的家在天上哦。”计当归熟练的如同一个诱拐小孩子的怪蜀黍。“很快就能回来啦。”他最后又补上了一句。 小女孩有些心动，飞到天上诶，是她做梦都想的事情。纠结再三，她还是不放心，又问道，“真的很快就能回来吗？” “真的。”计当归表示自己不说假话。 小女孩被飞天梦打败了，一点点靠近计当归。 计当归有些开心，哄孩子还真不容易，幸好还是做到了。他把小女孩揽在怀里，顺便给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我们要瞧瞧的，不能惊动星星们，不然它们就会跑掉。” 小女孩被陌生男人抱在怀里，本想挣扎，听到他的话后，又怕真的把星星吓走了，没敢继续挣扎。不过她的脸却有些红，羞的。 这个男人的怀里很温暖，就像小时候爹爹的怀抱一样。小女孩羞羞的想着。 计当归抱起小女孩之后，想了想，把身上的竹箱解下来放在地上，然后对着小女孩说，“我把它放在这里，一会我们回来再取，好吗？”一来是为了安小女孩的心，二来，这里是小女孩家，她也是半个主人不是吗。 “好。”小女孩看了一下那个竹箱，轻轻的开口。 “那我们就出发吧。”施展飞翔术，计当归慢慢往高处而去。 真的飞起来了！小女孩激动不已，从计当归怀里探头，一会看看地面，一会看看星空，一会又盯着计当归猛瞧。他真的是星星吗？ 看着小女孩通红的脸庞，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冻的。计当归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盖在她身上。小女孩穿的也不多，衣衫破旧，有些补丁，却不算脏。抬头望向自己的眼神明亮，从她的眼神中似乎能看出希望的形状。醒来会有早餐？口袋里有糖？冬天不怕冻着？有人梦寐以求的，却是有些人生来就有的，世界如此不公。幸好他虽然没本事改变世界，但他能改变这个小女孩。 “你叫什么名字？”计当归在一个合适的位置停了下来，不再往上飞，越往上越冷，小女孩可受不了。 “小草。”小女孩看着计当归的眼睛回答道。 小草。计当归在心里默念。没有说名和姓，只是一个类似狗剩这样的小名。他没有再追问。 小草，坚韧不拔，春风吹又生。哪里都有，却又哪里都能活下来。没有花香，没有树高，冬去春来，又是满山绿意！她的爹娘，相当爱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