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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异

    河南修武县文化源远历史悠久,是个千年古县。自元明以来当地就有一个奇特的风俗,凡是家中有儿子的到了十三四岁就会给他早早完婚娶个媳妇,而通常儿媳要比儿子年长数岁,有的甚至会年长十岁以上,这样既能细心照顾夫君的衣食起居,也可以早早帮助公婆cao持家务。

    到了康熙初年,当地的一家邹姓农户为自己刚满十三岁的儿子娶了房媳妇,这媳妇娘家姓刘,年方二十正是桃李年华,虽说也是邻村农家之女,却生得杏眼弯眉面容甜美,颇有几分姿色。

    邹家在村中虽不是大富却也是小康,家中还请有几个长工仆人,邹翁的爱子名叫天贵,尚是一个面容稚嫩的垂髫少年。

    头天新人过门,自是敲锣打鼓笙歌鼎沸,宾朋高坐热闹非凡,直到晚上众人才慢慢散去,一对新人也早早入了洞房。

    不料待得第二天日头高照,邹家老俩口却不见小夫妻按俗礼给他们请安。

    邹翁心道: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可现在天已近午,就算儿子年幼贪睡,这儿媳刘氏总该起身问安了吧?

    莫不是有什么意外不成?

    想至此处二老便来到新房门前呼叫儿子的名字,叫了数声方听天贵在屋内小声答应,可左叫右叫就是不见他出来,而儿媳刘氏也是默无一声。

    邹翁心中更加纳闷,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便和老伴来到窗下将窗纸悄悄捅破向里面窥视,不料一看之下这房中一幕着实将二人吓了一大跳,只见自己的儿子被一根棕绳五花大绑的捆缚在床足下,衣衫凌乱精神萎靡,而床上萝帐轻垂人影晃动,似乎还有两个人。

    老两口见状心中大骇,难道是家中昨天半夜来了强盗自己却一无所知,于是急忙问儿子道:“是何人将你捆绑?”

    天贵一脸惊恐的答道:“昨晚刚进洞房插好门闩,忽然有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从床下钻出,将我用绳子捆绑在此,然后和新媳妇在床上睡了一宿。”

    邹翁闻听心中更惊,急忙问道:“那你为何不大声呼救?”

    天贵战战兢兢道:“我不敢,那汉子说我要是敢喊叫便立即杀了我。”

    话音未落,只见床帐一掀,随即一男一女从床上翻身下了地。

    这男子身材健硕肤色黝黑,一脸狞恶之色,而女子正是昨日刚刚过门的新媳妇刘氏,此刻兀自身着新衣,只见她满面绯红头发散乱,连看也不看公婆一眼。

    男子几步走至天贵面前,从怀中摸出一把尺余长的杀猪刀来架在他的颈上,面向邹氏夫妇恶声道:“实话告诉你们,我本和陈氏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料她的父母嫌弃我贫穷,居然将她许配给你家黄口小儿,这一口恶气实难咽下。昨日我趁人不备早早便藏了进来,若是不让我尽欢而去,我就马上杀了这小子。”

    邹翁一听惊骇万分,眼见自己的爱子被其挟持,稍有不慎便会有杀身之祸,这天贵可是他们的独苗,平日爱若掌上明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那老两口也不用活了。眼见老伴陈氏惊吓过度几欲昏厥,他急忙一边扶住老伴一边对那汉子乞求道:“你千万不要鲁莽,有事好商量,只要不伤害我儿天贵,什么条件老汉都可以答应。”

    汉子大笑道:“此事甚易。你们赶紧去做些美味酒食先从窗口送进来,若是不丰盛或者不可口,我仍会杀了你们的宝贝儿子。”

    邹翁听罢心中暗暗叫苦,急忙命人下厨依言做好饭菜,又温好一壶美酒一并端来,放在窗台上。

    那汉子虽说人长的粗鲁可心倒很精细,他生怕邹家在酒食中下药,于是先用一根长绳拴在天贵腰间,然后一手持绳一手持刀,命天贵走到窗边将酒食端回几案上,再让他将每样饭菜都尝几口,又喝了杯酒,等了片刻看他无事这才和刘氏一起吃了起来,吃完又命天贵将碗碟饭盒送至窗边让人端走。

    邹翁见此情形也无可奈何,想要报官却怕这汉子狗急跳墙杀了天贵,一时计无所出唯有顿足叹息而已。

    此时邹家早有好事者将此事传了出去,左邻右舍听说有人劫持新郎均大感惊讶,于是都纷纷到邹家来察看究竟,不料进门一看果真如此,众人心中均诧异万分,一时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可也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

    一晃三日已过,这汉子白天呼五吆六一味索取美味佳肴,到了晚上就将门户紧闭搂着新娘刘氏逍遥快活,而天贵却被锁在床脚,不仅一日三餐只能吃二人的残羹剩汤,时不时还被辱骂恐吓,白日提心吊胆晚上噩梦连连,只短短三日便已形销骨立憔悴不堪,邹家老俩口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可偏偏是束手无策。

    此时有几个邻居便让他报官,邹翁觉得这样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犹豫再三便同意了,为了不惊动那黑汉子便让邻居代他悄悄报了官府。

    当时修武县的县令姓徐,进士出身,刚刚到此地赴任不久,屁股还未在公堂上坐热就遇见了这咄咄怪事,开始心中还不甚相信,等带着一众衙役风风火火的赶到了邹家,进门一看才知果真如此,一众人等不由得暗暗称奇。

    邹翁见父母官驾到犹如见到救星一般,急忙请徐县令进堂屋中上座,随即又让老伴奉上香茗。

    徐县令坐在堂中思虑良久,连茶都忘了饮,可一连想了数个办法,都因为投鼠忌器而不得不作罢。

    邹翁在旁见他眉头皱起冥思苦想,一时也不敢出声打扰。

    过了片刻徐县令忽抬头问他道:“你这儿媳可有父母?”

    邹翁起身答道:“有。就在邻村,离此约有数里地之遥。”

    徐县令又问道:“她父母可曾来过?”

    邹翁道:“因事起仓促,也不曾告知他们,他们也没有来过。”

    徐县令面有疑色道:“这倒奇了,这三天此事传得沸沸扬扬远近皆知,他们是娘家至亲岂能不知?这中间怕是有什么缘由。”

    邹翁这几天为此事焦头烂额,本没时间想这些,此时听徐县令一说,心中也觉得有些蹊跷。徐县令问清刘氏父母所在,当即便命两个差役去邻村将他们带来。

    过了一个多时辰,只见两个差役带着一对老年夫妇来到邹家,邹翁一看正是刘氏的父母,只是两人皆垂头丧气面有愧色。

    原来这几日他们在家中早已听说自己的女儿出此丑事,心中不由羞愧交加,生怕别人议论,也不敢出门,更不敢到邹家来,怕丢不起这个人。

    这天夫妇二人正在家中为此抹泪,忽见两个衙役上门相请,这才知道此事官府已经知道了,于是才不得不随差役来到邹家,因此一见亲家便脸颊发烧无地自容。

    徐县令问得他们几句便知事情缘由,原来这黑面汉子名叫陈黑子,与刘家同居一村,陈黑子自幼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目不识丁身无长物,好在身强力壮有一把子蛮力,所以尚能给人打短工赖以糊口。

    前些年秋收农忙之时刘家曾请他前来帮忙,每日在家中忙里忙外出出进进。

    不想时间长了这小子居然和刘家的女儿素芳眉来眼去勾搭成jian还做下了苟且之事,刘父发现之后暴跳如雷,当即便将陈黑子赶出门外,为了遮丑赶紧找来媒人,将素芳许给了邹家,只当邹家的儿子年幼不知人事,尚能将这丑事掩住,不料陈黑子心有不甘,居然在素芳出嫁之时铤而走险做下如此无法无天之事,实在是让他们又惊又骇羞惭难当。

    徐县令问话完毕便让刘氏夫妇去窗外呼叫自己的女儿出来,可是任凭夫妇俩在外如何大声呼叫,素芳在屋内就是一声不吭。

    徐县令见状大怒,对刘氏夫妇道:“有女如此,可谓不孝之极。此皆为你们教女无方才致有此恶果,理应重重惩罚才是。”说完便命衙役用鞭子抽打刘父二十下,刘母也被左右开弓掌掴十下,将二人打得哀嚎连连口中求饶不已。

    待得打完,徐县令接着又命二人隔窗呼叫女儿,可素芳依然是不理不睬。

    徐县令见状命衙役继续鞭打刘父五十,掌掴刘母二十,打完再让他们呼叫素芳,不料素芳仍是置若罔闻默无一言。

    徐县令怒发如狂,当即命令衙役接着打,打完再叫,如是者数次。

    可怜刘父被鞭打共计二百余下,刘母也被掌掴了一百下,两人一个双臀紫红鲜血淋漓,一个鼻青脸肿面目全非,双双跪在门口声嘶力竭的哀求女儿,可房内却始终寂然一片。

    徐县令见状也无可奈何,只好命衙役先将刘氏夫妇带到偏房中,自己坐在堂中另思他策。

    正在他为之愁眉不展之时,旁边有一幕僚忽上前对他道:“大人,在下有一策不知可不可行?”

    徐县令闻听神情为之一振,当即道:“快快讲来。”

    幕僚道:“前几日我们刚刚抓获一个盗贼关在狱中,此人名叫罗七,善于打洞钻xue窃人财物,我们不妨让他趁夜深人静之时潜至墙下悄悄打一个洞钻进去,先神不知鬼不觉将邹公子救出,然后再破门而入将这对jian夫yin妇拿住,如此则可避免投鼠忌器之嫌,不知大人以为此计如何?”

    徐县令听罢大喜,拍手对幕僚道:“此计大妙,就依你言。你此刻就去府中将犯人提出,只说事成之后大大有赏。”

    幕僚应了一声便去狱中将犯人提出带回,徐县令一看此人身材瘦弱形容猥琐,心中不由有些怀疑,不知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只是眼前也无别的良策,唯有用此人一试。眼看二更已过天色漆黑,陈黑子和刘氏吃饱喝足也早已上床安歇,徐县令先将此事告知邹翁并让他放心,保证不会伤害到天贵,接着便让十数个衙役悄悄埋伏在门口。

    此时罗七在窗外聆听良久,确定屋内三人皆已酣睡之后这才蹑手蹑脚的来到墙下,用一把小锄头悄悄挖了起来。

    这罗七虽是貌不惊人身手却是不凡,也不见他怎么费劲就悄无声息的挖出了一个洞来,大小恰好能容一人钻进。

    罗七手脚并用悄悄从洞中爬了进去,将捆缚天贵的绳子用小刀割断,先将天贵口捂住将他叫醒,再对他打手势让他悄悄跟自己爬出来。

    天贵猛然被人摇醒先是大惊,若不是口被捂住差点便惊叫出来,好在他天资聪颖,见到罗七手势便知这是救他之人,当即便轻手轻脚随罗七从洞中钻了出来,待一到外面便有衙役将他接到堂屋中。

    邹翁及老伴站在外面提心吊胆等了半响,唯恐有个闪失害了儿子性命,直到此时见天贵安然无恙的被救出,心中这一块大石方算落了地,两人一进堂屋便抱着天贵嘘寒问暖喋喋不休,心中欢喜实所难言。

    便在此刻就见徐县令将手一挥,只听轰然一声房门已应声而倒,埋伏在门外的众衙役一拥而入闯了进去。

    而床上二人正在酣睡,忽听一声巨响,还未及反应过来便被一群人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衙役又从枕下搜出凶刀一把,连同二人一并连夜解回县衙。

    第二日一早,徐县令便击鼓升堂审理此案。

    此时一城百姓均已闻听此事,纷纷扶老携幼前来听审,从门口到大堂挤得是水泄不通。

    徐县令命衙役将jian夫**带来,众人一看这陈黑子须发纷乱黑丑可憎,而刘素芳却是纤腰弓足肤如凝脂,两人在一起反差如此巨大,不由让众人啧啧称奇。

    徐县令先将陈素芳提上,拍着桌子对其怒斥道:“本官见得各色人等多了,却从未见过有如你一般无耻,如你一般不孝之人,简直是猪狗不如。”说完便命衙役上前将其全身衣服除去,不着寸丝片缕,然后先掌掴一百,和当日其母所受一样,再鞭笞二百,和其父所受数目相同,最后判其通jian之罪,杖责四十,命其父母领回,将邹家所下聘礼原数退还,让天贵另娶良家之女。

    素芳默无一言脱衣受刑,转眼便双颊红肿皮破血流,待受刑完毕,刘家夫妇扶着女儿出了公堂,各自脱下自己的衣裤为女儿遮羞。

    而旁边围观的民众达数千人之多,纷纷上前将衣服又夺走,让刘素芳赤身裸体回了家。

    接着徐县令又命人带上陈黑子,判了个通jian挟持,意图谋杀的罪名,用鞭子笞打两千下。

    这陈黑子身体甚为强健,寻常之人被鞭两千一般都抵受不住早早毙命,他却能得以不死,挨到第二日又被鞭笞了两千下,这次尚未鞭完即气绝而亡了。

    刘家夫妇自带着女儿回家后又羞又气,不到数年便先后病亡,而素芳没了依靠,又无人愿娶,最后居然投身勾栏做了烟花ji女,每有客人询问当年之事她便会娓娓道来,客人听得高兴往往会多给几个赏钱,她也能藉此糊口,而脸上因为被掴的伤痕一直都在,到老都未能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