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小孩们
“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再等等，他还太弱小了。” “太久了，太久了。” “那是光，吞了它，吞了它！” “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我要吃了这几个小鬼，大补啊，大补啊！” “都安静！他要醒了！” ...... ....... “老大，他醒了！” 柳洛耳边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 他睁开眼睛，突然由暗转明让他一时有些不适应，只能眯着眼打量。 视线里出现几个模糊的“黑球”，在昏黄的灯光下晃来晃去。 “小子，醒了就别装了，快起来，小爷把你从那鬼地方背回来可不是要供着你的，你得赶紧报答小爷，知道吗？” 一个稚气未脱，却用独特的腔调想使自己声音听起来很成熟的男孩声响起。 柳洛慢慢适应了灯光，眼镜终于睁开。 原本虚弱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些力气，虽然还有些无力感，但比之前要好了很多。 他用手撑起了身子，靠在背后不知什么东西上。 见柳洛像是没听见自己的话，这种无视的态度让刚刚说话的男孩有些生气，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挑衅。 “喂，小子，你没听见我的话吗？姓甚名谁，家，家住哪里？” 男孩还拽了口文词。 柳洛这才从混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他第一次开始注视自己的救命恩人。 十岁左右的孩子，一头脏乱打结的头发，上面还带着许多灰土，不知多久没洗。 蜡黄的脸蛋，像是黄泥抹在脸上一样——而且是加了尿的黄泥，因为有的地方有些湿，还结了块。 柳洛又眯了眯眼，发现那好像真的是块黄泥。 粗布拼接成的衣服，各色都有，和儿时玩的“七巧板”很像。 唯一独特的是他的那双眼睛，很亮，像是安了个灯在里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柳洛觉得看着自己的这双眼睛里有一些期盼。 期盼？ 期盼我什么？ “老大，他好像是个傻的唉。” “亮眼睛”的胳肢窝下又探出个小脑袋，怯怯地偷偷打量柳洛一眼，见柳洛看向自己，连忙缩回脑袋，像是个胆小的乌龟。 “我不知道。”柳洛开了口。 见柳洛说话，不是傻子，“亮眼睛”的眼睛更亮了，但听到柳洛说自己不知道，又变得很着急，一下扑到柳洛身旁，急道： “不知道？怎么能不知道呢？怎么会不知道呢？” “嗯，”柳洛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不过……” “不过什么？”柳洛话还没说完就又被打断。 他看着已经快要贴到自己脸上的那张“被黄泥抹过的脸”，男孩的眼睛里有焦急，有迫切，还有恐惧。 “你可以叫我柳洛。” “柳洛？你的名字？” “亮眼睛”突然大笑，“哈哈，我就知道你不可能不知道，你们这些上层人，就是心眼多，防着……” “老大，老大！” 刚刚缩在“亮眼睛”背后的小乌龟突然拉扯着他的衣服，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似乎也知道自己失言了，“亮眼睛”悻悻地止住了刚刚的话语，转而开始做介绍： “这是小乌龟，我们几个里面最小的。” 他让开半个身子，把背后的男孩露了出来。 柳洛对着小男孩笑了笑，没想到自己这个胆小的男孩真叫这个名字，倒是很贴切。 “我是他们老大，你以后也叫我老大，他们都这么叫我。” “亮眼睛”昂着头，很神气的样子。 不过眼睛余光却盯着柳洛，似乎在等着柳洛上道的喊他一声“老大”。 但柳洛明显没有这份眼力见。 他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反而问道： “他们？还有别人吗？” “当然了，还有二姐，三哥，小妹……” “多嘴，要你说！” “亮眼睛”大声呵斥突然窜出头，小，像是献宝一般把底细吐了个干净的小乌龟。 被呵斥的小乌龟似乎也知道自己犯了错，不敢说话，又把头缩了回去。 “亮眼睛”发现自己的刚刚语气重了些，愧疚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摸了摸小乌龟的头。 被摸头的小乌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柳洛饶有兴致得看着这两个孩子，小小的年纪，大的在前世不过刚上二年级，小的还在幼儿园。 不过说话却有着远超这个年纪该有的成熟，虽然稚气未脱，但却已经懂事。 他有些好奇小乌龟刚刚说的二姐，三哥，小妹是什么样子。 更好奇，他们，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嘎—— 像是很老旧的木门打开，铰链上锈而导致转动间发出的异响。 这声音柳洛在外婆家的旧房子经常听见。 “二姐回来了！” 小乌龟很激动，用龟兔赛跑时的速度窜了出去。 “亮眼睛”也目光闪动，“你先在这儿，我出去一样，告诉他们你醒了。” 两人走后，柳洛才看见之前被两人遮挡的地方。 一间小小的房间，长宽不超过四米。 带着裂痕的墙壁能看见裂痕内的砖块与水泥，地上铺着些碎纸，像是报纸还是什么杂志。 他的对面就是个窗户——其实就是个人头大小的洞，用两根木头拼成十字架，再糊上纸布。 纸布也糊的不紧密，还有些缝口没有挡住。 房间天花板的正中用电线吊着个小灯泡，发着昏黄的灯光，电线另一头是个黑色的圆盒，穿过盒子还有根长线，连在房门旁的一根钉子上。 柳洛认识这个东西，这是电灯的开关，拉动长线，灯就关了；再拉一下，灯就会亮。 很古老的工具，即便在前世也淘汰了很久。 柳洛坐在一个沙发改造成的床上。 一个两米长的沙发，靠背被放平，让沙发也有近一米五的宽度。 沙发的坐垫被掏空了，填充了一些碎布棉花，在最上面铺了一张大草席——草席也满是破洞。 沙发的不远处有一个被放倒的衣柜，上面也铺了一些烂布，看起来和沙发一样，应该也是一张“床”。 总之，贫民窟、垃圾场不过如此。 “二妹，三弟，小妹，你看，我们捡到的那个上层人醒了，有了他，我们就……” “亮眼睛”的声音传来。 不一会儿，房门打开，“亮眼睛”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容，身后跟着一排小孩。 和他离得最近的是个女孩，瘦削的身形，身高比“亮眼睛”似乎还高些。 女孩脸蛋意外的干净，长得眉清目秀，虽然不算肤白如雪，明眸皓齿，但也不似“亮眼睛”那般“黄泥抹脸”。 是个挺秀气的孩子，只是目光十分清冷，看着柳洛的眼神不像是在看活人，而像是一个物品。 即使是柳洛两世为人，也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是二妹。” “亮眼睛”不知是有意无意站在了二妹的身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接着又介绍指着女孩旁边的男孩道：“这是三弟。” 一个光头小男孩点对着柳洛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三弟不爱说话，哈哈，这是我的小妹。” 说着，“亮眼睛”从地上捞起一个小女孩，放在自己肩头，逗弄着小女孩，目光中满是宠溺。 柳洛看着坐在“亮眼睛”肩上，带着甜美可爱微笑的小女孩，一身红色的小裙子大概是这兄弟姐妹中穿得最好的。 在柳洛看着小女孩的时候，小女孩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笑容骤然一收。 黑白分明的眼珠在眼眶中微斜，目光投下，头才缓缓的转过来，对柳洛露出和刚刚一模一样的笑容。 柳洛心跳一滞，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 就在他刚要开口说话时，突然一个影子从脸上划过。 “谁！” 开口的是“三弟”，小小的脸上露出摄人的表情，柳洛才注意到小孩的嘴格外大，几乎要开到耳边。 几个小孩在“三弟”喊出声的同时就几乎同时转身，看向那个糊了纸的窗户。 只有小乌龟十分胆小，吓得窜到沙发上，落入柳洛怀里。 “应该又是那个人，他还不死心。” “亮眼睛”转过头，那双明亮的眼睛此刻带着些怒火，不知是不是错觉，柳洛觉得他的眼睛已经有些白多黑少的趋势。 “我们出去，小乌龟，你和他待在房间里，哪都不要去。” 说完，几个小孩就迅速走出房门，听着“咔嚓”声，似乎还给房门上了锁。 “谁？”柳洛低头看向怀里的小乌龟。 “人贩子。一个很坏的大叔，想把我们都抓走。” 小乌龟的眼里满是恐惧。 人贩子？ 柳洛沉吟，这个世界似乎没有他想得那么美好。 一阵微风袭来，他下意识抬头看向对面的窗户，突然发现灯光映照下有一个人头映照在窗户的糊纸上！ 那人头似乎感觉到了柳洛的目光，不停扭转，终于，柳洛透过未被遮挡住的缝隙，看见一个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