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埋葬了自己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总有一个意念告诉他这些不仅是死气沉沉的墓碑，更是一个个忠诚而自由的生命，当他仔细观察这些墓碑时，那种沧桑历史的厚重感，更是挤挤挨挨地堆叠在他的心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我真是有点神经敏感了。”他用力甩了甩头，拍拍灰尘站起来，颇有些自嘲地低声笑道。 然而，一个非常耳熟的声音突兀地冒出来，竟是回应了他的自言自语。 “不是神经敏感啊，唉……” 龙夜悚然一惊，瞬间提起警惕，四处张望着寻找声源。 “别找了，果然缺了我们就是这个样子，多么不堪啊……” “哈？”当这个声音再次出现时，龙夜一下子跳开了，惊疑不定地瞪着近旁那块无字碑下的地面，他能确定，那就是从地下发出来的声音。 地下能有什么东西？ 哗啦—— 只见那个立于群碑之前的无字碑根部泥土突然裂开，裂缝越来越大，几块灰蒙蒙的土块哗地被掀翻开来，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深洞。 “谁？”龙夜探着头窥视着深洞，但看不见，他站得太远了。 一只手伸了出来，然后又是另一只手——不是骷髅也不是僵尸，很正常的两只人类的手，极为白皙且修长。两只手扒在洞口用力一撑，本就分明的指节更是凸显，然后…… “喂！”龙夜瞬间就凌乱了，直愣愣地盯着那个从洞里钻出来的家伙，不由自主地又退了两步，惊道:“你谁啊！为什么跟我长得一样啊！” “啧，”对面的人一边从洞里钻出来一边说，“我本来就是你啊！” 如龙夜所说，只见这人生得和他完全一致，只是眉眼低垂，嘴角仿佛压着千斤重担，眼神里有说不尽的悲哀，大约是刚从土里翻出来的缘故，衣着也是极为狼狈。 “你不会是永夜大帝搞出来的实验品吧？”龙夜试图保持理智，当即做了一个看似合理的猜想。 “不不不——”来者连忙摆手，阻止龙夜继续猜测下去，苦笑着说，“我确实是你，但只是你灵魂的一部分，嗯……七分之一吧，七情懂吗？我只是个灵魂碎片，掌管你的情绪之一，像我这样的灵魂碎片还有四个，但他们依然在沉睡中，需要足够有冲击性的事才能刺激到他们，并将他们也唤醒。咳，介绍一下，我司掌悲哀情绪。你可以叫我‘悲’。” 龙夜眨眨眼，似乎是把这句话里的信息理了一遍：“那他们四个是谁？” 悲闻言，凝视着他：“是你的怒、恶、爱、欲。” 龙夜听了，假笑两声，斜眼看着悲，满是威胁之意：“还真是七情？开什么玩笑！那还真是对不起，我目前这几样情绪都不缺。快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儿？” “唉……我就知道说了你也不会信，但我必须说，我还指望有一天能回去呢。”悲撇撇嘴说道，也不管龙夜各种威胁，继续不紧不慢地说，“而这片墓地……我也不清楚它们是哪儿来的。我只知道，这一次你进来，算是救了自己。” “啊？”龙夜再次懵了，这又从何说起？“我记得我刚刚是燃烧了灵魂，进来这里就能阻止燃烧了？” “不……呃……也能这样理解吧。”悲说道，但他说这话时显然有点心不在焉，语气也有几分弱。 “那灵魂燃烧不就成了可控的了吗？看来下次我还能试试。”龙夜一脸认真，看样子他没开玩笑。 悲当时就惊了，连连摆手：“不行！绝对不行！没有下次！” “你刚刚不是还说只要进到这里就能停下灵魂燃烧吗？”龙夜抱着手，与另一个自己对话，还真是一件非常怪异的事情，“不说也行，那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从这里钻出来？” “我是你当年亲手葬在这里的，不止是我，还有他们四个也一样，”悲微微侧过脸，一双眼里满是悲情，低垂着，长长的眼睫半阖，使人看不清他的目光，他喃喃地又强调了一遍，“你亲手把我们封起来的。” 是么？完全没有记忆了呢。龙夜心中暗自想到，又继续道：“但我看你出来好像并不费力。” 悲摇摇头，神色愈显悲哀：“出来？你亲手把我葬在这里，也必须是你亲手把我放出来。我现在与你对话的样子只是灵魂具象化罢了，我的本体、我的职责、我的能力，都还在封印之中。” “我们几个各自负责你的一部分灵魂，但这些灵魂你得自己取回，我们只是灵魂碎片分离太久后衍生的意识罢了，也并不能代替你这个本体做出行动……另外，为了避免你担心，我还是要说明一下，虽然你现在只有喜和惧这两部分灵魂，但对你的正常生理活动是不会产生影响的。” “那我还cao什么心。”龙夜有些不在意地说道，即使失去了记忆，但他依然相信自己的抉择，如果确定了当年是他亲自割舍了这些情感，想必也有自己的考量。 不等悲开口，却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回答了他，忽远忽近，飘忽不定：“人若无情……与草木又有何异？哈……你的情感被自己封印得太久了，怕是早已忘记了情绪起伏的滋味了吧？可怜啊……哈哈哈哈……” 诡异的笑声还在飘荡，悲突然大喝一声，对着天空反手就是一击，打出一道灰蒙蒙的光线，与此同时，龙夜还看见四面八方有另四道不同颜色的光芒汇集，皆是向同一个方向击去。 下一瞬，五道攻击交汇，命中之处竟然似有一个笼子若隐若现，龙夜也发现了笼中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对方懒散地倚在笼上，看不清脸上的神情。但奇怪的是，看那体型，不像什么老人，倒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龙夜有些好奇地问悲：“那是谁？为什么我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他的声音？” “这……不是……”听到刚才那苍老的声音，悲显得有些慌乱，他胡乱挥挥手下了逐客令，“行了行了，你现在可以出去了，这里不是你能常来的地方，我们有缘再见。” “若要找回灵魂碎片，我要怎么做？” “……找回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