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

    “哎，二白，太阳又要下山了，今晚又不能吃饱了。”

    许木对着挨在脚边的黑白小狗叹了一句。

    “旺~”二白叫了一声，回应主人的话声音带着些许委屈。

    他们需要在日落之前回到村落，避免附近的大型猛兽。

    许木出生在石墩村，那是一个由石头搭起来的落魄小村落。整个村落在一望无际的大山之中，危机四伏，村民们都是在死亡边缘生活。

    十岁那年，许木的父亲得了一场大病，个把月不到就去世了。母亲也因积劳成疾，半年内去世了。好在有村里人帮衬，他成功活了下来。

    也就是从那以后，许木早早的开始自己外出寻找食物的道路。这是每个村民所要经历的，或许有一天，出去了再也回不来，那也是说的过去的。

    二白只是一只普通的狗，体型不大胜在机灵，倒是为许木出去寻食物期间，数次避过祸端。

    二白低着头，鼻子不停地在转动。许木口中念叨着：“怕是今年冬天又会来的极快，到时候天寒地冻，若是不能存得些足够的粮食，还是需要李叔他们帮衬。”

    许木今年十二岁，想要靠自己一个人活着确实太难了。这两年村里多多少少都会帮着点他。

    回到村口二三里处二白突然兴奋的向侧头跑去。不知道发现了什么。

    “二白，天要黑了，不要瞎跑！若是回去得晚了……”

    许木发现二白前进的方向不是回村的方向，边跑边叫。

    话音未落，前方竟躺着一个少女，手上，身上白色的长裙都染上了血迹，估摸着时间也不是很久，血还未完全干涸。

    这荒郊野岭的，一个少女受了如此的伤，昏迷不醒的躺着，让人心生警惕。

    许木警惕观察边上的异常，抱起停在前边二白，缓缓靠近。

    二白到没有显得十分紧张，它明显没在周边感受到来自其他野兽的威胁。

    石墩村边是这片森林中难得的空地，夕阳盖在那少女身上，身上鲜血点缀，残忍又静谧。

    许木确认没有危险之后，缓缓靠近那女孩。

    少女生的美丽，身材极好，身上绸缎的材质显然不是许木这种乡村孩子可以穿的上的。手持一淡蓝色长剑，寒气逼人。

    她的年龄应该与他相仿，脸上稚气未脱，稚气与秀气并存，对许木来说，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少女。一部分原因是村里的女孩子大部分都干活，气质皮肤完全不一样。

    许木用手探了探她的鼻吸，确认了还有呼吸。晃了晃她的肩膀，确认少女没有了知觉。

    “还活着，我把她待会村里吧。”许木对着二白说了一句。二白蹭了一下那少女。显然是不排斥，还挺喜欢的。

    二白不讨厌的人，那就是好人。许木将长剑归销。许木相信，二白是可以看出善恶忠jian的。

    许木将她背上，背着她就往石墩村走，手中拿着少女的长剑，还顺带提着一筐野菜还真有一副仗剑闯天涯的味道。

    少女个头比许木高，加上一筐不知名的野菜，许木很吃力。

    今日的夕阳格外的红，格外的柔和温暖，许木听村里的先生说过，这漫天红光，寓意着吉祥与希望。

    先生是有文化的人，他云游回村，学富五车。村里每有大事，都是由他主持。小到耕种，大到生老病死。

    许木每日清晨早起都去听先生教书，教他读书识字。先生见他努力，也会要求他学着背圣人文学。有些拗口难念，许木不明其意，但先生不会让他敷衍了事。

    先生偶尔也会说外界的故事。说着仙与魔，圣人教治。许木十分憧憬，但他也明白，像他们这等在生死边缘徘徊的小人物，根本不可能接触到那种生活。，身后的女孩让他又会回忆这一些往事，想起更小时候对那些世界的向往。

    外面的世界，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很多，但是恐怕也精彩很多。他多想去看看！

    身后少女突然在许木耳边用力喘息，长发的香味飘来让许木慌了神，让他脸颊微红，把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那女孩醒来了。

    “姑娘，你受伤了，我背你回我们村，在那里好好休息吧。别怕，我没有恶意。”许木实际上想先问问她为何落在此处，但考虑到少女受伤，还是出口安慰。

    “不想死的话，就别往前走了。”她的声音很冷，很沙哑。许木听到后微微一颤。

    “前面已经是人间炼狱，我现在自身难保，你若是还往前走，我们恐怕谁也逃不走了。”

    “你在说什么啊？前面是我们村啊！你是不是脑子摔坏了！”

    许木显然是不相信女孩话中的警告，说道：“虽然我家里没有什么吃的，但是可以找李大叔他们，王先生他们拿点。至于你的伤，让王先生开店药，慢慢的就好了。”

    这女孩全身是伤，许木认为她可能不知道当下什么情况。王先生曾说过，即便有祸事，也不可能发生在石墩村。仙人们可瞧不上这村子。

    许木在前，显然是没有看到身后少女越发煞白的脸色。他步伐不停。

    她想阻止体内的真气却提不上来。全身伤口的剧痛让她汗流浃背。

    可许木一靠近村落他就发现在不对劲，整个村照在一片红色之中，这红色显然是一个半球。将村子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十分的绚丽，正好搭配天上的彩霞，美的令人窒息。

    诡异，但是以许木的性子，他一定会去看看那些与他朝夕相处，在他困难的时候帮助他的人到底怎么了。

    许木察觉危险。他三部并作两步走，就要触碰到那红色光芒的边缘，却突然看见眼前一双双闪着光的眼睛盯着他，有些人手上还撕扯着另外其他人的断肢。

    那是和他曾经和他朝夕相处的村民，等他认出这些人来的时候，这些人已经迈着诡异的步伐向他这边奔袭而来。

    二白毛发直立，摆出一副防御姿态。

    看见他们的脸，许木吓得魂都要散了。二话不说撒腿就跑。

    “二白快跑！”

    二白虽然不是人类，但是它也有一定的智慧，原本的村民身边发着一种诡异的死气，脸色的rou没有一丝水分，像是被人抽干了，身体内脏有些都撒在了地上。许木这一叫，它也快速奔逃。

    许木强忍吐意与哀伤，将装着各种野菜野果的竹筐扔向村民，可是一点儿也不能延缓他们的脚步。

    在整个村落中，许木应该算是体力最好的那几个人了。但是身上背着一个女子，怎么样也不能把后面的一个个村民甩掉。甚至这些人越来越近，许木心也越来越慌。

    “放我下来，或则用我做诱饵，你应该能跑的掉。”身后的许轻思虚弱地说。她眼见许木背着她无法摆脱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村民的追赶，想让许木放下她，在她看来，至少这样，许木是能活着的。

    许轻思并不了解许木，许木是绝对不会放下她逃走。许木心中认为这少女虽说受了伤，但是是他背着这少女让她与自己深陷其中。少女已经提醒过自己了。这一切归咎于自己，以他的性子，再以少女的命来换自己的一线生机，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世界上他人给他的馈赠人太多了！那些人每个人都教导他无论何时，都要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许木将少女的双手紧紧的搂在胸前，跑的更快了。

    少女微微一滞，脸色微变，不知是难受还是其他的什么，脸色有了些许红润。

    跑了约摸着有半刻钟，许木渐渐的体力不支，眼看着村民们越来越近，他感受的深深的绝望。

    要完蛋了吗？许木心想。

    突然，二白吼了一声，许木正眼看去，前方不远处，微弱的光下，有一只大虎。

    这大虎望天长啸使得四周树木振动。

    许木吓得一个机灵，平日里村民都是不愿意向这个方向走的，就是因为这里有一只碧眼大虎。今日许木慌不择路，误打误撞来到此处，却恰好寻一线生机。

    “我听先生说过，置之死地而后生，相比是这个意思吧。”说罢，他朝着那巨大的老虎跑去。

    老虎同样也发现了他，只是不过一会儿功夫，老虎也已经出现在他的眼前，这只虎身形巨大，身上诸多伤口，显然是经历的无数次的厮杀。

    一声虎啸，那只巨大的老虎向许木扑来，许木侧身躲过，惊叫一声，和二白往前逃去，而巨大的老虎却冲入人群之中。

    碧眼大虎与人撕杀，为许木争取了逃跑的机会。许木听得后方震天的虎啸，他不敢怠慢，急忙往更远的地方逃去。

    只是在这大山之中，当日落西山之后，整片大地都被黑暗笼罩，为这片森林罩上死亡的牢笼。

    好在许木运气不错，找到了一个可以躲避的山东，生了火。

    待到许轻思醒来，这已经是第二日晌午。许轻思的记忆只到昨日许木找到洞口。

    她看见许木靠在她正对面的洞壁上，眼中影影有泪花。明显是刚刚哭过。

    许木见她醒来，慌忙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装的毫不在意的样子。顺手将一块rou烤熟了给她，而二白正聚精会神的啃着一块骨头。

    许轻思拿起rou，放在嘴边吃了起来。

    许木将她的剑递到她手边：“这洞有熊，好在体型不大，我昨晚用你的剑将它杀了。”说完，指了指洞xue深处，那里躺着一具尸体，确实是属于个头小的黑熊。

    “你的剑确实锋利，比我们以前用过的菜刀好多了。若不是你的剑，或许我们昨天，恐怕都要死在这里了。”

    “还有你的伤，怎么说呢，你的伤恢复的太快了。如果是我没有十天半月绝对不能恢复，但今天早上，我能看到你的伤口已经rou眼可见的恢复了一大半。”

    许轻思是天门弟子，天门功法天地造化决，世间第一等功法，也是世间恢复力最强的功法。即便许轻思昏迷，修炼过天地造化决，在不伤其根本的情况下，很快就能恢复。

    至于许轻思昨日的伤，是在昨日调查是墩村时有人出手，那人的心思完全在法阵上，招式更多的是在驱赶许轻思，许轻思被其剑气所伤否则许轻思早就一命呜呼了。根本没机会活下来。

    许轻思接过长剑，没有说话。注视着他。

    他的皮肤粗糙，脸晒得黝黑，与一般的山野孩童不同的是他看起来更成熟，到眼睛却暴露了他的年龄。

    “这rou，很好吃！”许轻思摆了摆手中的rou继续说道：“我想知道昨日你为什么不放下我。如果不是那只老虎，恐怕你也会死。”

    这是为什么？其实许木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说，他看着洞外：“因为昨天追我们的那群人，在他们变成这样之前，总是用行动在告诉我，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用善意对待这个世界。”

    “让世界多保留一份善意吧！”

    这句话让许轻思定在了原地。

    说罢他好像有想到了什么，诺无其事的走出洞口。二白想跟出去，被许木制止了。

    许轻思没想到许木会这么回答，却见许木没有想继续说下去，直接走出了山洞，她坐起来抱着自己的双脚思索着。

    她尝试了下真气流转，还是颇有不顺，心中盘算，在过两日应该便无大碍，到时候便御剑离去。此事过于蹊跷，应该快速禀报宗门。

    许木洞口外不远处，想起村中故人，又止不住的抽泣。

    修行之人，感官格外灵敏，许木认为稍远一点儿许轻思便不会知道他去干嘛了，但许轻思却听得格外真切，叹了一口气。

    良久之后，他才带着一对哭红的双眼回到洞中，面对许轻思的目光躲躲闪闪，显然有点刻意躲着她。

    一日无话。

    少女将心法念起，真气回入体内，吸收天地灵气。

    许轻思心中疑惑，按理来说，村落中的那个邪人却没有杀了她，被她逃走了，这个少年背着他来到村口，以那人道行，只需要随意一道剑气就可以杀了他们两。也不见那人动手。他到底在干什么？

    等少女第二日醒来，发现少年还是保持着同样的一个姿势靠在洞口，而二白也趴在他的边上，看见少女的眼光，它摇了摇尾巴。嘴巴咿咿两声。

    许轻思发现许木全身是汗，嘴唇煞白，她轻触许木额头，许木发了高烧。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许轻思略显慌张。

    可许木并没有回答，显然还是非常痛苦的。

    二白知道主人非常痛苦，但是它也毫无办法，只能舔一舔主人的手，呜呜了几声。

    许轻思轻拍许木后背，许木突然挣扎，她撕开衣服，许木背后巨爪印，伤口明显已经感染，浓水不听的向外流。

    这个爪印是洞中熊留下的。许木在她昏迷的时候，又一次守护了她。

    她皱了皱眉头，托起许木的双手，想要运气为许木疗伤。

    只不过了片刻她就放弃了，自己现在的气根本不足以通达自己的全身，真气控制不稳，许木不是修真者，身体的恢复力根本不足以跟上，若是强行施救，许木可能不是病死，更有可能是会被她的气给撑死了。

    眼下只有将本门的心法教给他，才有可能救他，即便我现在带他回去也要数日，可他哪能熬过几个时日？但是天门的功法，是绝对不能外传的，这可怎么办。许轻思越想心中越是烦恼。

    “不行不能这么做！天门的规矩，不允许我这么做！”许轻思有些挣扎。

    她至小就在天门中长大，师门对他恩重如山。让她做出背叛师门的事情，她可是万万做不到的。

    但是眼前这少年，两人素未平生，却如此护着她，换做是他人，也不能看着他死去。

    “本门心法，绝不外泄，本门心法绝不能……对不住了！”

    可她又想到她文许木为啥不放弃他的时候许木的回答。

    “让世界多保留一份善意吧！”

    这句话无数次的在她脑子里浮现。

    如果这样的人，世界都不给他一份善意，那么什么人还值得呢！如果这样的人不能称得上是正道，那么什么人是呢？如果天门不能接受这样的人，那么什么人值得天门接收呢？

    她凝视着许木，叹了一声：“希望我没有做错什么。也希望我的选择没有错！”

    她将天门心法传给许木，同时让许木边尝试功法边将一丝丝真气传入许木体内。

    许轻思所想确实是有用的，但是她高估了许木的悟性，原本以为数个小时就可以好转的许木，经历的约摸着半天的时间，许木脸色才稍微红润。

    不止过了多少日，许木在浑浑噩噩中清醒。

    深秋的雪，已经在这片山林之中落下，洞外的月光透过树叶，照在许轻思的脸色。清风扶起她染血的衣角。

    她今年也才十四。

    “我传了你天门心法，虽然是在你浑浑噩噩中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但是……”

    许轻思原本想把话说的严肃一些，可是话到嘴边她却不知道怎么说。

    “我，许轻思。”

    “我叫许木。谢谢你了！”许木虽然还痛着，但是状态明显好多了。

    “再过几天，我带你会宗门。你学了我天门心法。我必须带你回去。”说完她拔出手中的长剑，玄青色的光芒，照亮整个洞府，原本的寒意更甚了。

    “你的心法是我教的，也是我天门的所有师兄弟们所练的功法。如果你有一天背叛或者将其外泄，天涯海角，我也要斩你。”说罢，她收起长剑。

    许木缩了缩脖子：“我不是那样的人，我许木对天立誓，如若违背今日许轻思师父所嘱托，就让我被雷劈死。”

    “你叫我什么？”许轻思诧异道。

    “师，师父啊，您不是传我功法，王先生说，若有人教你东西，这人就是你师父，还有三人行必有我师之类的。”

    许轻思拍了拍额头。叹了口气：“你要叫便叫吧！只是你入了天门，随便一位师叔师伯道行都比我高。”

    这称呼让许轻思猝不及防。许轻思甚至有点不敢面对。

    “师父，我可以带二白一起去……天……？”许木摸了摸二白的头。二白摇了摇尾巴。

    “随你。明日开始，我会监督你修行。”许轻思转身走入洞中。

    不远处的石墩村，那诡异的红色光芒褪去，里面走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正是许木认识的王先生。王先生外表上看一生正气，鹅毛大的雪花，一片也落不到他的身子上。

    “爹。这是哪？”一个女孩的声音，娇滴滴的。

    王先生目光看着远处的森林，仿佛能看透这片黑暗。

    他笑了笑，身子同女孩化作一起虚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