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咸豆浆与说书人
这一觉，李恪睡得很香。 或许是适应了这里，或许是杨如意帮他驱赶蚊子，或许是他有了心安之处。 他体会到了“吾心安处便吾乡”这句话。 同时，杨如意也悠悠醒来，榻上的母子对视而笑。 二人在婢女的服侍下，洗漱穿衣。 李恪看着盆里那从冰融化成的水，知道自己必须通过修文馆的月考，留给他背书的时间不多。 “阿娘，我今日何时入宫？” “大约申时以后。” “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申时...下午三点钟上学？？？” 李恪对古代时间不熟悉，还是念了下口诀才数出来，并且一头雾水。 一旁红袖帮李恪整理好了领口，见其疑惑，于是笑道： “三郎，圣人念夏日炎热，体恤皇家子弟读书辛苦，以及酷暑使人分神。” “故而不设早课，夏季都是待申时入学直至夜晚。” 李恪恍然大悟。 他还以唐朝读书人那么安逸，下午三点上课到五点放学，合着是下午三点上课到八九十点放学。 “三点钟？”杨如意疑惑，见他没说话，就当是孩子胡言乱语了。 李恪想着下午三点才入宫，现在才早上七点，还有十个小时可以挥霍。 “阿娘，今日我想在府外吃早食。” 这三天李恪已经适应这个时代称呼，并且杨如意与院子里婢女也习惯他的口吻，以及他奇怪想法。 府外都是平民百姓的吃食，哪比得上秦王府......杨如意只给了红袖一个无奈眼神示意。 红袖去拿来了串有十几个武德五年所铸的开元通宝，李恪欢欢喜喜揣着零花钱就出门了。 普通人哪有零花钱...他是抱了他娘的大腿啊，这腿又粗又可靠。 呸！ 他娘的腿可不粗。 ... 秦王府位于崇德坊之内，占据四分之一坊之地，曾是前朝宰相杨素府邸，是数一数二的豪宅。 坊内虽住着权贵大臣，也住着普通老百姓。 并且坊内衣食住行基本都俱全，若要更高级的，得去东西市。 整个坊内街道呈三横三纵布局，四周被坊墙围绕，只开东西两个坊门。 李恪刷脸出了秦王府，手里甩着那串铜钱，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 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潇洒如风。 秦王府外很冷清，可是走出去一条街，便有了烟火气。 卖饼的、卖面的、卖菜的、拉货的、拉车的、赶路的。 眼前的画面，耳边的喧嚣声，忽然飘来的香味，组成了一副“清明上河图”。 “小郎君，上好的芝麻大饼要不尝尝？不好吃不要钱！” “这是谁家的小郎君真是俊。” “好像是秦王府的小郎君，羡慕啊。” 李恪先是被一个卖饼胡人大叔疯狂推销，又被气质脱俗的老妇人夸了，还被文雅书生认出是秦王府的人。 府外果然满是市井气息，与府内森严清净，大相径庭。 这是盛世的征兆。 逛了一圈，他这小胳膊小腿就累了，还是选择在一个街角的面铺坐下。 说是面铺，其实就是临街搭着简陋棚子的“路边摊”，十几张简陋桌子和许多个木块凳子。 吸引他是这儿卫生还行，加上面铺掌柜在那边讲着故事，以及掌柜是可怜人。 “今日鄙人给几位客官讲一讲，五年前，虎牢关之战，秦王殿下仅一战便灭二雄、受封天策上将的故事。” 只剩一只右胳膊的掌柜守在大锅前眉飞色舞，他前面的大锅里正煮着许多面饼。 旁边只有个小丫头正在熟练地给碗里的面饼上浇头并且负责端菜招呼客人。 这掌柜真会做生意...李恪见到附近人都因说书声围了过来。 那两边扎着漂亮麻花辫的俏丽小丫头来到李恪面前招呼道： “客官，您要什么？” 李恪花了一会功夫才给她讲清楚自己要吃细长的面条，而不要煮这个时代最流行的面饼。 并且选择加十文钱羊rou，以及豆浆要加三滴酱油或醋、葱。 麻花辫小丫头先是星眸睁大，泛着喜悦，然后眉毛紧紧皱起： “客官，咱们豆浆只能加糖，不能做咸味的。” 李恪懒得解释，直接道：“你照做就行了！” 小丫头叉起腰，面前粉嫩玉琢的小男孩，还没有她大呢，竟然说话老气横秋，真是可笑可笑。 她只好跑过去找她爹求救。 李恪见她和独臂掌柜还争论了一下，又跑了过来。 小丫头信誓旦旦地拍着对A，道： “客官，这豆浆真不能加酱油，甜的真真真好吃，你相信我。” 她说着还指了指周围桌子，这里哪碗豆浆不是甜的。 原来是甜党，失敬失敬......李恪解释道： “我喜欢咸的，小jiejie就帮我下。” 小丫头一脸为难，仿佛有一道坎过不去。 李恪：“小jiejie，有什么疑虑吗？” 小丫头为难说道：“我怕做不好，坏了咱家招牌......” 李恪： “没事，你照做就行，我像是讹你们的人吗，大不了下次来加糖就是了。” “我这人不挑，咸甜都爱，咸豆浆更是我家乡之物，你忍心不让我想家吗。” 这下，小丫头终于被他说服了。 不过她给豆浆里加入了酱油时，一脸惋惜，仿佛什么上好的东西被污染了。 他竖起耳朵，听那边独臂掌柜说书，秦王殿下便是他爹李世民。 “当时隋末大乱，群雄割据，仅仅北方，便有三国。” “唐国占据关中，郑国占据河南，夏国占据河北，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圣人下令，讨伐郑国。” “秦王领八万唐军东出潼关，首次初战，前锋突然遭遇王世充，交战失利。” “这时秦王带领黑甲骑兵救援赶到，他亲自披甲冲锋，成功鼓舞士气，致使王世充大败，俘虏歼灭六千余人。” 仅仅三言两语，连网络时代的李恪都沉浸其中，更别说旁人。 无人不佩服秦王胆量，他尊贵到王爵，竟然还带领将士身先士卒。 这是多少权贵做不到的事情。 “第二战，两军于北邙山南。” “秦王命令屈尚书率领五千步兵过浅水，正面进击王世充。” “双方交战，秦王得到消息，立刻带领骑兵侧翼冲击，身先士卒，与屈尚书合兵共击敌人。” “而秦王年少气盛，欲了解敌军分布，故而率几十精锐骑兵，冲入敌阵，杀穿敌阵到敌阵背后，不可阻挡。” “奈何地势所限，秦王与众骑兵走散，身边只有丘将军一人。” “而王世充数名骑兵追来......” 李恪及众人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心思早已经担忧秦王的安危。 身为三军主帅却带领几十骑就敢杀入敌阵，这秦王胆量举世无双，或者说虎的很。 独臂掌柜又来了一句，顿时所有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那数名骑兵追来，射出箭矢，秦王坐骑‘什伐赤’中箭应声而倒，临死前它哀嚎一声，眼中带泪，担忧主人命运。” “而此刻秦王失了坐骑，必死无疑。” 就在这故事最精彩的时刻，独臂掌柜咳嗽了几声，佯装嗓子不舒服。 周围人以及李恪都不舍且识趣地拿出了打赏钱。 独臂掌柜大喝一声，道： “秦王坠马之时，即将陷入死地。而那丘将军调转马头，射杀追赶的郑兵，箭无虚发，追兵不敢向前。” “丘将军又将自己坐骑‘飒露紫’让给秦王，并且手执大刀跳跃大喝斩杀数人，这才冲出王世充军阵，二人得以回归唐军大部队。” “二人回到军营，丘将军为‘飒露紫’拔出前胸之箭，箭拔出之时，‘飒露紫’当即倒下，那情景悲壮至极。” “最终王世充退兵，而秦王带兵成功包围了洛阳城。” 李恪碗里的羊rou是很香，掌柜的故事也很精彩。 历史上的李世民也不是电视剧里的一帆风顺，他崛起于卒伍之间，最终成就帝王霸业。 这种生死危机，不是偶尔有，而是经常有。 这时，他更好奇秦王李世民究竟是何等的英姿盖世。 可惜他只是庶子，母亲不是很受宠。 只有半个月一次的家宴上，才能见到“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之一开启大唐盛世的唐太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