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抛诗百首
李恪伫立在圆桌前面,迟迟没有落笔,他在思考。 哪一首诗才能技惊四座。 周围人都看着急了。 莫不是他江郎才尽了? 自古以来,天才泯然众人矣,太多太多,尤其是要临时作诗。 长孙无忌见状,不忘落井下石揶揄:“三郎,若是想不出来,不必为难强求自己。” 宾客们等待许久,神色逐渐不耐烦。 杨如意与房玄龄等人都微微担心。 孔颖达神色有些失望,不过对李恪也是很理解,这毕竟只是个七岁孩子。 精通儒学与擅长作诗,虽都是文道,可却相差甚远。 前者只需要埋头苦读,钻研许多处困难的学问。 可是作诗,那不仅需要精通典籍,还要洞察世事,并且要有化繁为简的能力,还要脑中灵光一闪与恰如其分的机遇心境。 多少学士文人饱读诗书,最终作诗都平平无奇,正是因为没有天赋啊。 孔颖达鼓励:“若是做不出诗,可否想个残句,若是残句也想不出,那就将之前那诗写一遍。能见到你那字迹,我们也是不枉此行。” 他知道给予李恪时间,对方一定会在大唐文坛占据一席之地。 李恪向他投过去感激的目光,谁说儒者都是酸儒,任何事物都有好有坏。 “孔博士,请看。” 李恪前些日子就反复将前世背诵过的诗作抄写出来,并且将其归类甄别。 儿童诗、出塞诗、友人诗、老人诗、颜色诗...... 如儿童诗,最适合他这个七岁年龄所写,什么鹅鹅鹅,什么床头明月光,写出来别人不会质疑。 而老人诗,大多是年事已高的作者所写,其心境沧桑,李恪只有七岁,根本没有这样的阅历。 若是写出来,必定受到他人质疑。 他还想了许多理由解释,这些首诗如何而来。 蘸满黑色墨水的狼毫落下,当第一个字勾勒出来时,周围人都眉头紧皱。 这个字,竟然如此奇怪? 但是却又韵味十足。 铁画银钩,瘦长如弓。 这便是瘦金体,李恪此刻豪情万丈。 这里没有宋朝明朝清朝,也没有李白杜甫苏轼。 他就是诗神! “诸位诗人别怪我剽窃你们啊,我真不是故意卷你们的。” 李恪一想到他写出那些诗词,等以后李白杜甫苏轼等人出世后,若是想要作诗,必定又要榨干脑细胞写新的诗,以后诗词界肯定卷死了啊。 唰! 唰! 唰! 一个个瘦金体组成了一行行句子,远看过去他们排列整齐,仿佛优美的画一样。 旁边韦夫人迫不及待吟诵出来: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 这一句毕,众人皆感受到一股历史长河的沧桑扑面而来,身体某处更是有酥麻的感觉。 韦夫人虽然刁蛮,可她出自京兆韦氏,一口官话十分标准且清亮。 房玄龄拍手叫好: “好!!!” 立刻众人愤怒眼神看过去,房玄龄立刻闭嘴了。 韦夫人想要读下面一句,可目光移到上面就呆住了,目光露出幽怨,她怎么没有这样优秀的儿子呢。 有人低语说道:“怎么还不读?” 长孙氏见到她神色复杂,于是也吟诵道: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这句倒还好,不过她总感觉李恪这是写给杨如意的。 于是,她说道:“如意meimei,不如你来读最后一句。” 这时,李恪身边站了夫人们还有大儒学士,有些人站在他桌子对面,看诗作上倒着的字很费力。 杨如意声音也很好听,并且带有一丝沙哑与复杂的情绪。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李恪感觉到周围一片沉默,其实他娘没读完时,那些学士都已经看完了诗,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诗?格律不通!” 长孙无忌冷笑一声,嘴巴很硬,但表情却仿佛吃了十斤柠檬一样。 众人都闻到一股酸意,不由发笑。 李恪:“我这玩笑之作,难登大雅之堂!不如长孙典签,再作一首?” 开玩笑! 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这时候作诗。 谁作诗都是给李恪当陪衬啊。 孔颖达、陆德明等十八学士,听到这是玩笑之作,难登大雅之堂,无不是哭笑不得。 他们生怕谁将他们以往的诗作拿出来,和这首对比。 那到时候是真的丢脸。 孔颖达悠悠感慨道:“果然雏凤清于老凤声,今日三郎有此诗作,已是锋芒毕露啊。只是不知道这格律不像寻常诗作,但却又有韵味。” “这是词,是诗的一种。”李恪解释。 众人一时难以接受词的不对仗,应该是都有强迫症吧。 陆德明心思细腻好奇询问:“三郎,是如何想出这首词的?” 他总感觉这首词是历经了世间沧桑、出世之人才能作出,可三郎只是七岁孩童啊。 “说不定是抄的。”长孙无忌笃定说道。 长孙氏都不满他了,“兄长,这样的诗词去哪抄啊?” 长孙无忌闭口不言。 这年头能读书都是世家大族,可不缺钱到要卖诗换钱的地步。 李恪微微颔首,抱拳一礼,看向杨如意说道:“这是我送给我娘的词,她虽二十出头,可是却历经国破家亡,嫁人生子,看尽世间繁华最终视其如过眼云烟。” “所以我最后感慨,古今多少事,最终皆是空,故而不必烦恼。” 宾客们细细想来确实感慨。 杨如意本是隋朝公主,奈何国破家亡,成为秦王府妾室,刚刚还不是长孙安业还让她去台上献舞吗。 不过世事无常,她竟然依旧笑着面对。 众人对其这样的淡泊更加敬佩。 如果是他们经历这样的事情,恐怕早就心态崩了啊。 “多谢恪儿。” 杨如意眨了眨眼睛,她发现恪儿经过仙人指点,已经是浴火重生。 她绝对不能告诉其他人这个秘密,否则一定会遭到人嫉妒。 纵然陆德明孔颖达等人难以想象,但也只有这个理由可以解释了。 其中孔颖达更是感慨颇深,他当年入皇宫教导公主杨如意四书五经,不过数年就改朝换代,果然世事无常。 “请孔博士与陆博士评价。” 李恪好奇这两个人对这首词有什么看法,是否可以碰撞出不同时代的火花。 孔颖达与陆德明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他们根本无法指点评价。 孔颖达评价:“此词一出,天下无词!” 这是很高的评价。 李丽质眼睛都亮了,她很小可以轻易钻过人群,抓住李恪的下摆,撒娇道:“三哥,教我写诗好不好,父王最喜欢诗词了。” 众人见状十分羡慕啊,这对兄妹感情真好。 李恪摸了摸小脑壳:“当然可以,不过要学费的。” 他想着两根银锭就行...... 李丽质顿时就傻了,小声说道:“一串糖葫芦可以吗?” 连我都敢白嫖......李恪:“快把丽质带走,我还要写其他诗词,劳烦长孙典签继续铺纸研磨。” 李丽质:...... 长孙无忌:...... 众人惊呆了,还要写? 以后写诗的机会不多了......李恪若有所思:“再写九十九首,凑个整吧。” 众人瞬间呆滞懵逼。 第一次见这么凑整的。 长孙无忌冷然说道:“好!今日三郎写多少首,我就给你铺多少纸!” 顷刻,李丽质被长孙氏抱到一边。 长孙无忌继续铺纸,他身高一米八,是标准的关陇汉子,只不过由于平日伙食太好,所以吃得十分壮,甚至肚子有些微胖。 李恪十分喜欢看他铺纸笨拙的样子,这也是他唯一给他娘出气的机会啊。 孔颖达微微皱眉: “三郎,莫要妄语,虽然有才,但不能滥用!” 他见过无数天才最后都江郎才尽,从来没有人可以无限输出稳定的作品。 “多谢孔博士指教!” 李恪拱手一礼,顷刻在长孙无忌铺好的纸上面,又提笔先后写下三首诗。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金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那边长孙无忌还在歇息的时候,李恪第一首就写好了,他眼睛都瞪大了。 我特么...... “舅舅有点虚啊。”李恪感觉这个称呼嘲讽味道更浓。 “好外甥!” 长孙无忌咬牙切齿,他费力地将桌上的纸拿起来,放到一边,然后又将新的纸铺好,李恪须臾之间将第二首李清照的诗写出。 长孙无忌这是整个人都懵了。 李恪的思绪,竟然比他铺纸还快? 孔颖达与陆德明也都麻了。 人家曹植是七步成诗,李恪是须臾成诗。 这三首诗皆是上品,有精气神,并且有魂。 陆德明特别喜欢那句‘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是兼具了道家与佛家的思想啊。 可以想象李恪平日读书之多。 李恪看到桌上许久没有新的纸,并且砚台里的墨汁凝固变干,微微皱眉:“劳烦舅舅再替我铺纸,劳烦韦姨娘替我研磨。” 长孙无忌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四处寻找管事要纸。 他平日也算是李世民的秘书之一,也干各种杂事,可是被李恪如此对待,他内心愤然啊。 可是又不能撂挑子,长孙安业已经给众人留下糟糕印象。 长孙无忌不可能再当众,尤其当着两位泰山北斗的面,无视李恪的提议。 他倒要瞧李恪的笑话,当场写一百首诗词? 梦里都有! 那边管事忽然喊道:“纸不够了!” 长孙无忌怒道:“还不快去拿!” 管事立刻去府库里拿,而长孙氏说道:“我屋子里还有十几张,小婵你立刻去拿!” 她亦知道灵感稍纵即逝。 相比于府内的府库,她的屋子离主厅最近。 不过一会,小婵便拿着一大摞纸回来,足足有二十多张,都是皇宫的贡纸。 这些贡纸都是来自江南的纸坊,这些纸坊每年只进贡十斤纸,足见这纸的珍贵,平日都是秦王使用。 李恪见到这些橙黄的宣纸,手指摸上去,感觉触感极好。 他本来就过目不忘,还提前准备要用书法诗词攻略秦王。 再次持续输出作品。 所以,在纸张铺好的那一刻。 李恪继续唰唰唰写下一首又一首,在华夏历史上不可缺少的宝藏诗词。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由于他写字开始提速,原本工整的瘦金体,转而变成了草书,最后变成了狂草。 今日秦王府家宴,赫然之间,变成了李恪书法诗词的视觉盛宴。 周围人心跳逐渐加快,肾上腺素狂飙,最后有些人脑袋都嗡嗡地响着。 原本他们不知道什么是天才。 现在懂了。 这便是! 长孙无忌早就把铺纸任务交给下人,此刻他眼睛都看花了,大喊道: “多少首了?!” 一个仆人大喊:“二十三首了,现在是二十四首,不是二十五首了!” 另外一个仆人大喊道: “不好了,纸不够了!!!” 恰好管事从府库里又取来四五十张贡纸。 长孙氏:“会不会还不够用?” 长孙无忌有些气懵了:“不够就去皇宫里取!” 秦王府十八学士,孔颖达、陆德明、房玄龄、杜如晦、于志宁、褚亮、许敬宗、虞世南等人都泪流满面了啊。 秦王府供应纸张的速度,都已经赶不上李恪的灵感了。 他们平日写诗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到了李恪这里倒好,竟然是三首三首地写。 一时间,众人对写诗没了兴致。 李恪无意之中成为了十八学士的公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