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黑时，适合问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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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一般的黑色长发，纯白的连衣裙包裹着娇小的身子，双手背在身后，少女在前面蹦蹦跳跳地走着。突然，少女停了下来，回过头，轻飘飘的长发顺着少女的动作划了一个弧度，映在眼帘的是眨巴眨巴的水灵灵大眼睛和略有些上翘的鼻子，少女露出嵌着梨涡的笑容，微歪着头，弯下腰，眯着眼睛对着少年说道：“林淋，你怎么走得这么慢啊？” “嗡嗡嗡……嗡嗡嗡……嗡——” 按掉震动着的手机，林淋慢慢张开了双眼，少女可爱的笑容还在脑海之中没有消散，瞪大双眼无神地注视着天花板。 短暂的迷茫后，林淋坐起身来，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 ——原来是梦啊…… 在心底感叹了一句，林淋抽掉双耳中的耳塞，拿起枕头边的手机，看了看时间——7：32。 这个时候宿舍的同住人还在睡觉，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传入林淋耳中。 虽然实际上很想试试给他们一巴掌看看会不会醒，但林淋还是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穿好鞋子，拿着自己的洗漱用品，到外面接了水，快速刷完牙漱完口，拿起毛巾抹了把脸，再沾点水顺了顺头发，将一切时间控制在十多分钟左右。 最后，拿着准备好的书包，小心翼翼地开了门，再缓缓地压着把手轻轻地松开，极其细微的“咔”一声，门关上了。 林淋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7:49，再看了看课程表，高等数学加大学物理。 ——唉，又是痛苦的一天。 ——————————————— “昨天回到宿舍已经两点多了，总共才睡了五个多小时，到了教室，我强撑着坚持到了确认不会点名，之后立马倒头就睡。等到下课，换了教室接着睡，于是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勉勉强强的听了大物后半节课，虽然完全听不懂，但我还是心满意足地收拾好没翻过的课本，去食堂吃饭了。 吃完饭在书吧看书消磨了下时间，接着回宿舍放好书包，拿上网球拍，就去上下午的网球课，然后在完全没有球的情况下，练习空挥练了一节课，下课后我看时间还早，就跑去图书馆享受着空调补觉，一觉睡到六点半去吃饭。 吃完饭坐在食堂玩手机到阿姨开始赶人，接着就回宿舍洗个澡换身衣服，一看时间才九点多，就又去图书馆里消磨时间直到闭馆，然后就来院楼这找你了。结束，这就是我今天的一天。” 说完，林淋得意洋洋地点了点头，旁边，白洛也点了点头。 “确实，又是十分无聊的一天。” “哪里无聊啊，今天还是有发生很多有趣的事的，比如大物老师今天好像来的太急，头上一直翘着的毛真的很像动漫的呆毛，害得我看了半节课。还有快要七点的时候去食堂吃饭，我发现阿姨打的菜比平常去多一勺……” “停停停，我懂了。”白洛小手捂脸，敷衍地打断了林淋无聊的废话。 “白洛同学，能从平常这些甚小细微的事情发现乐趣，才更能感到快乐哦。” “从你的话语中我只明白笨蛋的确很容易快乐。”白洛偏过头看着自鸣得意的林淋，冷冰冰的话语中充满着蔑视。 林淋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沉重的眼皮，然后顺势就躺在了地上，双手枕在头上，看着头上黯淡的天空，以含糊不清的声音念叨着“笨蛋就笨蛋吧……”。 “……” 白洛没有接话。 林淋微弱的声音被寂静的夜色吞没，如水珠滴落在纱布上扩散消失，甚至不留一丝痕迹。 奇怪白洛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林淋从疲惫的身体挤出一点力气，稍稍抬起头看向旁边。 只见白洛不知何时蹲在了他身旁，正双手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躺着的林淋，无机质艺术品般的小脸令林淋有点毛骨悚然。 顺带一提，今天白洛穿的是白体恤配深蓝背带牛仔裤，丝毫不用担心走光问题。 “你干嘛？”林淋谨慎地试着呼唤。 “林淋你很困吗？” 白洛开了口，配合清冷的声调与眼珠的转动，这才有了几分人味。 “是有点，毕竟下午好好运动了一下。” 林淋又打了个哈欠，不再撑着头，整个身体放松地躺在天台地板上。 “……” 白洛又不说话了，抿着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既然如此，林淋也没让无味的对话继续半吊子地苟延残喘，不大想打破这份寂静。 他沉浸在这种气氛之中，感受着夜风拂过脸庞，听着身旁少女细微的呼吸，仿佛被略带黏性的温水所包裹住，脑海里盘旋的睡意愈加浓厚了，林淋闭上了双眼。 时间的流逝逐渐放慢，林淋也不知道自己睡过去了还是没睡过去。 突然，脸颊上传来稀薄的体温和柔软的触感，林淋慢慢睁开眼。 白洛正伸出银鱼般的食指，戳着林淋脸庞。 戳戳。 声调平缓地说道： “你不是已经洗好澡了吗，这样躺在这不嫌脏吗？” 三角铁般清脆的嗓音在睡眼惺忪的林淋耳中却像氦气一样轻飘飘的，林淋懒洋洋地答道： “没事，大不了回去洗个澡。” 戳戳。 “你回去还有热水吗？” “那当然没有了。” 戳戳。 “那你直接洗冷水澡吗？” “太冷就不洗了，换身衣服就睡觉。” 戳戳。 “我还以为男孩子都不怕冷呢。” “……” 戳戳。 “……” “……” 戳戳。 “喂，够了啊，你老戳我脸干啥？” 林淋微微抬起头来，无语地看着身旁依旧还在戳着他脸的白洛。 白洛眨了眨眼，终于收回了食指，抵在嘴唇上，一脸无辜地说道： “人类观察？” 一段长久的沉默之后。 “……嘿咻。” 林淋突然坐起身来，白洛“呜哇”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这家伙，别这么突然好不好！” 不理会旁边揉着屁股抱怨着的白洛，林淋拍了拍身旁的地板说道： “白洛，来聊聊天吧，要不然我都快睡着了。” “我们不是一直在聊天吗？”宽容大度的白洛没有生气，揉着小屁股走到林淋旁边坐下。 感受着身边少女的体温，林淋稍微往另一边挪了挪。 “可要是光是我在说，我一下子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对话很快就终止了。” “确实，这也是个问题，我发现你是真没有讲故事的天分。” “别这么说嘛，姑且之前两周我还是有完美的完成契约的。”林淋揉着脸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试图以此减轻睡意。 “我开始后悔跟你订下契约了。” 白洛叹了口气，抱着膝盖，皱着眉想了想。 “要不这样吧，我发现你讲故事最大的问题就是流水账，完全分不清重点，不断讲琐碎的事情，有时候反而有些重要的细节却老是被忽略，听得我烦死了。” “有…有这么糟糕吗……”林淋微微语塞，忍不住再次确认。 “糟糕透了，所以我决定了，以后的流程这样，你先汇报一遍你的一天，然后我来提问，我问的问题你都必须得回答！”白洛咧着嘴，以下达指令般的口吻宣言。 “我的隐私权呢，不能你问啥我都说啥吧？”林淋额头冒出黑线，马上反驳道。 “嘟嘟，反对无效，要是反对的话你明天就别来了。” 白洛在胸前用双手比了个叉叉，非常刻意地表现出可爱的模样，笑眯眯地对着林淋说出霸王条款。 “……行吧。” 林淋感慨着女孩子真是可恶，只要长得足够可爱，就可以用灿烂的笑容轻而易举地抹平掉双方不一致的态度。 “当然我也不是什么魔鬼，我一天只问三个问题，问完就不问了。”白洛满意地看了看毫无原则地退缩了的林淋，稍稍让步补充说明道。 “那问完了之后还有时间咋整？” “嗯~这样吧，问完之后并且让我心满意足了，你就可以问我一个问题。怎么样？杀必死大放送哦，这可是窥探美少女隐私的大好机会！” 白洛说完还附送了一个媚眼，但由于稚嫩的脸庞，只给林淋一种小孩拙劣模仿大人的感觉。 ——不过这也算一种落差的萌点吧？ 林淋在脑海之中若有所思，转头盯着还在使劲驱使着眼角肌rou的白洛，咧嘴一笑。 “你别后悔哦~” “林淋同学你的眼神现在有点可怕哦……先说好，h的不行哦。” 感觉到对面林淋的视线舔舐般扫过自己的身体，白洛的语气一下子畏缩下来。 “少废话，快点开始吧！” 为了表示之前对白洛的捉弄的感谢，林淋投桃报李，假装自己十分迫不及待，对的，真的只是假装而已。 “因为很重要，我再提醒一遍，h的不行哦……” 面对着变了个人似的林淋，白洛弱弱地提醒着。 “搞快点搞快点！”林淋坏心眼地继续催促着。 事已至此，白洛只能先忽略掉某句其实不应该忽略的答复，吞吞吐吐地开口问道： “好吧，那第一个问题，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了，我发现林淋你很不想呆在宿舍，这两周以来，你只有洗澡、睡觉和放东西的时候会回宿舍，为什么呢？” 然后，一下子就沉默了正回味着瑟瑟发抖版白洛的林淋，也不再保持着伪装出来的亢奋，他挠了挠脸，恢复平常时候的样子。 “一下子就这么刁钻啊。” 看着为难着的林淋，白洛抿了抿嘴，捏着自己的发梢绕了绕。 “那我……那我还是换个问题吧。” 听到这话，林淋都顾不得犹豫了，傻眼地看着白洛。 “喂喂，你刚立下的规则立马就被你自己打破了哦？” “交流是一种建立在双方互相尊重基础上的情感互动方式，这可是沟通技巧这门课告诉我的至理名言。” 白洛小手卷着柔顺的黑发，若无其事地解释着。 “……白洛，你小心以后被坏男人骗哦。” 看着撇着目光，玩弄着发梢掩饰害羞的白洛，林淋有点担心这孩子的未来。 “要你废话，都怪你在那扭扭捏捏的，一点都不干脆！” 恼羞成怒的白洛转过头来虎视眈眈地瞪着林淋说。 “好吧，我说。”林淋叹了口气，开始坦白道，“其实不是因为我的隐私不愿意说，而是我不大想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 “额，我想想，你这样的意思是，你不回宿舍，是因为你不大喜欢你的舍友的关系？” “差不多吧，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我是跟三个大四的学长住在一起的，还是土木专业的学长。” “我记得林淋你是计软的，那岂不是说你跟他们不但不同年级还不同专业。” “对啊，完全没有共同语言，我住进去到现在，可能在宿舍没有说过超十句话……” “真的假的？你平常不是挺能说的吗？”白洛有点不相信，毕竟每晚在天台上的言语占比一般都是林淋和白洛七三开。 “虽然有些夸张，但除了刚开学还能聊上几句，之后就确实没有说十句话以上了。三个学长都是性格有点那个的人，完全跟我合不来，彼此都没有多说话，渐渐地就发展成互不干涉的状态了。” “呜哇，那确实有点难呆。”白洛愣愣地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后又反应过来，“不对啊，他们不都大四了吗，应该要去实习了啊，怎么还整天呆在宿舍里。” “这才是最严重的问题啊。”林淋不禁抬头望天，“他们三个全没有实习，一个打算考研二战，早上八点就跑去图书馆了，逼得我七点半就要起床，不好意思跟他抢洗手台，一个回去继承家业的喜欢健身，整天吭哧吭哧的在宿舍里面锻炼身体，一个正在摆烂，成天呆在宿舍里面打王者打到一点多……” “原来如此……”白洛同情地看着林淋，“怪不得你每次都在这呆到两点左右才回去。” “其实还好吧，再坚持两个月，就可以跟他们说拜拜了，辅导员跟我说过到时可以安排调宿，好像今年这一届大一很多人都这样。” 听到这话，白洛抿了抿嘴唇，小声嘟囔了一句“两个月吗……” 但可惜声音太过于细微，连近在咫尺的林淋都没有听到。 “好了，这个问题应该解决了，下个问题吧。” “……” “白洛？”困惑白洛怎么没有接话，林淋叫了她一声。 “啊…什么…下个问题啊…好，我想想哦。”白洛收回思绪，用手指拨了拨刘海想了想，“那就你为什么会报网球课吧。” “这个其实就是我选课的时候没抢上太极拳，最后捡了个漏网之鱼，后来才发现这节课坑的要死，怪不得没人选，上了一个月了我还没摸到过网球，每节课都在练习挥拍，网球场居然还是露天的，我后悔死了。”说到这，林淋不禁面带痛苦。 “虽然可能我猜到了答案……但姑且第三个问题还是问问你为啥要选太极拳吧。”白洛无语地看着林淋。 “这还用想吗，肯定是因为打太极不用组队啊！”林淋理所当然地答道。 “我就知道。”白洛叹了口气，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小手拍了拍屁股，“既然问题问完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要回去洗澡睡觉了。” “等等，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林淋看着想要逃跑的白洛，忍不住提醒道。 “呜嗯？”白洛很刻意地发出可爱的反应，回过头来为难地说道，“可是你看现在好晚了，我想回去睡觉了耶。” “……白大小姐，平常永远是最后走的你，今天不到两点就解散了？”林淋毫无顾虑地开口吐槽。 “人家偶尔也会犯困的嘛~”白洛用手指抵着脸颊，一边拖着长音，一边慢慢爬下铁架梯。 “唉，行吧。”叹了口气，林淋放弃继续纠缠，跟着白洛爬下平台，毕竟他可不想被锁在天台里。 等到林淋出来，白洛锁完门，跟着林淋一起走下楼梯，问道： “姑且听听你想问什么问题，要是简单点，兴许我还能答得上来。” 听到这话，原本插着兜任由视线发散的林淋，不禁将目光凝聚到白洛身上，上下扫了扫。 “事先说好，你要是敢说出某些敏感问题，你会被拉入就天台黑名单的，并且永不解封！”白洛警惕地抱紧双肩，稍稍拉远了跟林淋的距离。 “不会问那种问题啦，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问——” 看着少女纤细的身体，特别是一米五的个子和稚嫩的脸庞，林淋有点迟疑地问道，“白洛你到底几岁了，我咋看都觉得你像个初中——噗！” 话未说完，白洛一拳干净利落地打断了林淋的话语，皮笑rou不笑地看着林淋说道： “我现在就告诉你一个道理，打探女孩子的年龄可是大忌哦~” “咳咳！okok！咳，当我没问。”出于对自己生命安全的保护，林淋果断放弃了答案。 走到了电梯，深夜里完全没人使用电梯，很快电梯就来了，林淋率先走进去，按下开门键，白洛迟疑了一下，也走了进来。 一时间，密闭的空间内只有电梯启动的嗡嗡声，林淋心里感受到一股安宁，不舍得开口打破此时的平静，就没有开口说话，看向白洛，白洛正呆呆地看着显示屏跳动的数字，也没有开口说话，就这样两人谁也没开口，一直安静地等着电梯到了一楼。 “叮！” 门开了，林淋按住开门键，白洛却迟迟没有出去，林淋疑惑地说： “咋了，怎么不出去？” 白洛捏了捏胸前的裤子背带，吞吞吐吐地说道：“其实我就住在院楼这，不用来一楼的。” “原来如此，那你刚才咋不按层数，傻乎乎的跟着我来一楼。”林淋不解地看着白洛。 “要，要你管啦！快出去！”白洛没有回答林淋的问题，推着林淋出去了电梯。 “这样很危险耶。”顺着少女的力道，林淋出了电梯，回过身来跟着电梯里面的少女说道，“那行吧，拜拜咯，白洛。” 看着门外的林淋，白洛挥了挥小手，用一如既往的梦幻笑容说道： “明天见咯，林淋，拜拜。” 林淋打着哈欠转过身子，没再说话，只是举起右臂摆了摆。 “啊，对了。” 走了几步后，电梯里传来少女清脆的嗓音，带着些许俏皮的发言从背后追上了林淋，穿透他的鼓膜钻进大脑—— “我今年十六岁了哦，林淋哥哥。” 林淋猛然回过身，却只看到快要合上的电梯门和少女微翘的嘴角。 呆立许久，林淋用指尖挠了挠脸，轻笑了一下，吐槽道： “那你长得也不像个十六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