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天黑时，可以遇见妖精大小姐

    2019年3月31日，周日，深夜11:00。

    虽然明早还有早课，但林淋还是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走在深夜的校园之中，戴着耳机，手揣着裤兜。耳机中传来的欢快活泼的动漫歌曲和林淋一脸平静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

    今天在图书馆闭馆之后，林淋回宿舍洗了个澡，然后发现学长们好像有什么喜事，正在喝酒庆祝。

    于是林淋自觉地悄悄出了门，在校园之中散起步来。

    上了大学之后，徘徊在校园中，就单纯的走着，没有目的和方向，这样的深夜已经是林淋的常态了。

    偶尔，林淋也会感觉不错，脑子里面既可以胡思乱想，也可以什么都不用思考，就只是听着歌，顺着路默默的走着，感受着一股与世隔绝般的脱离感。

    ——但是……每天都听快三个小时的歌我真顶不住啊。

    林淋叹了口气，摘下正放着以前很喜欢的动漫歌曲的耳机，有点头疼。

    他不算是个很喜欢听歌的人，一般听的大部分都是自己喜欢的动漫的主题曲，现在歌单里的60多首歌每首的播放量都有几百了，再喜欢的歌也遭不住这样循环。

    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周围也并不是完全的空无一人，看起来像刚是聚会完的喧闹社团，正在夜跑着的消瘦女生，浓情肆意地说着话的小情侣，勾肩搭背吃完宵夜回来的二人组……这些轻微的嘈杂反而更凸显了此刻深夜的宁静。

    “原来走到这来了啊。”

    小声地自言自语一句，矗立在林淋面前的是白鹿大学高达18层的计软院楼，作为白鹿大学王牌专业的计软院楼，它的高度在白鹿大学里的众多建筑也是屈指可数的。

    不过林淋只去过院楼的几层楼，基本都是在上课或者社团需要的时候才会来。

    “闲着也是闲着，稍稍去探个险吧。”

    以不会被人听到的音量小声说着，林淋走进院楼。

    因为是探险，所以林淋不打算做电梯，决定一层一层的走上去。

    随着高度的上升，林淋逐渐对院楼各楼层的分布有了些许了解。

    一二层是上程序实验课用的电脑室，三四五层是作为大学生创业的办公室，六七层则是计软学院各个社团的部室，八九层是一些老师的办公室，当时开学的时候来报道的教务处也在这，十到十六层的每一层则是分别分配给计软的七个研究所，作为他们的实验室。

    一路走来，大部分的房间都上了锁，林淋也是从旁边的牌子才知道它们是用来做什么的。小心翼翼的避开着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保安，林淋很快到了十七层。

    十七层相比其他层显得有点安静，其它层一些实验室或者办公室此时还是有亮着灯的，即使是快十二点的深夜，依然有很多人在埋头工作着。

    但十七层不一样，每一个房间都是熄着灯，走廊上静悄悄的漆黑一片，随着林淋的脚步声才逐渐亮起了灯，林淋大概判断出这层起的是仓库的作用，没多在意，林淋走上了十八层的楼梯。

    原本林淋以为十七层已经够奇怪了，十八层则是更加出乎了林淋的意料。

    刚走完楼梯，林淋就发现楼梯口给堵住了。

    纸箱木箱塑料箱，大量的箱子堆叠在一起形成一道墙，将楼梯口完完全全的挡了个严实。

    林淋挠了挠脸，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咋搞的，难道要搭电梯才能去十八层？”

    林淋走前一看，发现要通过这道“箱子墙”也不难，好像堆这道墙的人不算高力气也不大，墙的形成都是由比较小的箱子构成，高度也是堪堪到林淋的胸前为止。

    “不会被骂吧？我进去看看然后就还原应该没事吧……”

    林淋自言自语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就从上到下，一个一个将箱子搬了下来，开出一个口子足以让林淋进去。

    林淋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自己不要碰到“箱子墙”的剩余主体，以免它倒塌，终于，林淋迈进了院楼十八层。

    仿佛是认为完全不会有人踏足这层一般，走廊上也遍布着许多箱子，还有一些椅子桌子书柜衣架等物件随意的放在走廊上，甚至在地上林淋还能看到一个猫咪布偶。

    “这一层不会是不要的东西的仓库吧？”

    林淋走到猫咪布偶那，捡起来，发现布偶居然还挺新，感觉是有人掉在这的。

    想着等会把它带到一楼的失物招领处，林淋就一边拿着猫咪布偶，一边开始七扭八扭的逛了起来。

    “咦？这怎么还有一个楼梯？”

    走着走着，拐了好几个弯，林淋意外地发现十八层还有一个通往向上的楼梯，仅有两节，呈‘之‘字形，每节12阶。

    一步一步慢慢爬上楼梯，发现尽头是一道门。

    “这门后面是天台吗？但估计会给锁住吧。”

    虽然这般说着，但林淋还是伸出了手，不抱希望地扭动了一下把手。

    “喀嚓……”

    “咦？”

    意外地，门居然开了。

    走进去，徐徐的晚风迎面吹来，天台上漆黑一片，让眼球逐步适应了黑暗后，林淋发现天台上十分空荡，偌大一片空地只有几个起调蓄节能作用的水箱。

    转过身，抬头往上看，在天台门所在的平台上方正挂着一轮月亮，十天前的春分之夜还是难得一见的超级月亮，但31号的今天仅仅只是一轮残月，黯淡的天空上也仅有寥寥几颗星星伴着它。

    “感觉找到了个好地方啊。”

    虽然如此，林淋还是很满意此处的光景，有点想将其列为以后没地去的绝佳场所之一。

    发现天台门旁边好像有一个铁架梯可以爬上平台，林淋决定爬高一点去那坐着消磨时间。

    “嗒，嗒，嗒，嗒……”

    由于手上还拿着个猫咪布偶，所以林淋只能十分缓慢地一格一格爬了上去，渐渐露出了头……

    然后，

    看到前面平台中心位置，正有着一团白色的谜之物体在那不停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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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淋吓了一跳，定神一看，才发现好像是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少女正抱着头瑟瑟发抖地趴在那。

    ——阿这……原来已经有人在这了啊。

    为了不吓到女孩（虽然已经吓到了的样子），林淋又慢慢地顺着铁架梯退了回去。

    林淋重新站到平台面前，朝着上方用尽量轻柔的语气说：

    “那个…不好意思，我没有恶意，只是来这看看风景的。”

    许久，没有传来回应。

    林淋尴尬地站在原地。

    ——看来是被吓得不轻，也是，大半夜的，感觉有点对不起她。

    “对不起打扰到你了，那我就先走了，吓到你了真的很抱歉。”

    说完，林淋就准备离开了，毕竟再呆下去也只会增加对方的不安而已。

    “等，等等。”

    林淋刚打开门，一道声音叫住了他，虽然略有些颤抖，但宛如三角铁敲击般的清脆嗓音，还是能彻底证明平台上的是一名少女，而不是什么迷之生物。

    抬头看去，少女正用小手扒着边沿，趴在平台上，只露出额头和一双戒备的眼睛盯着林淋。

    林淋没有动弹，怕任何的动作都会惊扰到如小动物般警惕着的少女，他耐心地等着少女接下来的话语。

    “你，你是怎么上来的？”

    “我走楼梯上来的啊。”

    “怎，怎么可能，我辛辛苦苦搭建的‘无法敞开之门’居然无效。”

    ——原来那个箱子墙是你弄的啊……

    “不好意思，我在那开了一个口子才进来的。”

    “你，你居然破坏了‘无法敞开之门’！你这无，无礼之徒！”

    情绪激动之下的少女甚至忘了躲藏，撑着手臂从平台边缘探出个头来，流水般的黑发倾泻而下。

    “抱歉，等下我会把它复原的，还有…姑且小心一点，同学你现在的姿势很容易摔下来的。”

    林淋先是道了句歉，然后提醒了少女一句，直到此时，林淋才能看清少女的正脸。

    映入眼帘的是被黑色河流般的长发框起的精致脸庞，过于梦幻的美丽令小小的五官膨胀出惊人的存在感。

    四目相对，少女又慌慌张张地把头缩了回去，依旧只露出额头和一双眼睛窥视着下方的林淋。

    “你，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听到少女的疑问，林淋举起一直拿在手里的猫咪布偶，以便让少女看清。

    “这个啊，是我刚刚在走廊捡到的玩偶。”

    “喵瑞斯！是喵瑞斯！我找了好久，居然掉到走廊里了！”

    少女又多探出了十厘米，露出小巧的嘴巴，张开嘴惊喜地说道。

    “这个是你的吗？那现在就还给你吧。”

    林淋稍稍退后了几步，轻轻地将猫咪布偶扔了上去，少女赶紧手忙脚乱地接住。

    “你这家伙！要是让喵瑞斯掉到肮脏的地上怎么办！”

    ——不，它已经掉过地上了哦。

    “……抱歉。”

    看见事情结束了，感觉少女也平静了下来，林淋就准备离开了，但是刚打开门又被少女打断。

    “作为你帮我找回喵瑞斯的报酬，姑且让我问问你，你不是来天台自杀的吧？”

    似乎三更半夜跑来天台让少女有了误解，她用她的方式关心着说道。

    “不是，我只是闲逛到这里而已。”

    林淋摇了摇头，否定了少女的想法。

    虽然经常回不了宿舍确实难顶，但也没有严重到让林淋抛弃家人结束生命的地步。

    “谁会半夜三更闲逛到天台啊？！”

    少女似乎不相信林淋的话。

    “也许我这个人比较闲呢？哈哈......”

    林淋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好举起一只手摸着后脑勺尬笑着敷衍过去。

    少女没有回话，她只是用一双深邃的眼睛默默注视着林淋，不知道在想什么，林淋也只能一直僵着嘴角看着她。

    四目相对，良久无言。

    “那个……打扰你也不好，那我就先走了啊。”

    有点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林淋打算跑了。

    “你要不要上来？”

    突兀的话语打断了林淋的动作。

    “啊？”

    “你刚才不是想要上来这吗？”

    “那个，你不介意吗？”

    林淋疑惑地看着少女。

    “看在你救了喵瑞斯的份上，我允许你在我的圣地里呆一会。”

    说完，少女就彻底缩回了头，不见了身影。事已至此，林淋想了想，就听从少女的建议，爬上了铁架梯。

    ——毕竟离开这的话也不知道去哪儿消磨时间。

    上了平台，林淋看见少女正背对着他抱膝坐在平台上，走近了才更能感受到少女身体的纤细和那无与伦比的存在感。

    在离少女差不多一米多的距离，林淋也盘膝坐下，双手后撑抬头看着黯淡的天空。

    一时间，天台上面没有任何声音，安静到林淋甚至能听清旁边少女轻微的呼吸声，让林淋确认了她是一个真实的、活生生的存在。

    ——真的不是在做梦啊……

    过了大概五分钟，还是十分钟，时间的概念渐渐模糊，林淋正放空心神发着呆的时候，少女突然出声。

    “喂，你讲点什么，呆在那不说话是要怎样？”

    “我不叫喂，我叫楚……不对，我的名字是林淋。”

    林淋下意识接了一句梗，中途才意识过来连忙改口。

    “林淋吗，好奇怪的名字。”

    少女重复了一遍林淋的姓名，说出了自己的评价。

    “别说别人的名字奇怪啊，我还挺喜欢的，至少叫起来不是挺朗朗上口的吗？”

    有一说一，林淋确实很满意自己的名字，因为这个名字基本杜绝了被取外号的可能，从小到大，除了一个人外，基本都是叫他本名，毕竟这名字听起来就像昵称。

    “确实很好念，也很好记。”

    ——很好记吗，也不用记吧，毕竟也只是今晚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林淋默默地想着。

    “为什么又不说话了，你快点说些什么。”

    “安静地坐着不也挺好的吗？”

    “不行，你要呆在这就要给我讲话！要不然你呆在这干嘛，你又不是喵瑞斯！”

    少女一边抱着猫咪布偶，一边不满地说道。

    ——不是你叫我上来的吗？

    听到少女的无理取闹，林淋抽了抽嘴角，意识到旁边的少女在不害怕的情况下，是一个十分麻烦的大小姐性格。

    “一时半会我也不知道说啥啊，总不能说我今天都干了些什么吧？”

    “这个也行！”

    “这个也行吗？好吧…”

    没有过多反抗，林淋就无奈地接受了少女的话，开始从今天早上讲起他一天所经历的一点一滴。

    “……然后就来了天台，剩下的你都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一路侵入到我的圣地的吗……”少女小声地嘟囔着，接着对林淋说道，“你的一天有够短的。”

    “没办法，大学生的一天就是这么无聊啊。”林淋摊了摊手，表示大家都这样。

    “那就接着讲你的昨天吧。”

    “还要讲吗？……”

    “不然你讲个笑话给我听也可以。”

    “那我还是继续讲我的昨天吧……”

    就这样，林淋以一天一天的间隔对着少女叙说着自己的过去，慢慢地回忆着长时间一成不变的生活。

    虽然林淋自己不觉得有趣，但少女没有表示什么，只是一脸平静地听着，没有发表任何评价。

    过了不知道多久，林淋感到嘴巴都完全干了，他停下言语，掏出手机看了看，已经两点多了。

    “那个，我差不多要离开了。”

    说完，林淋就站起身来，打算回去睡觉了。

    “林淋，你真的不是想自杀吗？”

    等到林淋走了几步，少女背对着林淋坐在地上，用没有起伏的声调，轻轻地对林淋说道。

    “真的不是啦，我只是无聊逛到这而已，听了这么多你都不相信吗？”

    林淋挠了挠头，有点头疼少女还在纠结这个。

    “是吗……”

    少女缓缓站起身子，转过身来，纯白的连衣裙随着晚风摇曳，她用一只手抱着猫咪布偶，再用另一只手按住被风吹起的发丝，露出温柔且稍许寂寥的笑容，低声念叨着：

    “那看来你也是无处可去之人……”

    薄云缥缈，残月昏沉，几颗星星黯淡地伴其左右，以漆黑的夜空作为背景，少女形成一副有如奇幻生物在现实获得实体般的风景画，这一幕具备的梦幻感，深深地撼动了林淋的心神，他不由得再一次怀疑眼前的少女是不是真实的存在。

    动摇伴随着眩晕掠过心头，血管在手腕正下方脉动，呼吸有一丝紊乱，双眼的焦点逐渐模糊。

    “感觉像妖精一样……”

    “什么？”

    似乎林淋下意识地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了，少女注意到了林淋的低语，歪着头疑惑地说了声。

    “啊，没什么，”林淋回过神来，“你刚刚有说什么吗？”

    “白洛。”少女没有回答林淋的问题，而是说出了两个字。

    “嗯？”

    “白洛，这是我的名字。”

    突兀地被少女，不，被白洛告知了名字，林淋不知作何反应，他挠了挠脸，说道：

    “那白洛同学，还有什么事情吗？”

    “林淋，”

    白洛走向前几步，抬起头，用黑宝石一般幽深的双眼直视着林淋，仿佛能看穿林淋的内心一般。

    少女那清冷的声调如同蕴含着魔力一般，让林淋不自觉地凝神倾听她接下来的话语。

    “你愿意跟我订下契约吗？”

    白洛的话完全出乎林淋的预料，让林淋微微瞪大双眼，有些许不解。

    因为身高的差距，林淋低下头，看着身前的白洛，反刍了一遍她的台词。

    “契约？”

    “对，只要你不让我无聊的话，以后我也允许你呆在这。”

    听到了契约的详细内容，林淋有点意外。

    “但我也只能像今天一样，说说我的日常而已，那也没关系吗？”林淋姑且先确认了一下。

    “没关系。”白洛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依旧直视着林淋的双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犹豫了几秒，好像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更不如说有个地方能让林淋在晚上呆着实在是再满意不过了。

    于是林淋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吧，既然你不介意的话。”

    听到林淋的回答，白洛原本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绽放开了笑容，她伸出小手，对着林淋说道：

    “那就请多指教了，林淋。”

    第一次看见少女笑着的模样，那嘴角勾起的弧度即使在深夜也显得炫目无比。

    晃了晃神后，林淋也伸手握住白洛那纤细苍白的小手，感受着指尖的体温稀薄和仿佛没有骨骼的柔软触感，林淋同样笑着对白洛说：

    “请多指教，白洛同学。”

    于是，2019年4月1日，愚人节，天黑之时。

    林淋遇见了妖精大小姐，并签订下了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