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西东
郑寤生从王城归来，当即宣布了立郑忽为太子之事，命宗正原繁准备典仪，且占卜吉日，告于祖庙。 这件郑邦的大事在郑都内的反响略略压过了郑寤生与新任天子交恶之事。大部分国人对邦君立郑忽为太子还是赞成的，另有少部分觉得不好。其赞成或反对的原因，竟然都源于郑忽其人与他叔叔郑段从外表到性格的相似之处。郑段虽然有罪，但国人都知道邦君于此事做的也不地道。且郑段素为国人所喜，所以，为郑段抱不平的，都欢迎一个酷似郑段的储君；而另有些人则担心酷似郑段的郑忽，会因脾气秉性和邦君郑寤生渐生龃龉，怕兄弟不睦之事重现在这对父子身上。 与国人的关注点不同，朝堂上的臣子们纷纷对邦君与王室交恶忧心忡忡，毕竟，郑邦能有今天的疆域，就是靠着尊天子以讨不臣得来的。与天子交恶，不单单只是让东方诸侯看笑话，且有很大可能会被这些曾经吃过亏的东方诸侯抓住机会，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为此，郑寤生小范围的召集郑吕、祭足、原繁、泄驾等重臣以及新任太子郑忽，开了个小会。众人进行了当前的局势分析，其结果是比较乐观的。 首先，势力最强的宋邦因为邦君自知将死且打算传位侄子，而把他的儿子公子冯送到了郑邦。诸臣都没有搞明白宋公如此选择的原因，因为郑宋之间的传统关系并不好，选择将儿子托付给卫、陈、蔡等宋邦传统盟国更符合常理，只有作为邦君的郑寤生能隐隐理解宋公的行为逻辑。但不论如何，这对目前的郑邦总是个好事，至少宋公过世之前，宋邦是不会对郑邦有动作了。 其次是卫邦。郑卫这两年冲突不断，郑邦依靠王室的大义名分压了卫侯一头，且把矛盾引到了卫侯与其弟卫州吁之间。如今郑邦虽然失了王室支持，但除非卫州吁能修复与其兄的关系且说服其兄出兵，否则卫邦也不会轻举妄动。 然后就是鲁、陈、蔡。鲁邦目前的摄政之君鲁息姑权力有限，大夫们自行其事，更有与郑邦亲近的鲁公子鲁豫为朝堂重臣，不需要郑邦担心。陈、蔡二邦实力略差，当不敢冒头，哪怕郑寤生刚刚与陈侯交恶。 相比东方诸侯，更值得忧虑的是天子的后续手段，他强要设置二卿，郑寤生也是毫无办法的。于是，祭足按计划出使虢邦，交好虢公，且不出郑寤生当日所料，虢公表示近日身体抱恙，要在邦内养病，王室之事其暂时无能为力。 天子对此大怒，他能理解虢公的苦衷，却也对虢公大失所望。但少了张屠户，就不吃带毛的猪了？想做王卿的人还能少了？于是他联络苏公，有意让他为卿。 此事传到郑都，郑寤生与祭足一商量，认为天子既然不给郑邦面子，郑邦也不必心慈手软。郑寤生虽然不能对天子发难，但是可以对想要当卿士的人下手啊。于是，祭足帅大军西出制邑，到了苏邦的温都，也不打架也不骂街，只是派随行民夫割了一茬温地的麦子，就大摇大摆的回去了。苏公吃了个哑巴亏，算是知道了这王室的卿士是个烫手山芋，又不愿意替新天子做得罪郑邦的出头鸟，索性也辞了天子卿士之位。 天子仍不认输，转月又命居于成周的周公为卿。这次，祭足割的是成周附近周公封地上黍粟。周公倒是比苏公有责任心，被收割了一茬的他专门跑了一趟王城向天子进谏言，大意无非是先王新丧，嗣王应该认真守孝，三年不改先王之志，自己也没有想成为王卿的想法。且明里暗里的劝天子忍住，让天子观郑伯自败，还顺手举了不久之前郑伯对付其弟郑段的例子，劝天子学习郑伯的隐忍，放任郑伯成为其弟郑段的样子。 天子还能如何？怎么也不能戴着孝去讨伐郑邦的。只能是忍下这口气，记下这笔账，等秋后再算了。 ---------------------- 郑寤生好不容易按下西面天子对他的算计，东方的局势又发生了变化。简单说，王历八月庚辰，宋公死了。 侄子宋与夷在大司马孔父嘉的支持下即位，但并没有得到所有人的支持。无他，先宋公的儿子宋冯就在郑邦，且于宋邦之内的支持者甚多。宋冯此人，就是宋与夷的一块心病。 于是，宋邦派来郑邦送讣告的人，表达了想要郑寤生将宋冯遣送回去的想法。听说了此事，宋冯立刻找郑寤生哭诉，称其堂兄、新任宋公宋与夷暴虐好杀，如果将他送回去，他说不定小命不保。 关于此事，众臣意见不一，理由也不同。建议不能送回宋冯的，大多认为宋冯此去有危险，郑邦将其送回去属于不义之举；也有祭足私下言于郑寤生，认为宋冯奇货可居，其将来说不定可以在郑邦的助力之下，联络宋邦的支持力量推翻宋与夷，自立为君，而郑邦就能因此获得很大的利益。而建议送宋冯回去的，以正卿郑吕为代表，这些人认为郑寤生正与天子交恶，此时不该再树外敌。而宋邦的堂兄弟内斗不关郑邦之事，就算宋冯回去出了事，也是宋公不仁不悌，于郑寤生并没有道德压力。 郑寤生左思右想，终是认可了祭足的说法。当然，对外他自然是称担心宋冯的安危，不忍将其送回宋邦。他也知道郑吕的说法也是老成谋国之言，私下宽慰这位庶兄。郑吕这两年经历之事太多，以他的年纪，早已有心力交瘁之感。于是按照之前兄弟两人的约定，向郑寤生请求告老。 郑寤生原则上答应了郑吕告老一事，但要求郑吕再坚持一段时间，替他看好邦国，因为，郑寤生打算趁宋君刚刚即位这个最后的战略空档进行一次远行，见一见郑邦的重要盟友，郑寤生的老朋友，东海之滨的大邦邦君——齐侯齐禄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