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如初见
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都城干净的街道上人头攒动，百姓们翘首以盼凯旋的大军。 楚家阖府早早驾了两辆马车，登上城楼高处的僻静地方等待，楚唯昭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已左闪右挪地挤到了人群的前方。倒是楚雁洄，极稳重地守在女眷身旁，生怕她们被热情的百姓给惊到。 楚湘激动的心都要跳出来——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走出家门，天都要比四方院子上围起来的天要蓝上百倍！ 楚夫人知女儿今日出门高兴，便也由着她一路上掀着车帘不住地好奇，她细细瞧着女儿：她今日一身朱红的罗衣，皮肤白皙清丽，黑漆漆的眼眸中灵动而好奇，只几朵星星点点的小花点缀发间，更衬得她乌发若泉。 刚刚登上城楼之时，有风吹动她的衣袂，红衣翩若欲飞，袅袅盈盈。楚夫人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个女儿，她是抓不住的。 都城城门内外的闲杂人等早已被禁军肃清，城门霍然大开，百姓们不由得屏住呼吸，只听得战马的踢踏声和步兵响亮而整齐的踏步声。 只见城门口旌旗猎猎，众将簇拥着两面大旗，一面是绣着皇家苍龙的明黄大旗，另一面则是黑色的神策军军旗，一个遒劲的“越”字，在风中尤显磅礴。 越家统辖的玄武军神情肃穆，佩剑撞击在盔甲上，发出泠泠的声响，此时大军站定，先行的骑兵队严整划一地瞬间撕成两拨，在一片寂静中，一匹雪白的骏马缓缓踏步而来。 那高头大马神情俊朗，银鞍在清晨的阳光下闪着耀目的光芒，马上傲然坐着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 越溪一身盔甲深红如血，腰间配着重剑，脊背挺直，马蹄踢踏卷起风尘，仿佛漫天的血色扑面而来，让人不敢直视。 “快看那是小越将军！” “小越将军平安回来了！“ “天啊！真的是风姿卓绝！” 一时间，围观的百姓们热烈地交头接耳，周围的繁杂喧闹中，楚湘看得愣了：他好年轻！原以为做了将军的人，怎么也要二十出头，但看上去，他只比自己大两三岁的样子，一身的红衣更衬得他肤白如玉。但人群熙攘，楚湘一时间看不分明他的脸，只瞧见这位将军一片肃杀之气的面容下，有着一双琉璃般耀目的双眼。 楚湘脑中突然就闪过一句诗：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怪不得老爹那么崇拜小越将军，就冲这风姿，也是有道理的。 “啊呀，我们温温要是能嫁给小越将军，我就知足了。”大夫人突然不要脸地感叹道。 你倒是知足……这位将军估计要失足了！ “娘！说什么呢，羞死人了！”楚温温揪着帕子，身子拧来拧去地嗔怪道。 看来这母女二人都很会做梦嘛，楚湘心里暗自为这位可怜的将军祈祷：以后千万别从楚家门前经过，否则必羊入虎口，插翅难逃。 大军在百姓的欢呼声中入了城门，更有热情的百姓投掷着鲜花、瓜果、甚至是绣着鸳鸯的丝帕……一大片灰蒙蒙的人头中，楚湘似乎看见了楚唯昭跳跃呐喊的身影，他略微发福的身体挤在人群中有些吃力，但莫名的可爱。 正在她偷笑之时，后方一只荷包“咻”地一下，从楚湘耳边飞过，经过重力加速度，分毫不差地……砸在了越溪的马旁。 空气都静止了。 越溪的马并没有受惊，想来人家是见过世面的马，一个小小的荷包不足以撼动它老人家分毫。 少年将军利落地轻拉缰绳，战马立时驻足。只见他手边的赤霄剑如铄金般呼啸而出，闪着夺目的寒光嚣然上挑，下一秒，那荷包便稳稳落在了越溪掌中。 他收剑昂头，往城楼之上楚湘所在的方向看去。 楚湘呆住了，她想说：那个真的真的真的不是我砸的，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砸你啊！ 但一道明媚的日光恰逢其时，淡金色的光如织线一样温柔，映在他白皙如玉的脸庞。少年将军的一身红衣战甲，皎如清风朗月。最要紧的，是他琉璃般的眼眸未有责怪之意，而是闪烁着淡淡笑意。 楚湘的脸“腾”地红了，身子好似被点了xue一般僵直。 越溪轻抖手臂，一道完美的弧线划出，那荷包越过涌涌人潮，直直地落入楚湘怀中。 面对周遭一众女子嫉恨的杀人目光，楚湘此时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她目瞪口呆地看看家人，只见楚老爹同样目瞪口呆地看着女儿，眼中似乎有一些……羡慕？ 算了，楚湘无奈，这便宜老爹是指望不上的。 很快，马蹄声响起，大军消失在城门处，越溪挺直的身影也渐渐看不见了。百姓们一边议论纷纷地八卦，一边三三两两地分散开。 楚家人一行人默默走下城楼，都沉浸在刚刚突如其来的事情中，脸色异彩纷呈，心中各有计较。 楚唯礼早早定好了都城中最好的酒楼，不一会儿，桌上便摆满了各色菜肴。楚湘食指大动，见其他人都木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些什么，心说你们不吃拉倒，我可是摩拳擦掌准备大吃一顿了！ 谁知楚温温突然“哎呦”一声，捂着自己的肚子，不住地揉着。大夫人焦急问道：“女儿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许是早上起床的时候着了凉，有些腹痛。”她说着，扯了扯楚湘的袖子，“三妹你快陪我去更衣。” 楚湘此时一口鸡翅哽在嘴里，她瞪着大眼睛，万分不解地看着堂姐：你身后的婢女是断腿断脚了吗？ 楚温温却不容她拒绝，一把薅住楚湘的胳膊就将她拖离了饭桌。 “哎哎哎……”楚湘万分不舍地丢了手里的筷子，临走时还用眼神无声地示意楚夫人：娘，再给我留个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