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真假
“为什么这么做？” 当日夜晚，楚淮蹲坐在小圆凳边上，夹着一块咸菜送入口中，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 楚九楼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看了一眼面前这个自己养育了十六年的儿子。 楚淮以为对方听到自己这么说，至少会露出一点类似于局促之类的表情，却没想到楚九楼出人意料的冷淡。 “你接到电话了？”那男人只是稍稍一想就明白了过来，随后又接了一句。 “你该上学了。” 他继续低头吃着，似乎觉得这是件小事。 看着他这幅样子，楚淮心里腾起一股无名之火，把筷子重重一拍。 “你不觉得在做这种事之前应该先告诉我吗？” 楚九楼端着碗，不停的扒饭，碗底遮住了他半张脸，楚淮只听得一阵模糊不清的声音。 “你那爸妈挺有钱的，还一直在找你，为什么不去。” “你觉得我会为了这点钱就离开？”楚淮强压心头怒火。“当年把我丢了，现在又来找，他们算什么东西。” “怎么？你是要赖上我了？”楚九楼的声音冰冷，一度让楚淮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明明只是几个字，却让楚淮用了很久的时间来理解他的意思。 他放下碗筷，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小床上，背对着楚九楼。 这一夜无眠。他不知道那喊了十多年的老爹是真的觉得自己是个累赘，还是因为想让自己过更好的生活而故意这么说的。 他不明白，但心里很难受。 第二天，楚淮见到了那对所谓的亲生父母，两个人打扮的非常正式，让楚淮有点不适应。 那女人更是见到楚淮之后就哭哭啼啼的，总是想上来抱着自己，但都被躲开了。 他想看看楚九楼是什么表情，回过头去，看到的却是那男人毫不留恋的背影。 像是在赌气一般，楚淮决定和这对男女离开。 ‘我去过我的好日子，你继续守着你那破屋子吧。’ 和楚九楼说的一样，这亲生父母确实有钱，他没见过这么大的房子，三层的复式楼，还带着一个别院。 楚淮想不明白，既然这两人这么有钱，为什么当初还要丢掉自己。 楚淮被安排在三楼住，那凭空而来的父母就住在隔壁。房间很大，楚淮总感觉单是那张床就快比之前住的房子要大了。 但晚上他总是睡不着，脑海中亲生父母的脸和楚九楼撞在一起，像是融合了一般，变成了一个诡异的怪物。 由于憋得难受，楚淮想出去走走，在院子里吹会凉风，这豪华的房间和自己实在不搭。 自己就应该住在那种破破烂烂的，还弥漫着一股腌菜味的小房间里才对，那才是自己的画风。 房间外的灯还敞亮着，楚淮站在楼梯上听到了父母在下方谈话，声音很大，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给自己改名。 楚淮冷笑一声，他是绝不会同意的，这家人姓啥来着，好像是朱？那自己应该叫啥，朱淮？ 那样太难听了，楚淮只是想想就起鸡皮疙瘩。 单就身体而言，这几天他过的非常滋润，那对夫妻对自己百依百顺，很多自己明显就是要刁难对方的要求，他们也毫无怨言的去做，有时候倒让楚淮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 不过楚淮也有失手的时候，他说自己要看漫画，要看全世界所有的漫画。他的本意是摆弄一下自己的逆反心理，毕竟这要求是不可能完成的。 却没想到那女人只是笑笑，然后递过来了一个电子产品，里面什么都能搜到，这让自己有些尴尬。 每天都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但不知为什么，楚淮却感觉自己越来越生气。 终于有一天，朱先生表示自己给楚淮找了个学校，即便他从没上过学，也可以直接从初三开始读起，只要成绩不是太糟，就能进入高中。 这番cao作似乎费劲了他们的力气，那女人知道消息之后非常高兴，又想趁机抱一抱楚淮，可惜楚淮不会让她得逞。 学校很大，几千个学生，楚淮站在人群当中都差点找不到自己在哪了。尽管班里的同学非常友善，但楚淮还是觉得自己没法融入。 老爹虽然教过自己一些东西，但和学校里的相比，就太浅显了一些，只有在书法这一块，楚淮才能找回点自信。 可惜中考不考这玩意。 每次老师提问，楚淮都要缩缩脖子，他根本不是那种成绩差的问题。他属于那种，刚读了小学一年级，就准备参加中考的那种类型。 楚淮觉得那对夫妻送他来学校就是想报复自己，让自己难堪，因为自己也一直也刁难他们来着。 虽然有心想学点东西，重新融入社会，但实在有心无力。 直到楚淮碰到一个同学，那人年级很小，但成绩非常好，听说还是个跳级生，楚淮非常佩服。 于是观察这个小弟弟的每日习惯就成了楚淮的学习内容之一，他看哪里，自己也看哪里，他转笔，自己也转笔，他去厕所，自己也去厕所。 一段时间过去，楚淮什么都学会了，除了学习。 那天下午，楚淮跟着小弟，想看看他每天在家是怎么过的。 却不曾想在回去的路上，几个小混混把他给拦住了，眼看自己的偶像要挨揍，楚淮立即上前帮忙，使用了一把钞能力。 然后就收获了一段友情。 只是当楚淮提出想去他家坐坐的时候，小弟却非常犹豫。后来楚淮才知道，小弟家很穷，爸爸不见了，家里只有个mama和一个两岁大的小妹，他不太好意思带楚淮回去。 但楚淮还是去了，而且去了之后才发现，那也是一个破旧的屋子，杂乱的陈设让楚淮心里踏实了许多，仿佛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他抱着小弟的小妹，唱着摇篮曲哄她开心，小弟的mama知道自己儿子交了个朋友也非常高兴，拿出了准备过年才吃的腊rou招待楚淮。 临走前，楚淮故意遗落了几张钞票在他家，却没想到第二天就被他送了回来，还让自己多加注意。 楚淮有些无语。 这个世界很奇妙，事情总是会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突然有一天，楚淮发现小弟没来上学，而且是连续好几天。 向老师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小弟mama重病住院。 楚淮回家之后立即把父母给自己的东西全贱价卖了出去，再加上自己的零花钱，凑了一大包就跑去医院见小弟。 说明来意之后小弟不肯收钱，被楚淮揍了一顿，还遭受了一次嘴炮攻击。 “你的这点自尊和你mama的性命相比，哪个重要？” 这话有理有据，小弟不得不服。 最后楚淮还隔着玻璃看到了那个曾经请自己吃腊rou的女人，脸色苍白，昏迷不醒，脸上的皱纹让人根本看不出来这女人才三十多岁。 一瞬间楚淮眼前出现了一阵阵的幻觉，好像躺在病床上的不再是那人，而是楚九楼。 他看着自己，在不停的招手。 楚淮脑中轰然炸开，他觉得自己破案了，那糟老爹应该也是身患重病，命不久矣，所以去找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楚淮眼角湿润，顾不得小弟的大喊冲出了医院，奔跑向那记忆中的小破屋。 这段距离很远，远的楚淮不知道跑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过来的。 只是看到那破旧的房门紧闭时，自己的内心疯狂跳动，不祥的预感充斥着大脑。 门口那张小椅子似乎也很久没人坐了，布满了灰尘，还结了几张蜘蛛网。 一切的一切，似乎又在朝最坏的方向发展。 楚淮鼓起勇气敲响了门，没人应答。 他继续敲，继续敲。 直到房门打开，一个满脸胡渣的邋遢男人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见到楚淮之后，那男人露出了一瞬间的惊喜，而后又是一张冷酷无情的脸。但是楚淮已经不会被他骗了。 他推了推楚九楼，拼命的想要挤进去，嘴里还在囔囔着：“我要回家！” 只是当他走进小破屋之后，忽然愣住了，这不是他记忆中的家，里面一片黑暗，空无一物，仿佛踏进了虚无之地。 一股莫名其妙的记忆涌入脑海，一时间让楚淮分不清自己是谁。 茫然之际，他感觉一只大手搭在了自己的脑袋上，回头看去，却见楚九楼轻轻抱着自己，在自己耳边说道。 “楚淮，该醒过来了。” “你的家，在另一个世界。” 一瞬间，楚淮如遭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