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顾希颜的喜悦没有坚持多久，就被眼前的一幕震的心痛如绞。

    眼见着病床上，口中插满各种保命的管子，气息悠悠的奶奶，顾希颜的眼泪唰的一下子流了出来。可她又不敢哭，只能狠狠地咬着唇，将还未出来的眼泪又重新逼了回去。

    病床上的奶奶苍白的面色上，勉强睁开的双眼，艰难的移动了下脖颈，向着床前扫视了下，当看到床前站立的那一抹身影时，还以为自己是因为受伤而花了眼。

    想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可沉重的眼皮根本不能让她随意支配，只能拼尽全力的稍稍抬起手臂，指向了顾希颜站立的方向。

    顾希颜瞬间就扑了过去，噗通一下跪下后，就握住了奶奶的手，掌心是冰凉透骨的温度，惊得她瞬间低喊了起来，“奶奶，我是希颜，我来看您了，哦，还有您的曾孙子毛毛，毛毛，快，快叫祖奶奶。”

    她几乎是颤着音说完这一连串的话语，还未起身招呼毛毛过来，抱着毛毛的乔亦辰就先一步靠了过来。这样在奶奶迷蒙的眼中，一家三口终于团圆了，奶奶勉强用唇角做了个微笑的姿势，就再次晕了过去。

    顾希颜忙下意识的抓紧奶奶的手，急切的喊了起来，“奶奶，您醒醒。”

    因为太着急，她抓着奶奶的指关节都泛着青白，身子却忍不住的轻颤了起来，此时，突然觉得有人在背上扶了她一把，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顾希颜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听见耳侧响起一句低沉的提醒，“奶奶只是累了，会没事的。”

    是乔亦辰的声音，带着几分熟悉的劝慰，但又恍若隔得很远，令她一时间看不透他心底的痛苦。顾希颜在快要坐到椅子上时，倏然抓紧他的手臂，急切的说道。

    “乔亦辰，奶奶自会吉人天相的，你也别太难过。”

    这是一句美好的祝词，说完，就见乔亦辰严肃的面容微微一怔，然后别开脸去，抽出自己的手臂，转身向病房外大步走去，可顾希颜却看到了他眼底的一片猩红。

    在奶奶昏过去的时候，婆婆，公公连带着先前出去的乔亦辰都去了医生的办公室，商量下一步治疗方案，顾希颜和孩子，还有母亲留在病房内。

    毛毛很懂事，一声不吭的窝在mama的怀中，而顾希颜赤红的双眸一边在无声落泪，一边紧紧盯着病床上的奶奶。

    一年多未见，奶奶明显苍老了许多，而此刻她虽然昏睡，但眉头还会间断性的抽搐着，可以看出她现在每时每刻都在忍受着疼痛的煎熬，她的内脏严重受伤，或许胸前每一块肌肤下都沁着血泽。

    顾希颜不敢深想了，单单是这样已经让她有一种窒息的感觉，连带着她的每一个毛细血管都在备受煎熬，而母亲只能在一旁连连叹气。

    不知过了多久，婆婆公公和乔亦辰回来了，但他们的面色明显比出去的时候还要难看，三人中只有婆婆司爱莲开了口，而她也只说了句，“准备保守治疗。”语落，立刻掩面哭了起来。

    顾希颜的面色瞬间变得煞白，因为这一决定，就意味着奶奶的时日已经不多了，而更残忍的是每多活一天，就要忍受一天的痛苦，直到苦尽灯枯。

    要知道，这一过程，无论对病人还是家属都是一场酷刑。

    但人总要向前看，还是要擦干眼泪，高高兴兴的向前看，于是所有人在奶奶醒着的时候，都要装的开开心心的，一家人倒是少有的其乐融融。

    然而这样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仅仅过了七八天，奶奶就再次陷入重度昏迷中，这一昏迷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

    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早晨，奶奶走了，走的时候很安详，顾希颜不知道那几天自己是怎么过的，直到从奶奶所葬的墓园回来后，她就一病不起。

    在身子极度忽冷忽热间，她就一直在做梦，具体梦了什么，恍惚间又全然不知，有时忽然在半夜间惊醒，有时又在大白天沉睡不起，就这样黑白颠倒，浑浑噩噩，一直过了半个多月，总算是捡回一条命，但人已经瘦的不成样了。

    又在家里养了半个月，才彻底好了起来，好了后就去了公婆家，去了才知道他们也好不到哪去，一贯精神矍铄的乔明远，罕见的两鬓都白了，而婆婆司爱莲至今还躺在床上。

    一个家，走了一个人，就好像真的天踏了般，顾希颜不由得想起曾今父亲去的时候，她的天也是这么惨烈的踏过，可那时候，毕竟没有亲眼见证死亡的经过，而这次显然有些不同。

    婆婆似乎从奶奶走了后，就更看重家里的亲情关系，于是少有的拉着顾希颜的手，恳求她搬回来住，以后再也不要离开了，而且还告诉她，她和乔亦辰并没有离婚，现在他们仍是合法的夫妻。

    听闻，顾希颜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她埋藏在心底深处的心结还是没有解开，所以她都觉得自己有些残忍的说道，让我考虑一下。

    考虑，就藏着诸多变数，司爱莲明显失望的眼神后，也不好再说什么。

    在这样的氛围下，孩子就成了大家的开心果，顾希颜和毛毛一直待到晚上，原本想带着孩子回去，却不料两位老人都想要毛毛住上几天，而这生来就自来熟的小家伙，自己也不走了。

    顾希颜无奈，只好答应他留下来，并且叮嘱他一定要听爷爷奶奶的话，保姆阿姨做什么吃什么，不能挑食。毛毛的头点的像拨浪鼓似的，其实他想留下，还因为心里埋藏着一个不能告诉别的秘密。

    从乔家出来后，凉爽的夏夜，顾希颜也没着急的回去，给母亲打了电话，就决定独自先走一会儿。

    好久都没出来了，闻着空气都觉得特别清晰，然而她走了没几步，就迎面碰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柳杉，可她却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这个男人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柳杉也明显看到了她，面色略微尴尬后，就笑颜迎了上来，若是她一人，顾希颜定会转身就走，可是她此刻还跟着一个男人，动作如此暧昧。

    那么她和乔亦辰的关系又作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