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黄村与棋手

    华夏境内，黄村。

    这里风景宜人，禾田千里，田野小径间奔走着许许多多的勤劳身影，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努力耕耘着土地里的禾稻，以期望来年能长出金黄的果实来。

    村镇上，楼房林立，孩童们在街道巷子中追逐打闹，欢笑声不绝于耳，老人们则坐在阴凉的树荫中乘凉，穿着白色背心的大爷们围坐在一起，专注地盯着棋盘上的棋局。

    “爹，你这棋下得可真臭，刚刚明明就该跳马吃他的卒子。”

    “你聪明，你来！”

    棋局旁边，一位大爷正吹胡子瞪眼地对身旁的自家小子发脾气，他最讨厌别人说他下棋臭了，尤其是自家这个下棋比他还臭的混小子！

    ”啧啧啧，老张啊，看来你这棋品看来不咋地啊，输棋就输棋嘛，居然还对自家儿子发脾气。”

    而对面，一位手里扛着一杠竹烟枪的老头正笑呵呵地看着他们，旁边还有一群人在笑着起哄：

    “对啊对啊，张老头，有本事就赢几把来看看嘛，怂个蛋嘛！”

    “就是，你这几天就没赢过几次。”

    “快快快，赢一把给我们开开眼呗。”

    张老头见状也不恼，而是不紧不慢地将自家臭小子骂了个狗血淋头后，才慢悠悠转过头来，一脸不屑地开口道：“要不是今天风大迷了眼，老子我早就大杀四方了！”

    “嚯，这风是挺大的，要不然怎么能闪了你的舌头呢？”烟枪老头撇撇嘴。

    “不服？那好啊，继续下啊！”

    “请！”

    一群老大爷们继续其乐融融地下起了棋，只有旁边那名被痛骂了一顿的农村小伙子，满脸委屈，与大榕树下欢乐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你好，请问这里是黄村么？”

    与此同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陌生的询问声，令小伙子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来，就看到身后站着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斯文男生，他背着一个黑色的小单肩包，气质普通，仿佛就像是一位前来旅游的普通游客一样。

    “你是外来的旅客么？”

    农民小伙子转眼就忘了刚刚的不愉快，有些害羞地打招呼道：“朋友，看你这副打扮，应该是从城里来的吧，我们这里就是黄村。”

    ‘是么？’来者心中暗暗想道。

    这位背着单肩旅行包的眼镜男生，就是从学院特意请假出来的轩月，他前来黄村，是为了检查他之前在黄村留下的布置准备，同时也是来看看黄村现在的情况。

    他已经在黄村外围观察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发现这里就是一座很普通的二三线农村村镇，人口大概在一两千左右，这里的居民虽然大多生活得很清贫，但民风却十分淳朴。

    这里很多人都还保持着十分朴素的情感，甚至在大街上一些年轻的小情侣偷偷牵个手，都能脸红很久很久......

    ‘如果灾难没有降临，就这样一直安稳的活着，那该多好啊......’

    轩月心中无声一叹，他本来检查完布置在黄村的“手段”后，就该返回学院的，但却不知道为什么，他鬼使神差地走进了村子，看着这里闲暇安宁的生活，心中泛起了一点莫名的波澜。

    “朋友，你怎么了？”

    那位农民小伙子见轩月脸色有些沉默，不由得开口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诶，农娃子，你旁边那位是外来的？”

    说着，他身后的人群里，那位扛着烟枪的老大爷忽然对着小伙子喊道。

    “李叔，好像是一位从城里出来旅游的兄弟！”

    农娃子也不避讳，大声回道。

    “旅游？”

    闻言，烟枪老头忽然皱起了眉头，他们黄村这么一块偏僻的破地方，平时虽然有旅客路过，但基本都是从村旁的公路上直接过去，哪有在这里停留的？

    “大爷，你好。”

    轩月向李大爷轻声打招呼。

    “小子，你真的是来黄村旅游的？”

    烟枪老头意味深长地问道，同时嘬了口手里的烟枪，吐出年代悠久的泛白烟气，道：“我们黄村就这么点破地方，没什么好旅游的，老头子我建议，你不如去我们隔壁的海城，那里地方大，够气派，适合你们年轻人。”

    “不了，老大爷，我就在黄村随便走走。”

    轩月向身边的农娃子礼貌点了点头后，便抬步走上前，周边围着的人群不知为何，突然纷纷让出路来，让他走到了棋盘边上，让李大爷眉头微微一皱，似乎看出了什么。

    “小子，下棋么？”老人忽然开口问道。

    “我略懂一些象棋规则，但我没有下过。”

    “那要不要陪老头子我过几招？就当休闲娱乐了。”

    “好。”轩月干净利落的答应道。

    “喂，老张，让让座，我陪客人下下棋。”

    见轩月答应，烟枪老人立马转头对着扔在盯着棋盘，低头沉思的张老头，道：“麻溜的，赶紧滚蛋！”

    “这棋下得正激烈呢，你别来烦我！”

    “烦你个屁！老子只差三步就能绝杀了你，赶紧滚蛋，别浪费时间！”

    然后，张老头就骂骂咧咧地被烟枪老人给“请”了出去，随即老人抬手伸向对面的石凳空座，对轩月道：“请。”

    “请。”

    “......”

    随着轩月落座后，老人默不作声地还原了棋盘，然后先手落棋，眼神认真地注视着棋盘，轩月低眼看了一下棋局后，也默默拿起棋子落下。

    两人下棋很安静，不一会儿，榕树下只有两人细微的快速落子声，周边围观的人都看傻眼了，旁边张老头原本还骂骂咧咧的，可一看这局面，顿时整个人瞬间就沉默了，这两个人哪里是在下棋，根本就是在“打算盘”。

    老人的下法很凶，犹如一位饱经沧桑的绝代老剑客一般，挥舞手中锋利的长剑，用棋盘上的棋子疯狂向轩月攻去！

    “......”

    而轩月却十分沉着，犹如没有看见对方当头劈来的“利剑”一般，自顾自展开了滴水不漏的防御，将棋盘上的局势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

    虽然老人的棋风很凌厉，但两人的棋力几乎有着天壤之别，很快，老人手边的棋子便越来越少，思考的时间也越来越多，红方的局势犹如高山滚石般向深渊滑去。

    不一会儿，老人忽然放下手里的烟枪，释然一笑，道：“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

    轩月目光专注地望着底下的棋盘，没有说话，因为他手边的棋子也只剩下寥寥几颗，象棋这种东西，哪怕是用最完美的防守方式，也绝对不会出现全员满活的这种情况出现。

    “孩子，你为什么不弃？”

    老人开口笑道：“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只要你放弃一两颗可有可无的棋子，你就可以赢得更加干净利落，甚至可以提前结束这一局。”

    “放弃么？”

    轩月缓缓闭上眼睛，随即再睁开眼皮的时候，黑框眼镜后的目光早已变得十分冷漠，淡淡道：“可有些东西，我不想放弃。”

    “孩子，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棋局，任何博弈都会有损失，你不弃，对手也会帮你弃，这不是你能决定的。”

    老人摇了摇头，神色似乎有些失望，随即道：“你的棋力明明凌驾于我，只要你一开头就放弃那几颗棋子，你就能轻松获胜，可你却一直试图去保护它们，这不是一个合格的棋手该做的事情。”

    “......”轩月神色沉默，过了很久，才缓缓道：“老前辈，如果未来我做错了什么，对不起......”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烟枪老人笑呵呵地扛起石桌上的那杠烟枪，美滋滋地嘬了一口，长长吐气，道：“人生如棋，棋如人生，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有时候，做人要狠，不仅要对敌人狠，对自己要更狠！”

    “谢谢，还有，抱歉......”

    轩月站起身，向老人深深鞠了个躬后，便跨起手边的黑色单肩包，向着来时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走去，这一次，他的步伐走得十分的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喂，老李，你为毛对那个小子那么郑重？”

    等轩月走远后，老张重新坐回他的位置，一脸好奇地对着烟枪老头道：“那小子什么来头？”

    “老张，你还记得几年前，政府那边突然拨来的那批建设资金么？”烟枪老人面色沉闷地嘬了几口烟枪，然后才缓缓道。

    “记得，这我怎么可能会不记得，就是靠那笔钱，我家那边才重新修缮了房屋和祠堂，现在日子才过得好一些。”

    “这样么？”

    李老头忽然抬头对着张老头道：“诶，老张，你有没有搬去外面住几天的打算，带着家人一起去。”

    “啊，我为什么要费那功夫？”

    闻言，张老头有些摸不着脑袋，道：“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哪也不去，就在这老破地方待着。”

    “这样么？”

    李老头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道：“那你回头去村中心那里发个告示，让最近愿意去外面旅游的年轻人多出去走走，别老在这破地方呆着，对人不好。”

    “老李，你今天是怎么了？下了一盘棋后，整个人变得奇奇怪怪的。”

    老张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随即伸手将石桌上的棋盘复原，笑道：“那我等会儿再去，我们先把棋下了，我刚刚看你被那个小子杀得片甲不留，看得我心痒痒！”

    “是么？”李老头面无表情。

    “哼，那小子刚刚早就把你的底给摸清了，老子现在就过来杀杀你的锐气！”张老头气势汹汹。

    ......

    十分钟后，棋局初定。

    “啊啊啊啊！！老子以后再碰象棋，老子就是傻子！！”

    树荫下，张老头气急败坏地大步冲回家，丢下身后满脸平静的李老头，以及一群呆若木鸡的老头们。

    ‘唉，希望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老人抬头默默看向轩月离去的方向，心中暗暗叹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