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入牧梁城
新的一天到来，世界大有不同。 三叔走了，留在自己身边一个絮絮叨叨的不知什么东西，自己现在还紧紧地揪着小鹿的耳朵，害怕这小东西走丢了。 随着自己扯着小鹿渐渐走远，幻瘴林海显得不如原来高大，林海深处缓缓升起浓烟。料想火光不久会被所有人看到，这自古以来存在的险地也就成为历史。 有福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身旁的三叔说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 有福想了想：“狩猎回家，先去井里打些水清洗一下再睡。” 三叔没想到他会说这个，片刻后有些气愤回道：“这个你倒是记住了，我在林子里对你说的话呢？” 这里指的应该是要有福拜杀三叔的仇人为师这件事，虽然那名俊美的先生并未动手杀死三叔，但三叔的确是受其计划波及死去的，说他是仇人并不错。 有福没有对身旁只有自己看得见的三叔回应，他想，小崽子现在还很饿把？自己得给它找些吃的。小鹿确实很饥饿，也很恐慌，毕竟它是被人从母亲身边粗暴掳走的。 有福揪着小鹿，往村子的方向回去。 有福所居住的村庄位于牧梁城北边，离幻瘴林海最近，也许三叔正是因此来这里定居。村口，皮草贩子翘首以盼。三叔和有福这两个外来的叔侄很有意思，三叔很有本事，村里老少没人敢招惹，有福也就十四五岁，却说自己是从另外一个州徒步数月到来投奔自家三叔。两个人身上的经历都透着诡异，但皮草贩子不怕这些，毕竟三叔可是他的金主。 三叔贩卖皮草，货的品质好，种类也多。却只把皮草买到他自己满意的价格，而皮草贩子在城里经营多年，靠着三叔的好货，反而成了优质商人。人们愿意为皮草贩子手里的好货花钱，而且这些人在富有的牧梁城内相对更富有，皮草贩子拿到的利润丰厚，连自己的老婆孩子他都没透过底。 而这些不被别人知道的利润他用在哪里了？繁华的城市里到处是销金窑，即使不进那些地方，也多的是花钱的方法。 皮草贩在城里有一个相好，是个独居的寡妇。皮草贩每一次进城售货，都要用昂贵礼物敲开寡妇家的房门。寡妇不知道皮草贩子还有家室，皮草贩子当然什么都不会说。 这次等那叔侄两个拿货过来，自己就可以再进城一次了，进城了玩两天再回来，趁机好好快活快活！ 有福远远地就看到了皮草贩子在村口等着，有些犯难。三叔走了，自己可应付不来皮草贩子这种人精。正想着如何回避，皮草贩子眼睛真亮，已经看见了有福，小跑着就迎上来了。 “回来啦有福小子，哎？三爷呢？” “三叔……三叔他进城了，说要给我找个先生。” “咦，难不成三爷要你到城里学文了？你这年岁会不会大了点，要是你能上学，我家胖虎子成不成？放心，我出钱绝不比三爷少。” 三叔给自己找先生这话就是有福刚刚编的，皮草贩子的话有福答不上来。 “那可不成，找先生可不是有钱就行，你别为难我，直接跟三叔说去！” 皮草贩子一愣，陪笑道：“我知道！知道。文人都是有脾气的，不是有钱就愿意当先生。肯定是三爷有面子。那你看这样，我跟三爷说话也就是收货卖货，求三爷也不一定好使。你替我跟三爷提一嘴，实在谢谢了！” 有福眼睛一转：“光谢谢可不行。” 皮草贩子又一愣，讪讪道：“哎呀有福你也成大人了，懂要好处了，那我可不能亏待你。” 说着，他从身上摸出一吊铜钱，直接递给了有福。 “以后到了城里，花钱的地方可多了，这点钱你拿着卖点零嘴，城里面好吃好玩的太多了。” 有福毫不客气收下：“那这事我就住了，进城后跟三叔商量商量。对了，三叔让我把压箱底的几张皮子卖给你当做城里的开销，等会给你送过去。” 皮草贩子眼睛一亮，量忙答应，又问：“那这次，三爷就没到手点什么好货？” 有福思索后回答：“这次的皮子也好的很，让三叔直接带到城里了，没打算卖，还是准备自己先留着，所以村里的皮子才会让我卖出两张。” 听了这话，皮草贩子心里一凉。完了，自己的货源没了！到了城里，这叔侄俩哪还有必要往自己这里卖皮草？想到这，皮草贩子咬牙道：“有福小弟！等等，这次的货和以后的货我统统涨两成收！一定要和三爷提一下！” 还能涨两成？有福心里惊讶，他知道皮草贩子挣钱，但没想到挣这么多。 一旁的三叔道：“你别看他满脸心疼，实际上涨了这两成他赚的也不会少了，他心疼的是自己少赚的两成。以前只是我觉得自己不缺钱，懒得和他计较。” 有福瞥了三叔一眼，皮草贩子看了，觉得有福是在对自己翻白眼。他干脆狠下心道：“我再涨一成！” 有福心头暗笑，看来这jian商给自己和三叔原来的价格缩水太多！他自己留下的油水真足！但今天什么买卖都只能停留在商量，毕竟，三叔走了，每人再去弄那些精美的皮毛。 “行吧，我跟三叔说一声，只要三叔乐意就行。” “有福老弟，一定要让三爷别忘了一个村里的人啊！” 有福这次真翻白眼了，村里包括你在内，谁不是因为自己和三叔是外地人一直暗嚼舌根？自己着急的时候开始讲情义了，早干嘛去了。 有福接着提出要求：“等会卖皮子的钱，我要买一只有奶水的母羊，要奶水充足的。” 皮草贩子连连点头：“好说，好说。” 接着，有福到家里翻出几张好看的皮子，又把墙上钉着的唯一一张虎皮细致包好，背在背上。到皮草贩子家里交易，卖出一部分皮子。皮草贩子一下猜出来有福背上背着的就是那张自己见过的虎皮，想了想城里面收购虎皮的价格，眼馋得很。但也不敢有歪心思，三爷虎皮都剥得下来，皮草贩子觉得把三叔惹火了，自己指不定哪天要被剥下来一张人皮。 这倒是他自己吓自己了，有福跟胖虎子打过架后问三叔怎么报复胖虎子。三叔回答的直接“要有人真的把你惹火了，你就给他脖子上来一刀”。所以三叔用的方法不会很麻烦，皮草贩子多虑了。 贴心的皮草贩子还提供了两条拴羊的绳子，有福把一条拴在羊身上，一条拴在小鹿身上。皮草贩子这时仔细看了看小鹿，蒙了，这是个什么四不像？ 明明是个幼鹿的样子，却和自家准备卖出去的大母羊差不多大小。 “这东西是头鹿吧？” “是个少见的种。” 有福没法细致解释，也没想到编些什么话。估计皮草贩子此时也识趣了，从心了，就简单解释一下，算是揭过。 有福牵着羊和鹿走了，朝牧梁城的方向走去。 他觉得自己不愿拜那人为师，但这又是三叔生前对自己最后的要求，有福很为难。起码先到牧梁城去，走一步看一步。如今自己又是孤家寡人，只有一头羊和一头鹿相伴。 天下空旷，四海辽辽，风吹草地，我与牛羊。 远方的家乡，父母兄弟还好吗？我过得算不上太坏，只是没能力给你们寄回一封你们不会读的书信。 心中多了一股伤感，有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清楚觉得，这份伤感不是因为三叔的死。 跟在有福身后的三叔说：“小小年纪，发什么愁呢？” 有福没有回答，却问：“三叔，你为什么想要我拜那人做师傅呢？” 身后的三叔很久不说话，难道在思考？ “我知道天下将要大乱，也许就是明天，也许再等两年。我一直想要为你谋一份乱世中的成就，那个人就是其中关键，拜他为师，你才有可能从乱世中得到更多好处。所以咽气以前，我把这当成最后的话告诉你。” 三叔直到最后都在为自己着想，有福心中比感动更多的是愧疚，自己不会再有回报三叔的机会了。 三叔说道：“走吧，有福，记住你是一个没有名字的人。不要忘了自己的姓，以后亲自为自己立名。” 有福不知道三叔说的是“名”字还是“命”字，以后路只能自己走了。 三叔建议：“给鹿王鹿后的小崽子起个名字吧，和你做个伴。” 这才想起来，小鹿的身世比起自己还要惨一些，大概是国破家亡外加家破人亡，竟然让自己有些同病相怜。有福想到自己的姓，对小鹿说道： “你以后和我一样姓姜，我不知道更多的姓了，你叫姜鹿。” 小鹿现在改叫姜鹿了。他还不理解自己有了新名字，循着气味，在母羊肚皮地下找到了食物，达大吃特吃起来。个字太大差点把母羊拱翻，吓得母羊咩咩直叫。 有福觉得好笑，轻轻的笑出了声。 村内，不速之客闯进了有福与三叔的小屋，不停翻找着。 是皮草贩子。 “我就不信了，那小混蛋真的全收拾干净了？” 这时，皮草贩子就改口了。私下里，村里每一个人都对有福和三叔有别的叫法。皮草贩子虽然和两人交流更多，私下里嘴却是最毒的那个。 “小混蛋学会威胁我了，真是败兴！想要胖虎子能上学，我还得陪笑脸，扒皮三我看他像个土匪，不和他计较，你一个黄毛小子也来辱我！” 皮草贩子觉得以后收入可能要大打折扣，心有不甘，干脆趁着三叔有福都要搬进城里，来他们老房子这边搜索搜索有没有漏网之鱼。 还真叫他找着了一个怪东西。 叔侄俩睡觉的床上，满铺干草底下，有一张泛黄边缘缺损的纸，上面工整的字体写满。皮草贩子读不懂，但小心翼翼的把这纸张收了起来。心头直跳，这两个外人果然有秘密。 询问路人，有福大概清楚了前往牧梁的道路。但一路上，去的人少，返回的人更多，大多面色带有后怕。 来到牧梁城城门，城门口围满了人。他们来自周围的村庄，有不少带着活牲活禽，显然是要到城里买卖。有福挤进人群看向城门方向，大惊。一眼认出城门前四个守城的士兵，正是之前穿过幻瘴林海，狩猎鹿王，误杀三叔的那只骑兵队伍中的人。 他们的铠甲上还沾着鲜血。 有福攥紧手里的绳子。原来守城士兵换成了凶神恶煞、来路不明的一群人，周边村民心有顾虑，都不敢轻易入城，也有人原路而返。 四名士兵中，一人开口解释： “各位乡亲父老，我等只是替原来的驻兵守城，亦是大梁的军士，不会对各位做任何不利之事。任何人想要进城，告知” 稍作平静，有福牵着羊和鹿走到城门前，道： “两位大人，我要进城卖些牲畜。” 他用余光观察着士兵的反应。 士兵没有回应，而是大声喊道：“你们看好了，该入城入城，该出城出城。”说完就放有福通过城门。 城门外众人议论纷纷，才陆陆续续进城，慢慢的城门口有了往日的模样。然而，出城门的人却受到严格的搜查与盘问。 牧梁城内，某处富家良宅。 伯卓看着满脸疑惑的李同，还是解释道：“堵不如疏，真要有人想通风报信，除城门也有太多的地方可以走。不如城门大开，严加看管。” 李同说道：“现在我的犬猎营就这么些人，如有百千朝廷军队赶来，是万万守不住牧梁的，你最好告诉我你怎样保证不出漏错！” 伯卓淡然：“这是城主的工作。” “等幻瘴林海那边熄火，北境大军便可直达牧梁。有了牧梁城堆积的大量粮草，我军定可势如竹破，速击皇城！”